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遭不住年轻人热烈又渴望的眼神,下意识躲开目光,喃喃:“住我隔壁不一定是好事……”
那就是OK的意思了!
明朗自认完美抓住江老板的重点,于是立即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打开某租房app打算查下挽月公馆的租金。
“让我看看,江哥,你这高档小区呢,就给我打个八折呗?”话落明朗就搜索出结果,页面上只有唯二两条出租信息,里面的标价让他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咳,那就打个三……五折成不?”他哭丧着脸。
追老婆,好肉疼。
谈恋爱,好费钱。
怪只能怪自己不够老婆优秀。
江独慎看他装作可怜兮兮的表情觉得有趣,心里那些纠结反而消散了许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谈判”道:
“你可以就按照现在住的房子租金来付,但你还需要承担每周一次的清扫工作,不仅是你租的那间房子,还包括我住这间。”
其实江独慎倒是不想收租,只是怕伤害小年轻的自尊心。
明朗自然门儿清,知道这是他江哥在纵容他呢,便再主动补充:“水电费也归我了,有什么重活儿杂活儿您也随时吩咐,小的可以兼职外卖员快递员水电工,还有保镖!”
江独慎被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明朗看着平时冰块儿似的人笑得这么如沐春风,也跟着傻笑。
一谈妥这事,明朗简直一刻都不想等,第二天下班回家便雷厉风行地收拾好东西,还预约好了搬家公司,周六那天成功“拎包入住”,成为对方的邻居。
江独慎提前请了清洁公司对整间屋子彻底大扫除,整间房子干净又明亮,他想帮明朗一起收拾,但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也担心对方不想别人碰自己的物品,便在一旁有些踌躇地看着明朗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同时也目睹了这个男人各种各样奇怪的小癖好。
比如,他看到了几条印着超人花纹的四角裤,一大箱的毛绒小动物钥匙扣,奇形怪状款式的衣服,一套荧光绿的连体工装服……
当然,其中也有他们吃宵夜那晚拿回的小纸伞,自己那件深灰色风衣,以及他陪明朗去买的摩托车乐高。
看着那些和自己有关的物品,江独慎神色变得柔和,有些好奇地弯腰凑到展示箱前看。
乐高已经组装好了,用一个大型亚克力透明箱子装着,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看起来非常酷。
明朗原本在收拾衣柜,一转头便看到男人这可爱的背影,不由地勾唇笑起来。他走到江独慎身后,长臂一伸,按了一下亚力克箱子下方的一个开关,箱子内摩托车的前后车灯突然亮起,整个车身也加装了低调的暗红光条,黑色的底座也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光阴交错,仿若车展里的迷你模型。
江独慎一瞬间看得有些入迷,明朗见状忍不住加深笑意,提议:“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一起组装。”
许久,江独慎垂着的头缓缓点了一下,身侧白皙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紧紧攥住了居家服的衣沿。
明朗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东西却不算少,费了一番功夫才收拾妥当,他自己也很惊讶,他来S市也才不到一年,竟然已经累积了这么多东西。
最终江独慎也没能帮忙,主要是明朗死活拦着不让人动。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让老婆累着?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老公了,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收拾。
忙活完后,这人就屁颠屁颠理所当然地“尾随”房东回了对方家蹭饭。
吃饭的时候,江独慎的手机响起,但这人瞟了一眼后只是微微蹙眉,无视了,但是对面似乎很坚持,不断地打。
就在明朗心里有些嘀咕是不是江老板又勾搭哪个小白脸时,对方改了策略,发起了短信,江独慎有些不耐地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瞬间猛然摔下筷子起身,把餐桌都撞得晃动!
