猞猁倒在地上朝霍森哈气,这一撞让它失了先机,也知道了自己难以抵挡面前体型差距过大的霍森。
这只带着幼崽的怪狼,不是被驱逐出狼群的孤狼。
只能有一次机会,如果能成功,猞猁就有可能逃进森林。
被霍森撞倒的猞猁起身以后,没有再朝霍森冲过来,反而朝着躺在地上的白狼掠去,事发突然,牧弋一惊,扯着剧痛的身体张开獠牙威胁。
白狼滚了好几圈才堪堪躲过猞猁的爪牙。
雪地湿滑,两个顶级猎食者之间的战斗,也不免受到影响,处于劣势的猞猁太过心急,前爪一滑,将自己的前爪送到了牧弋面前。
霍森懊恼自己方才没直接咬断猞猁的脖子,它也转身奔向快要缠住牧弋的猞猁。
巨大的阴影落下,霍森站在了猞猁身后,用两只前爪按住了猞猁的身子。
在霍森的看来,猞猁的前爪离牧弋的眼珠只差一厘,小白狼以后要在这片原野做称霸一方的狼王,不能这么小就被小猫戳瞎眼。
被制住的猞猁剧烈挣扎,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能把踩在自己身上的霍森掀翻,霍森的注意力几乎都散在了牧弋身上,它一跃而起,诧异地看了眼又变回进攻姿势的猞猁。
猞猁勾身对准霍森,后背却留给了躺倒在地的白狼,被猞猁一爪抓伤的牧弋几乎爬不起来,在猞猁的认知里,这小狼崽已经危在旦夕,唯一的作用只是牵制面前的霍森。
但……狼就是狼,哪怕只是幼崽,它也会是冰原之上叱刹风云的战士。
霍森冷眼盯着猞猁,它在等猞猁自己冲过来,然后给予它和上一只挑衅的猞猁一样的命运。
一狗一猞猁还在对峙,猞猁不甘的目光总会时不时瞄向左边的原野,霍森嘴角发出冷笑,这时候想着逃没错,但猞猁不止想逃,还想带走白狼的生命。
换作自己是这只猞猁,定扑过来朝着自己眼睛挠上一爪,然后趁机立刻掠下冰湖。
犹豫不决,心不够狠,便注定会惨败在自己爪下。
而在猞猁没注意到的角落,牧弋艰难地颤了颤前爪,又咳出两口血,小白狼的面色从没这么阴郁过,它的瞳孔反射着月光,在黑夜里幽幽发绿。
霍森和猞猁都没注意到,牧弋忽的从雪地上奔向了猞猁,用尽全力跳起咬死在了猞猁的后颈上。
猞猁顷刻间瞪大双眼,旋转着身体跑动,想把趴在自己身上的白狼甩下去。
“牧弋你给我下来!”霍森从没像今天这么像骂狼过,它本还压着声音怕被冰湖边的狼群听见声响,看见牧弋跳上猞猁的那一刻,它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过去把小狼崽子狠狠拽下来。
牧弋又岂是那么好甩的?
狼爪也有利刃,白狼把自己的前爪从猞猁的皮毛上狠狠扎进去,一时间鲜血四溅,离得稍远的霍森一下看不清是谁的血溅了满地。
待霍森靠得极近,猞猁已经不像开始那么挣扎,过度失血让它没有力气再动,但瞪大的眼睛和龇着的獠牙,却表明这只猞猁还活着。
它还在喘息,或许,是在等一个机会。
“牧弋,松开,它死了。”霍森这样说。
小白狼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它整个面颊都皱起,眼神里透露着凶狠,嘴里血腥味刺激着牧弋的理性,在霍森凑上前时,牧弋低吼着抬起狼爪,给霍森的狗脸挠出一道爪印。
“没事了小弋,它死了。”霍森没躲开,反而还往前凑了一点,如此亲昵,牧弋混沌的眼神终于有了聚焦。
它看清了它的霍哥。
“我……我……”牧弋半晌说不出话来,霍森将还骑在猞猁身上的小狼叼起放在脚边的雪地上,用鼻子轻蹭牧弋的额头,轻声安抚。
“做的很好,你真的非常厉害。”
也不知道这句难得的夸赞有没有被牧弋听在耳中,霍森的前爪已经再次踩在了染血的猞猁脊背上。
咔嚓一声,猞猁的颈骨,被霍森彻底咬碎,猞猁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牧弋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睡一会。
霍森还把猞猁的尸体从坡上丢下,滚落几圈之后,底下更浓烈的血腥气或许能把狼群引过去。
再走回到浑身是血的牧弋身边,比起安抚,霍森更想张嘴咬死面前这只不听话的小白狼。
牧弋身上最严重的伤口在腹部,一道红红的裂口,裹挟着些许白毛的血肉外翻着,猞猁第一次进攻那一爪,是报着一击必杀的心思,牧弋没有被那一爪贯穿。
算是皮厚!
