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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怎么喊？”江独慎问，沉静地望向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沉，不像生气或者责备，而是一种……明朗许久未见，但似曾相识的疏离感。
是了，第一次见面时，在那个昏暗的巷口，江独慎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明朗被这种疏离震得脑子有些空芒，心中一时有些焦躁，又有种莫名其妙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是明家人这种事为什么能有如此大的影响。
他突然想起当时在江家宴会厅里霍锐说的话：
【他不知道你是耀明的人？】
【你自己不当回事，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当回事，你不怕江总后面怪你隐瞒他？】
……一语成谶了。
可是，为什么？
他不当回事难道有什么错吗？他并没有撒谎，也从未故意隐瞒，为什么仿佛犯了滔天大错？
明朗烦躁起来，小时候那种不管如何做都无法撕下身上那些明家标签的不好回忆浮现。
“你如果觉得喊我小公子比较合适，那就这样吧。”明朗淡淡道。
闻言，江独慎一怔，脸色更苍白了些，而一旁的明宸挑眉，有些意外地望向自家弟弟，心道这小子还挺有些脾气。
然而没想到下一句，这人竟撇了撇嘴嘟哝：“我就当做是情趣play了。”
江独慎噎住，苍白的脸渐渐蔓延起一阵潮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
明宸在一旁也有点无语，莫名还感觉有点丢脸，这臭小子就是这样，永远让人不知道他下一句会蹦出点啥来，凭一己之力把原本正经的氛围往搞笑的方向带歪。
不过，在这种时候显然很有效，因为随着明朗这句跳脱的话，凝重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仿佛停滞的空气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江独慎沉默地纠结了下，感觉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放弃这场对话，留下一句“你送你大哥回去，我自己回”，便转身往会所里走，留下明家两兄弟在那相顾无言。
半晌，明宸哼笑一声，瞥了眼老弟，“有这么巧的吗，你那么费劲错开咱们还是碰上了。”
“我不应该说十分钟后到，他总是喜欢提前下来等我。”其实早在见到江独慎那刻明朗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明宸拍拍弟弟肩膀，打算回去饭局应酬时，明朗又把他喊住。
“哥，我不理解，我是明家人这件事这么重要吗？”明朗有些黯然，“我好像让慎哥生气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明宸思索了下，开口：“也可能江独慎并不是因为你是明家人才反应这么大。”
明朗一点就透，却也不赞同：“是觉得我骗了他？可是，我从来没有故意隐瞒呀。”
“那你是怎么让江独慎把他的房子租给你呢？”明宸突然问。
明朗瞪大眼，瞬间语塞，他回想起自己当时在饭桌上是如何装穷苦可怜，企图住到江独慎隔壁。
“你确实可以说自己没有故意隐瞒，但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对你的家庭情况有过想象和预判，而今天他发现与事实大相庭径。”明宸分析道，“有可能是他自己误会，但你是否曾经有意无意引导他往那方面想，也要纳入考虑。”
从小到大，明朗似乎都是明家里对自己身上标签和光环最抗拒的那个孩子，他不喜欢别人喊他明少，不喜欢穿名牌，不喜欢提及耀明，小时候同龄人炫耀自己父母多么厉害时，明朗却对自己家世避而不谈。
明宸不理解，但也由着弟弟来，毕竟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他们只是比多数人幸运罢了。
但当一个人过于刻意去排斥自己身上的标签时，就会出现一些不自知的掩盖，过度强调且想要让人相信他没有那些标签。
这种无意识间的引导可能连明朗自己都没察觉。
明朗陷入沉思，回顾他和江独慎相处至今的点滴，他发现自己确实曾经有几次可以顺着话题坦白出身以及向对方介绍自己家庭情况，但他都没有，反而都是掩盖过去了。
从最初的视频通话家人入镜，到屡次跟江独慎装可怜甚至说自己买不起车，再到郑拓风那件事他偷偷请明宸帮忙，以及在江家见到霍锐时隐瞒和对方相识，他第一反应似乎永远都是遮掩，美其名曰自己想要准备更充分，借口称不想让江独慎吓到。
但江独慎真的会吓到吗？瀚江科技的总裁，S市知名青年企业家，比他阅历丰富多了去了。
——都是借口罢了。
明朗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一直以来都只想让人们的视线聚焦到“明朗”这个人身上，不想大家透过他看背后的名利场，而在面对江独慎时，他更希望那个人只看到他，只喜欢他这个人本身，这种渴望放到最大，甚至无意识间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模式——他虽然不爱提自己出身，但从不故意逃避和隐瞒。