明朗脸色也跟着一凛,同时起身,挑起眉投以询问的目光。
江独慎很快冷静下来,神色冷凝。
“我去打个电话,你先吃。”说罢,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男人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明朗心神不宁地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于是便也起身往房间走去。
走到江独慎房间门口,明朗迟疑了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抬起手准备敲门之际,一声拔高声音的怒吼穿透厚重的木质门传来——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第43章
明朗从来没有听过江独慎用这样高的声调说话,也没有听过他用这么暴怒的语气说话,这人向来平静淡漠,从容不迫,最近和他熟悉后,对着他说话时甚至有那么点轻声细语的味道。
明朗当下毫不犹豫地敲了两下门,屋内突然没了声音,半晌,沉重的木门被拉开,江独慎仍旧握着电话,脸色在苍白中带着一丝怒红,看向明朗时阴沉的神情稍缓。
明朗挑眉,看到男人紧紧握着门把的手因主人强烈的情绪起伏而轻微颤抖,他把那只手拽下来,抓进自己大掌内,紧紧包裹。
江独慎一怔,原本阴鸷的目光一瞬间有些空茫,他看见明朗朝他勾唇,露出安抚的笑,被包裹的手传来温暖令人安心的温度,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对方从恶劣情绪的泥沼中拉出。
他终于可以喘口气。
于是,江独慎深呼吸,放松了紧绷的肩膀,重新回到电话的交谈上。
“我再强调一次,别动那个房间任何东西。”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江独慎的目光黯淡下来,瘦削的下颚绷紧,仿佛在咬牙隐忍什么,许久,他似乎妥协了。
“……我会过去。”冰冷留下这么一句,江独慎挂了电话。
明朗没有立即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握着男人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安抚,然后把人拉到床边坐下。
江独慎逐渐平复情绪,但同时也陷入了另一种迷茫和纠结中。
明朗虽然没有问,但那专注的目光明确表现出对方的关心,这让江独慎突然想起那天他们在买乐高时明朗对他说过的话:
“都让我看到就好了。”
“不要让我猜啊,我猜不到的。”
“直接告诉我吧,什么都可以的。”
眼中的迷茫消散,江独慎重新回到以往的冷静从容,他思考片刻,下定决心,抬起头——
“我唯一的家人只有奶奶。”
这句开头有些突兀,声音也有些变调,江独慎刚开口就顿住了,似乎有些紧张,但明朗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用眼神鼓励对方继续。
江独慎放松下来,垂下了目光,低声问:“你知道江鹰集团吗?”
明朗挑眉:“略有耳闻。”
江鹰是当年的地产大亨之一,也做建筑材料,他们家在转型前,也曾和江鹰是同一跑道的竞争对手,只是近些年随着产业升级,市场早已重新洗牌,而明家吃了房地产行业那段黄金时期的红利后,也很快就转移做其他投资,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江鹰的名号了。
原来,江老板的出身是江鹰啊……
江独慎自嘲地笑了笑:“我对江家来说,一直是一个污点。”
明朗皱起眉头想要反驳,但江独慎马上又勾起一抹尖锐而不屑的冷笑道:“当然,江家对我来说,同样是一个污点。”
“唯一关心我的人只有奶奶,但她却因为那些她从来没有在意过,甚至不知道存在的东西,而被江家人害死了。”
痛苦的回忆涌上,江独慎嘴唇发抖,紧紧地抓住明朗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的稻秆。
明朗心痛难耐,他倾身把人拉到自己身前,然后伸开另一条长臂环抱住对方,绑着绷带的手在江独慎后背轻拍,高大的身躯微躬,几乎把人全部拢入怀中,仿佛形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为对方遮风挡雨。
江独慎神情痛苦,但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产生耳鸣和眩晕等的症状,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去,剥开自己那些腐烂的伤口,也是他第一次在回想那些令人绝望的回忆时没有发病。
“我应该早点回去拿奶奶的东西的,我应该早点把她接出来的……”他发出一种像是哭像是笑的声音,“我当年,当年只顾着自己狼狈逃离江家,却把她留在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那个害死她的地方!”
明朗把情绪有些失控的男人紧紧环抱,掷地有声道:“去接她,我们去接她出来,我陪你一起带奶奶回家。”
他意识到江独慎话里违和的地方。
江独慎把拿回奶奶遗物称作“把她接出来”,认为自己当年把奶奶留在了害死她的地方,这种说法,仿佛是他理智上知道老人已离开人世,但情感上却一直拒绝接受,仿佛只要把遗物带出来,就能回到当年“救”出奶奶。
明朗不由地想起那双黑丝手套。
那双手套是丝质的,很薄,黑色已有些微发白,江独慎戴在手上时绷得很紧,不像是对方的尺寸。
那是一双女士手套。
他之前一直很疑惑江独慎这么多金,为什么会戴这么一副旧手套,但此刻,明朗仿佛猜到了什么,心脏再次被猛然揪紧——
江独慎之所以一发病就会戴上那双手套,也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戴上了奶奶的手套,奶奶就能回到他的身边,像小时候那样继续保护他了吧……
刚刚男人的话里一次都没有提到过父母,出现的角色只有“江家人”和“奶奶”,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是父母早逝?还是……这些都与他患上如此严重的心理疾病有关吗?
