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耸耸肩,既然“上司”这么说了,作为“助理”的他自然要“恃宠而骄”咯。
“那要不要注意什么陷阱圈套啊?你放心,不管什么牛鬼蛇神,我一打十妥妥滴。”他抬臂秀出肱二头肌,嘴角勾着自信的弧度,双眼炯炯有神,仿佛真的像一只年轻的战狼,或者是忠心耿耿的斗士,只要男人说一声,他就能奋不顾身为对方战斗到底。
但江独慎只是摇摇头,黑眼泛起些微笑意:“没有人敢动你。”他从容不迫地扬眉宣布:“没有人能动你。”
靠……真是太帅了。
明朗被他江哥这副睥睨众生的高贵冷艳模样迷得晕头转向,但不忘嘴欠:“为什么啊?因为我是你的人?”
原以为男人会像以往那样无视他的调笑,毕竟他嘴欠的毛病自己也清楚,反正他也就是口嗨,不需要非得得到回应,但没想到这次江独慎轻笑一声后,竟真的启唇吐了一个字:“对。”
这下反倒那个脸皮如城墙厚的人哑口无言,甚至红了耳朵。
江独慎眼里露出几分稀奇,神情却愈发柔和。
这一瞬间,一种强烈的肌肤相触的渴望席卷了江独慎全身,他想摸摸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年轻人的脑袋,那人的短发应该会像主人一样,微微刺手,却蓬勃温暖。
“你不用担心,不用管任何人,也不用做任何事,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他低声道。
然而明朗之所以能被郭柔珍女士称作家里的吉祥物,脑子里高低有些地方是短路的。
此刻,被江老板霸气发言暴击了心动点的男人顶着张棱角分明的男模俊脸,扭捏道:“江哥怎么突然这么直球,搞得我心里小鹿乱撞的。”
甚至还要脑补:“那我是跟在你左边还是右边好?江哥侧脸很好看,右边能看到你耳垂的小痣,后面背影就更好看了……”
“……”江独慎从一脸柔情变成一脸空白,沉默半晌,冷静点评:“市医院就在附近,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看看?”至少这孩子大脑是有毒的。
“我这不是有点紧张嘛。”
“别胡思乱想,走了。”江独慎有些好笑地瞥人一眼,用下巴点了点桌面上的单子,微微勾唇:“小朋友,买单吧。”
明朗眼前一亮,心里涌起喜悦的泡泡。
江独慎比他年长,又财力雄厚,有时是在熟悉的餐厅直接记账定期结算,有时是吃完饭后优雅地擦嘴抬手示意,有时是上完洗手间回来就已经把单买了,不管是哪种方式,从男人自然娴熟的态度和动作来看,不用猜也知道,不管和谁吃饭,江老板大多是付款的那位。
但现在这人却微微笑着,指使他去买单,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挑,向来沉静的黑眼里泛着揶揄的亮光,看起来生动又可爱。
江独慎现在和他一起时已经非常放松了——明朗为这个发现感到雀跃和快乐。
这是他一步一步小心追逐和争取得来的“特权”,男人终于在冷硬如钢的心墙那给他开了一小扇窗户,那人在城墙内,透过一扇小窗,用湿漉漉的黑眼偷偷摸摸瞧他,是害怕又期待的模样。
没关系,明朗觉得自己最擅长上房揭瓦,翻窗爬墙了,他会一直守在窗边,只要里面的人点头,他就能立刻把那个装作强大实际脆弱的人紧紧搂入怀中。
第一次请江老板吃饭似乎给明朗带来了迷之自信,感觉自己已经有养家的实力了,付完款后叉着腰大摇大摆走出店门,一脸春风得意,在门口等他的江独慎看了一眼忍不住勾唇,仿佛看到了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然而看着看着,男人又突然淡淡道:“还得买运动服。”目光里又浮起一份购物狂热,看得明朗无奈又好笑。
“不是……江哥啊,你还记得自己是要把我打扮成一个‘助理’的吗?”