“哥，我没法送你了。”明朗盯着不远处设计新颖风格独特的会所，目光里透露着明宸从未见过的沉稳和慎重。
“臭小子，本来就不用你接。”明宸哼了声，再次拍拍弟弟肩膀，转身离开。
明朗在后面补了一声：“谢了，大哥。”
明宸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晃了晃示意。
然而，明朗没有看到，背对着他的明宸却同样沉下双眼，似乎陷入某种沉思。
他在回想那位江总一开始误会他时的场景，对方的表情和行为举止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透露着一种怪异。
也许不应该完全放任明朗这个臭小子。
明宸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些决定。
虽然但是，一直都是6000字任务，突然给我来个1w的，我就忽略了没完成，哈哈哈！佛系作者再次躺平。＿（：△」∠）＿
第64章
江独慎回到饭桌上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原本言笑晏晏让人如沐春风的江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疏离淡漠，频频走神。
明宸似笑非笑地看着瀚江众人满脸疑惑面面相觑，身处尴尬的沉默中仍泰然自若，一点没有救场的意思。
但江独慎到底还是自制力强，没花多久时间就回过神来，重新若无其事地和耀明集团的人畅谈。
本来这饭局也快结束了，于是明宸便顺着一次话题结束的沉默间歇开口：
“明天还是工作日，也不耽误大家工作，就到这儿吧。”
众人都起身做最后的客套和致谢，江独慎和明宸竟也迟来地互相商业吹捧了一把。
两家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家老板不是那种喜欢搞“下半场”的人，而且很注重私生活隐私，所以再三确认不需要送老板们回去后，便遵循领导意愿纷纷各自散了。
明宸和江独慎一起走出包间，见江独慎不吭声，他也没打破沉默，原本他对这位“未来弟媳”满意度拉满，但刚刚那段小插曲在他心里埋下一点疑问，需要后续确认清楚。
然而，就在明宸以为他们要在这沉默中不欢而散时，江独慎却突然在走廊拐角的露台门前停下脚步，侧身彬彬有礼询问：“明总，能否借一步说话？”
明宸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但也欣然同意，率先推开露台的推拉门出去。
露台面对着会所的后院，按照苏式园林建造的风格，在偌大的人工湖上搭建起一座座古朴的亭桥，互相打通，静谧幽深，这中式的园林风搭配着西式设计风格的主楼，竟莫名和谐，相得益彰。
两人站在露台上抽了根烟，闲聊几句。
抽完烟后，江独慎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刚才是我有所误会，冒犯了。”声音平稳，神色淡淡，让人听不出也看不出情绪。
明宸淡淡回道：“无妨。”
“不知明总今天与我会面的初衷，是因为耀明，还是……”江独慎直切主题。
明宸愣了下，随即轻笑出声，承认：“都有。”
这位江总果然很敏锐，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高效。
“别误会，江总，拜访瀚江是我很早就有的意愿，这次会面迟早会促成，只是，在这之前，我意外得知了自家弟弟的一些‘情况’，所以多了两分私心罢了。”
闻言，江独慎斟酌了会儿，才慢慢问：“我想了解下，明总得知的‘情况’具体到什么程度？”
明宸反问：“你认为应该到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江独慎坦言，“这就是我为何想要了解，我希望能更好的安排本周五的见面，这对我很重要。”
看来江独慎是想要“今日事今日毕”，今天内就解决他们刚刚的那场冲突，以免对周五的正式见面造成影响，同时也表明了自己非常重视周五会面的立场。
那句“这对我很重要”，言下之意其实是——明朗对我很重要。
明宸相当欣赏江独慎这种认真的态度和做事方式，其实刚刚的冲突并没有使他生气或者觉得被冒犯，毕竟江独慎反应过激侧面说明了他很在意明朗，他只是觉得对方当时的神态动作有些怪异。
准确来说，他认为当时江独慎至少有一瞬是失去理智的，容易失去理智的人往往像个定时炸弹，而他并不希望自己弟弟和无法预判的风险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明朗？我得知的情况理应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他只会告诉我不要紧张，一切都会顺利。”提起明朗，江独慎眉眼明显柔和下来，他勾了勾唇，“但我习惯于提前做好现状分析和风险控制。”
他转头直视明宸，露出了之前和明宸类似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而我也同样清楚，明总获取情报的方法有很多。”