血糊糊的小白狼,霍森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刚才的争斗声一定惊动了狼群,它们需要尽快离开,回到熟悉的林间。
松下提着的一口气以后,牧弋彻底疼晕过去,霍森拱了好几下牧弋的面颊,白狼崽子都没什么反应,小家伙受了重伤,得尽快得到医治。
霍森心一横,咬上狼崽熟悉的后颈,利落穿过灌木,朝来时的方向跑去,近乎狂奔。
————
冰湖边
群狼聚集在霍森丢下的猞猁尸体前,围成一圈。
“老大,它身上的气味很像我们咬死的那窝猞猁。”一只灰狼抬起狼头,嗅过猞猁的尸体以后,它回过头朝狼王汇报。
“猞猁身上有其他狼的气味,但闻上去,像一只没断奶的幼狼……?”
“我们的领地肯定出现了其他狼群,扔下来的这只猞猁就是挑衅!”
“幸好刚才听老大的,采用保守的战术猎鹿,不然我们说不定就变成那队狼群的猎物了。”
“我们现在吃饱喝足,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要追上去吗?”
陌生狼的气味并没有让常驻在冰湖旁的狼群感觉忌惮,狼狼碎语中反而透着兴奋和跃跃欲试,它们最喜欢刺激有趣的战斗。
一只身形明显比其他灰狼高大强壮的黑狼挤进嚷嚷的群狼中央,它走到猞猁面前,刚才还此起彼伏的狼嚎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在狼群进食的时候,黑狼就听见了坡上的动静,不算清晰,但现在闻到猞猁身上的气味,它确定了,应该是位老熟人。
“不用追了,不是其他狼群。”黑狼发话,刚才还使劲起哄的灰狼失落地垂下狼头,没有架打让它非常失望。
“老大!就这么放过它们吗?”最先说话的那只灰狼看起来十分不服气,这般挑衅它们狼群的行为,它们老大竟然想要忍下。
黑狼朝灰狼笑笑,却吓得围着猞猁的群狼都纷纷后退一步,它幽幽盯着血腥气更重的山坡,眯着眼道:“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
————
或许因为霍森跑得太快,牧弋没一会就被颠醒,它不是第一回被霍森叼着走,但这回,它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霍……霍哥……”虚弱的狼嚎顺着牙齿传入霍森的耳中,霍森嘴里叼着白狼,无暇开口,用喉咙闷哼一声,算是做答。
见霍森不搭理自己,牧弋突然有些紧张,霍森还是没有放慢脚步,不到半小时,它已经摸到了木屋身处的那片林子边。
“我不是故意要扑上去的,只是我的母亲……就是那样被猞猁从身后咬死了。”牧弋的狼嚎声实在虚弱,一扯一扯,就像是随时要断气一样。
“闭嘴,再说话你就死了。”霍森咬牙切齿道,它不想欠狼崽一条狼命,这样会让它愧疚一辈子,它是猎狼犬,理应对狼冷漠到底,“为什么扑上去等你活下来再解释。”
“但我不说话的话……头就好晕,霍哥你陪我说说话,求你。”生命的流失,牧弋的感觉比霍森更加清晰,它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朝下淌血,这不是愈合的前兆,反而是狼崽失血太多,没有血可流了。
“老子叼着你,不好说话!”霍森口齿不甚清晰,跑了这么久,它连大喘气的功夫都不敢有,生怕跑得慢了,牧弋头一歪,就在自己嘴里去了。
亦或是怕自己出口的话太凶,霍森又从牙根挤出一句话:“头晕就闭上眼睛睡觉,有什么话等老头给你上完药再说。”
牧弋真就听话地不再说话,安安静静被霍森叼着,一声不吭,安静得让霍森心慌。
霍森才慢下来的步伐又加快了,它冲进自己熟悉的林子中,绕过几块巨石,终于远远地看见了闪烁着亮光的木屋。
屋亮堂着,男人还没睡下。
木门被粗暴砸响,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好几声犬吠,男人悠哉悠哉过来打开门,然后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捂住了鼻子。
“我滴个亲娘咧,你们上哪整了这么一身伤。”
霍森还能站着,只是跑得太久,腿有些抖,但牧弋虚弱地躺在霍森脚边,俨然是快断气的模样,男人惊叹之余,先把浑身没一块好地的狼崽抱进屋。
“霍森!你伤到哪没有!进来我一起处理了!”男人在里屋高声嚷着,霍森虚虚把木门掩住,再咬住门把手一按,这才有气无力叫唤了一声。
“汪……呜……”没事,没受伤。
但霍森还是走到了男人身侧,它趴在一旁,盯着牧弋那贯穿了大半肚皮的伤口沉默。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半瓶消毒水浇灌下去,狼崽子发出了比被猞猁抓伤时候,惨烈百倍的嚎叫。
“霍哥!我以后都不敢这么受伤了!”狼崽子嚎叫声虽惨,但中气十足,霍森终于把提在心眼里的那口气放到了肚里。
突然放松下来,过度使用的四肢一道开始罢工,霍森身体发软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下次再敢鲁莽冲上去,不如我一口咬死你。”霍森趁着看不见牧弋身上的伤,狠话先放出去。
“……我都这么惨了,霍哥你就夸我一句呗……”
“……滚!”