“助理也要穿运动服的。”江独慎毫不在乎随口敷衍。
这话好像也挑不出毛病……明朗觉得自己莫名被绕进了什么地方,放弃思考,揶揄:“助理也要穿内衣裤哦。”
见男人真的低头沉思这个问题,明朗一噎,连忙摆手:“开玩笑的,我家里还有一大盒,去年双十一买的,买2送1。”然后赶忙把人拉走。
最终,明朗晚上九点多从江老板的黑宾利下车,从后备箱掏出十几个大型购物袋,整得像个购物上瘾的名媛一样,然后和金主告别,提着“战利品”吭哧吭哧爬楼梯回了家。
等见到楼上的灯光亮起,黑宾利驾驶座里的男人才缓缓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启动汽车离开,他意犹未尽地望了眼后视镜里那抹昏黄的灯光,幽深的黑眼闪过一丝隐秘的满足,很快又收于沉静。
小明:想约会。
江总:想花钱。
小明:……那个,江哥……
江总(斩钉截铁):想花钱。
第46章
江老头子的大寿定在了第二周的周五,自从江独慎明示自己会到场后,两周以来一直收到各路牛鬼蛇神的电话骚扰,无非都是想探听他的真实意图,反正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的去给老头子拜寿,毕竟当年他脱离江家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不同于江家人的蠢蠢欲动和惴惴不安,江独慎可谓心如止水,不屑一顾,若是以前,想到要回到那个丑恶的地方他可能还会感到恶心反胃,但现在,江总只是沉迷打造“奇迹朗朗”不可自拔。
然后这个热情逐渐发酵,江总不仅限于沉迷打造“奇迹朗朗”了,还延伸到了开始沉迷打造“奇迹朗朗的家”。
明朗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收到送货员电话,说有大型家具需要上门安装,他联系了江独慎让江老板不要再破费,奈何男人淡淡一句“我只是在装潢自己的房子”给打发掉。然后明朗又苦思冥想,企图以上班比较忙,不想接送货电话为借口拒绝,没想到江老板还是淡淡“嗯”了一声,然后他下午回到家就发现,新的家具已经装好,原本空荡荡的房子被各种高档家具、高科技设备和华贵装饰填满,一开门迎面就扑来一种“很有钱”的味道。
“这是最后一个了。”
高级西餐厅里,江独慎木着脸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电话里叽里咕噜一通,似乎是不相信。
“……是真的。”他强调了一次,然后又低低应和几声,最后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原本淡漠的神情一刹那变得柔和,眼底甚至浮起两分笑意。
“知道了,今晚见。”语气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挂掉电话,江独慎抬眼,看到陈德鸣一脸空白地盯着他,便轻轻挑眉:“怎么?”
“没。”陈德鸣强装镇静地呵呵笑了下,“就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江独慎不搭这话,只是淡淡勾唇,拿起桌上的餐后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
他们都心知肚明陈德鸣想表达什么,陈德鸣惊讶是应当的,而江独慎早就对自己的反常见怪不怪。
“所以,你还不打算说吗?”陈德鸣也跟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仰靠在座椅上,好整以暇盯着好友,“我以为你今天约我是有‘重要’的问题需要咨询?”
江独慎很少会主动提出和陈德鸣单独见面,因为一般而言,他们之间单独见面意味着江独慎的病情出现反复。
但最近陈德鸣比谁都清楚,江独慎的状态处于有史以来最稳定的时期,上次跟踪事件发生后,他原以为很多努力又要前功尽弃,但没想到柳暗花明,那位明姓“网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能让江独慎不仅没有发病,还比以前情况更好了。
那么,状态如此良好的江独慎约他单独吃午饭,这就很值得细品了。
这是否意味着发生了什么江独慎自己无法判断的突发情况?又或者,更大的可能是,和某个没什么礼貌的家伙之间出现新的进展……
很显然,陈德鸣不愧是江老板多年来唯二的好友,足够了解对方,而江独慎也很清楚陈德鸣了解自己,因此他从容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后,直接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是否足以支撑发展一段亲密关系。”
“……”陈医生沉默了两秒,然后血压一上头,眼一瞪,猛地提高声音:“什么关系?????”