明朗紧紧地抱着人,他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度过了充满无数快乐回忆的童年,虽然他和江独慎相差了七岁,但只要想到自己小时候无忧无虑欢声笑语时,这人却生活在不幸与折磨中,他就心疼得难以忍受。
江独慎窝在明朗怀里渐渐平复,对方的体温很高,总是像个小火炉,让他原本冰冷发麻的手脚很快恢复知觉。
要把这样的温暖留住……
他目光怔然,心里偷偷呢喃着阴暗的想法——要是能把这个人锁在自己身边,或者藏在家里就好了。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独慎皱紧眉头,咬紧牙关压抑心中涌动的幽暗。
两人折腾这么一遭都没什么胃口,明朗不让江独慎洗碗,把人推到客厅坐,自己收拾起来,等忙完走出来,就看到茶几上摆着切得漂漂亮亮的新鲜果盘。
果盘上已经摆满了很多不同品种的水果了,但江独慎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低垂着眼,全神贯注,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剥着手中的橘子。
明朗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坐下,用牙签戳了一块芒果塞嘴里,笑道:“每次来江哥这都会被投喂成小猪。”
江独慎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下,他抬头看着明朗,目光有些茫然。
不等男人察觉出自己行为的异常,明朗把人手中剥好的橘子夺过来,径自掰下一片塞嘴里,一本正经地贫嘴:“果然,江哥给剥的橘子就是特别甜,和本人一样。”
江独慎轻轻瞪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悄悄红了耳尖。
两人慢悠悠吃着水果,很快江独慎也发现自己切了太多,赶紧停下,对自己的失常有些慌,偷偷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但明朗像是毫无所觉,只像大胃王上身一样一块接一块吃得飞起,仿佛这个量对他来说刚刚好,甚至手上的伤都没能限制他的发挥,没多久就清盘了,这让江独慎偷偷松口气。
“咱们什么时候去江家?”明朗用纸巾擦擦嘴,然后卷成一团,朝垃圾桶做出投篮姿势,努努嘴示意江独慎帮他打开垃圾桶盖子。
江独慎无奈把手伸过去,让垃圾桶感应到后自动掀开盖子,他活三十几年都没有配合过谁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咱们?”他看着明朗精确地把纸巾团“投进”垃圾桶,叹息:“你不用陪我去,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江独慎不希望明朗受非议,想到江家人见到明朗后的嘴脸,以及可能会说出的话……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他虽早已百毒不侵,但不能让这个年轻人遭受那些。
然而明朗之前说的那句“我陪你一起带奶奶回家”并不是为了安慰人的场面话,他是认真的,他不打算让江独慎独自面对曾经的残酷。
“我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我更要跟着你去。”
“……”江独慎有些迟疑,理智阻止他答应,但情感又怂恿他藏进对方的臂弯中。
他害怕自己沉沦于明朗带给他的安全感和温暖中,让自己多年来好不容易打造的冷硬防线变得不堪一击。
明朗看穿了男人的脆弱和强撑,心里觉得既高兴又难过,高兴于这人在自己面前终于不再戴面具,难过于对方习惯一个人承受,无法轻易接受来自他人的保护。
“更何况,我还要抓紧一切机会在‘你需要的时间’里好好表现啊。”明朗朝对方眨眨眼,就在江独慎一脸疑惑的时候,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提醒:“你不是说过——你需要些时间吗?”
江独慎一怔,很快意识到明朗在指什么,他有些紧张地绞紧双手。
但明朗并不是想要逼迫对方立即做决定,便点到即止地转移话题:“所以,江家人为什么非得要让你回去?”
本来江独慎还在纠结是否应该给明朗一个明确的回复——至少告诉他自己需要先咨询陈德鸣甚至陈奇教授的专业意见后才能决定能否与人开展一段亲密关系,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就跳了,他说不清是松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江老爷子八十大寿。”江独慎低声解释,刚刚跃上心头的紧张消散,却又渗出几分低落。
明朗察觉出了他江哥情绪有些沮丧,但只以为对方是不想提起江家人。
他想起来,江独慎三年前就已经被评为S市的杰出青年企业家,是白手起家的优秀典范,这证明他早已与江家脱离了关系,但如果江独慎和家里关系不好,为什么江老爷子的大寿还会打电话让他回去呢?
江独慎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一哂:“无非是看上我手上那点铜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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