“嘻嘻,我其实听见霍哥夸我了,你还叫我小弋。”
“……。”
一狼一狗其乐融融,只有两脚兽拿着伤药和针线忙碌。
第11章
自森林归来,霍森也陪着牧弋瘫了三天,倒不是体贴,而是使用过度的四肢酸软得不似自己的,能动了,但霍森不想动。
木屋里的狗窝早早就换成了俩,但牧弋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喜欢睡在霍森睡过的狗窝里,被赶出来,就安静趴在霍森脚边。
久而久之,新的旧的狗窝都被迫闲置,男人给它们俩把狗窝换成了能容纳两个霍森的大小,霍森为此又摆了一周脸色。
但……适应性良好的猎犬总是很能勉强自己,也就一周,习惯以后它便不踹躺在脚边的牧弋了,有时白狼醒来,还能感受到盖在身上的毛茸茸尾巴,在急急忙忙逃窜。
受伤颇重的牧弋因为身上的伤口,被放在另一个单独的狗窝里,男人细致给扑上了纱布,但狼崽一只狼才睡了一天,刚刚能行动的四肢就莫名其妙自己挨到了猎犬身边,牧弋又死皮赖脸进了霍森趴着的狗窝。
霍森腿软,没功夫赶走它。
“霍哥,你叼着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怕我死掉。”询问的句式,是肯定的语气。
霍森顿时觉得,自己的嘴也很酸,没空开合说话,干脆地把头撇向没有牧弋的那一边。
牧弋便又朝霍森挨近了一点,狼崽身上血糊糊的白毛已经被男人梳开,洗净,当时在坡上吐血吐得吓狗,小白狼没受什么内伤让霍森非常意外,牧弋身上现在最严重的,就是腹部的伤口。
“老子等会一脚踹你肚子上,有你疼!”火热的毛团挤进霍森的四条腿间的空隙中,霍森不得不把头扭回来,张嘴咬住了牧弋的狼头。
“霍哥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扑上去的。”被霍森咬住了狼头,牧弋开心地眯起眼,原还想凑上去,舔舔霍森的脸,但肚子上的伤毕竟不是摆设,扯着疼,它便由霍森咬着,继续解释,“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看见猞猁从你身后扑过来,有多害怕。”
先认错,再示弱,最后装可怜。
牧弋被霍森从崖下叼回来后,用一个月摸索出来的生存之道。
“那玩意比你大上一圈,你凑上去凑得干脆利落,我没看出你怕。”想到牧弋被拍飞的场景……霍森拒绝回忆,它面色发白,用嘴筒把牧弋拱开。
“……你知道我怕的不是这个。”小狼撇撇嘴,翻了个身抱紧霍森凑过来的脑袋。
未愈合的伤口血腥味浓烈,敷上多少药都遮盖不住,霍森垂眼,冷漠道:“松爪。”
“前几天抓兔子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它和我说同兄弟消除芥蒂最好的方式是变成生死之交……现在我和霍哥应该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霍森脸色看上去比自己的还磕碜,牧弋讪讪把爪子收回来,连忙转移话题,使出一招无中生友。
“一只小狼,死透了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老头就不该捡回来这个麻烦东西!
越想胸口越闷,霍森干脆只留了一溜脊背给牧弋,把自己转到另一边去。
“别不理我霍哥……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借口被自家霍哥忽视,牧弋也不尴尬,它反倒开心得很,白狼用能够的到霍森的前爪戳戳猎犬的身体,小小声保证。
霍森木然:“别死我眼皮底下就行,回狼群以后随你怎么折腾。”
养狼风险太大了,劳心伤神,它只是一只猎狼犬,和群狼不共戴天,养一只小狼做甚?
还是得找个由头把小白狼赶回去。
“才不回去,我已经没有狼群了。”霍森的话刚说完,牧弋警惕绷紧了后背,它不假思索,把自己可怜的身世又一次,刻意展露到霍森耳边。
“……随你。”霍森继续木然。
伤好再说吧。
霍森不情不愿吱了两声,而得到预料中反应的牧弋,愉悦地摇晃起尾巴。
——乱晃的狼尾被霍森一脚摁下。
牧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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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三月已过,姗姗来迟的新芽缓缓抽枝,衬得小屋满是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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