整个高级餐厅的用餐氛围一顿,四周投来了注目礼,陈德鸣有些尴尬地朝各方微笑表示歉意。
江独慎仍旧四平八稳端坐,丝毫不受影响,等集中在他们这桌的目光散去后,才继续从容不迫道:“亲密关系。”
“……有……有多亲密?”陈德鸣捂着胸口差点喷出的老血,总觉得自己家后花园好不容易养大的一颗白菜被不明品种的猪拱了。
“?”听到老友这句迷之疑问,江独慎顿了顿,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望着陈德鸣,思考了一下后,更换了措辞:“我是指,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人际关系和更为频繁、紧密的接触行为,或者,俗称恋爱关系。”
“咳、咳……是这个意思啊。”陈德鸣尴尬地摸摸鼻子,为自己的老父亲心态掬把泪,抬眼看到好友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一副正在做什么重要的人生谈判似的,他也不由地正了正色,然而刚打算开口,江独慎却又突然打断。
“我查过资料,目前我在绝大部分时间内,已不满足BPD的诊断标准,这段时间我自己做了几次大体评估量表,平均得分为82,已达到理想康复的范畴。”男人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去。
陈德鸣有些愕然,接过文件夹打开翻看,里面是江独慎做的几分自我评估表,以及他近一个月来的情绪记录表和情绪训练卡片,上面不仅有结果,男人还详细记录了自己的思考过程和心理变化行径,甚至还颇有江总风范的,像在给下属的方案做批示一样,在表单空白处给出了自己冷酷客观的观察结论。
一种强大的喜悦涌入陈德鸣心中——这是第一次江独慎如此积极地做自我评估治疗。
他这个好朋友,严于待人,更严于律己,对自己的控制和管理近乎严苛和残酷,但江独慎同时也是封闭的,甚至称得上是傲慢的,他从来不屑于和医生深入沟通自己病情,也不乐意分享自己的情况,他的所有“信息共享”,都源自不得不回应的治疗方案,有时甚至得陈德鸣撕破脸去强迫江独慎进行情绪记录,才能获得对方较为完整的一段时间的情况监测。
这次是江独慎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主动开展自我评估,他所做的情绪记录完备全面,评估结果良好且有效,而更令人惊喜的是,从对方那些批注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江独慎第一次明显地展现出自己的“欲望”。
【这次我不想再戴上手套,所以我尝试不戴。注:从结果而言未引起发病,但仍存在较强情绪波动。】
【我喜欢那家糖水店,上面的小伞很好看。注:按要求记录使我产生愉悦感的事物。】
【我会让那个跟踪者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会让他后悔那晚出现在我们面前。注:存在一定阴暗的想法,且持续较长时间(目前仍存在),但强烈程度可控。】
【我想让他穿上我买的衣服。注:不确定是否代表控制欲症状的加重。】
……
不管是平静的,愉悦的,或者有些阴暗的自我剖析,江独慎用了很多个“我”字,陈德鸣都从中明显感受到了江独慎的自我——这是“我”想要的,这是“我”喜欢的,这是“我”讨厌的。
而从前,江独慎只会像写动物观察日记一样记录自己的行为,不带任何情绪和想法。
陈德鸣眼眶泛起酸楚,多少年了啊……他终于在老江身上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我最近感觉状态良好,从指标上看没有大的异常,但我需要知道你的看法。”江独慎又强调了一次,然后直勾勾盯着陈德鸣,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陈德鸣心中感慨万千,好不容易回神,看到老友这副比签几千万合同还要严肃的神情,突然有些想笑,刚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果然,闻言江独慎面露不悦,皱眉:“我是在咨询你的专业建议。”
但陈德鸣不怕死地继续追问:“你想要和明……和某个人发展亲密关系吗?”
男人扬眉,沉默地斟酌了一下,谨慎开口:“从自我评测结果来看……”
“让那些评测见鬼去。”陈德鸣打断,“我是在问‘你’,你江独慎自己,想要吗?”
“老江,你想要和明朗成为恋人吗?”
“换一种说法是,老江,你喜欢明朗吗?”
这次,陈医生不再遮掩,一针见血地拨开云雾,把所谓的“亲密关系”彻底剖开成具体问题,抛在江独慎面前。
然而江独慎却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动摇的神情,他的神情依旧沉稳,只用那双狭长的眼锐利又凌厉地扫向对方,尽管陈德鸣是他的好朋友兼主治医生,尽管他们一直都心知肚明“亲密关系”指代的特定对象是谁,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逼问。
两人对峙几秒,最终还是陈德鸣先败下阵来,到底当医生的不如当老总的那么盛气凌人,老江这家伙来软的不行,来硬的更无可能,想趁机逼出他一句真心太特么难了!
陈德鸣在心里腹诽,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叹江独慎这款简直难啃,还是该感叹明朗那小子身怀绝技竟能让顽石开花。
陈德鸣叹息:“你想要知道我作为医生的看法,那我告诉你,我的结论和你做的测评一致,你现在的状态稳定,已达到能良好控制情绪,并独立发展、维持社会性人际关系的标准。”
江独慎获得了主治医生的正向评估结果,但神情却不太满意,似乎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但具体想要什么答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而陈德鸣只是停顿了会儿,很快又接了下去:“作为医生的看法我已经说了。那接下来,我想说说作为好友的看法,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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