换言之就是，江独慎不相信明宸没有调查过自己。
明宸闻言哈哈大笑出声，心里真的觉得有趣极了，他甚至遗憾楚焰没在这里，不然他们待会就能好好聊聊今晚发生的一切。
“江总，如你所说，我多的是办法查你。”明宸摊开手承认，然而又笑着摇摇头道：“但是你多虑了，正如你重视明朗，我作为他大哥，同样重视他。”
“我如果随便调查你，那臭小子怕是要和我翻脸了。”
江独慎微怔，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这话的言外之意就像是……
“我的意思是，明朗也非常重视你。”明宸给了他确切的肯定，并且揶揄：“我可不敢随便‘得罪’江总，毕竟那小子喜欢你喜欢得快发疯。”
他相信，就算他真的着手去深入调查江独慎，也很难做到让这位一无所觉，从明朗当前的态度来看，他们日后成为一家人的可能性不小。
明宸不希望他和江独慎之间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产生隔阂。
江独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愣住——是明朗。
明宸似乎也从他的表情猜到来电的人是谁，哼笑一声道：“江总，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我目前已知的情况很简单也很明确，那就是——明朗想要从我开始切入，把你逐步带进明家，介绍给家人，让你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
江独慎心神大震，整个人仿佛被摄魂了一样怔在原地，半晌，从嘴唇到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看到对方这么激动的模样，明宸心中微叹。
这两人都背着对方偷偷努力，事实上方向和目的地完全一致。
“至于我所了解的情况属于什么‘程度’，也许需要江总你自己来判断。”明宸转身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补充提醒：“对了，我不得不提醒下——江总，如果你觉得我，或者我和我的家人有必要对你了解更多情况，请尽快告知。”
“毕竟，与江总一样，我也习惯提前做好现状分析和风险控制。”明宸把江独慎那句话还给他。
江独慎会试探他有没有调查自己，证明对方担心他掌握太多信息，也就是说江独慎至少有某些不愿让人知道的过去，那么这些“小秘密”究竟是什么，明朗是否知情，又或者会不会对明朗有害，明宸希望江独慎尽早坦白。
“快接电话吧，有个臭小子怕是等不及了。”
说完，明宸打开推拉门径自走了出去。
*
江独慎走出会所大门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明朗，这人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和会所的保安聊得不亦乐乎，再多聊两句怕是准备拜把子了，见到他慎哥出来，明朗才连忙迎上去。
两人一起往露天停车场走，这个会所地处幽静的郊区，并且是会员制，出入都需要邀请函，就算是来接送客人的司机也需要确认身份，因此附近的人流非常少，安静空荡的四周仅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这样长久的沉默平时很少在他们间出现，实在不是明朗这个话痨一贯的风格，而江独慎本不是健谈多话的人，如今却觉得这种安静如此难熬。
事实上，回到饭桌后发呆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江独慎已经有些后悔对明朗说的话，后来和明宸聊过后就更加后悔了，心底隐隐有些焦躁，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知道明朗是那个资本巨鳄耀明家族的人那一瞬，江独慎确实有些生气，但真的深究下去，明朗从未说过自己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是他自顾自地误会罢了，虽然他也察觉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朗以往的部分言行似乎有意引导他往这方面想。
但终究是因为沟通不足导致的误解，明朗本身没有错。
短暂的生气过后，后知后觉慢慢充斥江独慎内心的是不安和忧惧，他一开始理不清这些情绪从何而来，现在再次见到明朗，待在对方身边时，反倒很快拨开云雾。
原来他是在不安自己失去了曾经自认为的优势，忧惧失去这些优势后，明朗选择他的理由会变少。
一直以来，江独慎相信金钱和权势是他的加分项，对大部分与他交往过的人来说，他们并不关注他是什么样的人，更关注他能给他们带来什么，虽然经验证，这两者在明朗心中的分量都不重，但误以为明朗出身穷苦家庭时，江独慎确实感受到一种虚幻的被需要感，他确信自己虽然不像正常人那般好相处，但至少能给明朗带去更好的生活，能给他更有保障的未来——这是他和明朗在一起时的信心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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