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李砚凉顿感心安,他松了口气,至少此路只是一条通道。
但一想到身后那些声响,他又不得紧张起来,倘若现在回头,他会看到什么?
他不想作死,一咬牙,抬腿踩上了第一块砖。
他保持着迈腿的动作僵在原地。
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齐齐下腿的脚步声,与他的脚步只差大约2、3秒的时间间隔。
明明刚才听着身后有无数个声音,此时却整齐划一,像是同步地抬起再放下。
一滴冷汗从他的太阳穴滑落。
身上的伤口在冷风中似乎变得更疼了,前方的混黑依旧,李砚凉抿着唇,深呼吸,艰难地平复心里的斗争和恐惧,又跨出了第二步。
接着,第三步,第四步……
孤身一人,他深入地底。
他对这里很熟悉。
这里是他曾经生活、玩耍过的地方。
这里组成了他的一部分童年。
他和那个人青葱而温柔的少年,在这里相伴着度过了尚未知晓世间残酷的年岁。
霍峥炎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重返此地的一天。
骆磷告诉他,李砚凉进了林子,之后便再无行踪。
如果不是担心李砚凉,他绝对不会回来。
曾经,这林子很美好,到处都是漂亮的蝴蝶,还有开满地的紫色小花,以及溪边水网随处可见的鸢尾,他特别喜欢这里,直到他被迫离开此地。
现在,林子还是那片林子,但气质却早已发生了剧变。
这里阴森森的。
而且,夕阳斜斜地挂到了偏西的方位,林中弥漫的雾气越来越多,同时,光线变得十分昏暗。
霍峥炎神色冷淡,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他本来的性格。
他不明白李砚凉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他是奔着祭坛去的,是否能证明他别有用心?
不仅如此,这林中的变化告诉他,林中腹地遭到了污染。
那里有不怀好意的人在干坏事。
以及,周围有新鲜的抓痕,还有恶心的粪便。
这林子里以前没有太多大型野兽,顶多是迁徙而来的野猪亦或是向着出海口去的小型海洋生物。
但这粪便显然是如人类大小的哺乳动物留下的。
霍峥炎嫌恶地绕过粪便,朝着祭坛径直而去。
李砚凉,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坏心思。
霍峥炎的眸光越来越冷。
第112章 野兽
他看到了李砚凉的外套。
祭坛的起点周围,一团糟,不仅如此,还有几副被腐蚀得只剩一些血肉的森森骸骨。
骸骨周围还有零星的蓝色菌伞。
霍峥炎的心情越来越沉,他走到外套旁边,蹲下,用指尖撩动那纯黑色的布料,狰狞的划痕“酷酷”漏风。
外套“噗”一声又落在地上。
霍峥炎走上祭坛,外头一看,祭坛严丝合缝,但入口处有新鲜的血污,那血污半边痕迹被压在了开口之下。
显然已有人进去了。
开关是陷下去的,插销还没弹起。
说明那人还在地下。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霍峥炎喃喃地自言自语。
“还差点死了?”
修长的指尖叩在坍塌的雕像上,粉色的指头不知不觉因用力变得发白。
他果断地朝着终点飞奔。
祭坛一旦开启,就只有终点一个出口,不然,地下的人死路一条,会成为地底的骸骨。
霍峥炎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他的脚步有点凌乱,还差点被横在路上的树根绊倒。
如果是走丛林里的路去终点,需要绕开很多险峻的地形,等到霍峥炎赶到终点时,天已经快黑了。
那是一个小型的山谷,是十分适合驻扎的地点,如果有专业的户外徒步团队来此地,又一时出不去,只要是足够具有野外求生技能的人,都会很果断地选择这里扎营。
这小山谷并不险峻,地势平坦,两侧又扎根了大树和不少根系强劲的灌木,远处还有一条顺着地形走势渐次垂落的瀑布,就算是有山洪,洪水也会首先从瀑布后方的洼地冲下山坡。
山谷内部很是干燥,生长了不少喜阳且不耐涝的草本植物,一侧还有野生的可食用果树、中草药,甚至在阴面长着野生的芭蕉。
这里不仅安全,还适合短时间居住。
那祭坛的终点,就在山谷西北面的阴角处,藏在茂密的藤蔓下方。
霍峥炎正准备进入小山谷,就听到古怪的嘶嚎声。
那动静很是奇怪,像是有野兽在打架,但声音呼噜呼噜的,又不太像是寻常的打架,与此同时,周围还散发着一种恶心的臭味。
霍峥炎熟练地把身子藏在密林间,收了气息,静静地嗅着周围的气味。
从那臭气里,他勉强能分辨出这是人类的信息素,是Omega的,在万千怪味交杂的信息素里,隐约还能分辨出信息素的本味。
当他辨认出那股细弱的白玉兰气息时,他的眸光一紧,瞳仁忽地收束。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极其柔弱且可怜的脸,那张脸曾出现在酒吧里,还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问他,“你是不是在找花香味的信息素?你要不要闻闻我的?”
他见过他!
霍峥炎想起附近有一处山谷,能够观察到声音传来的地带,他悄然消失,又无声地出现在洼地上边。
严肃而血腥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下方,充满了嫌恶。
野兽的呼噜声终于停下了。那只丑陋而狰狞的兽类舒服地翻肚,躺到一边。它的身下露出另一人的身影。
果然是他见过的脸!
霍峥炎的恶意深藏在叶片和丛林之中,极其的内敛。
那人起来,整理整理凌乱的头发,穿好衣物,从包里翻出一点类似于狗粮的罐子,打开,往远处随手一撒,7、8只变异的野兽,如狗一般朝那些食物飞奔而去。
那人像女王一样,坐在祭坛顶部,极其高傲而不屑地低语:
“什么Alpha,都是狗,一只两只,都是狗。哼。”
如果骆磷在场,他一定能认出来,其中几只的脸,他曾经用相机记录过,它们无一不是外表相对年轻一些的Alpha。
霍峥炎细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又在刚才那只翻肚的兽上,观察到了一些人类的独特生物特征,一时有些恶寒。
这Omega到底在做什么?
他怎么把这些Alpha变异成这样的?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只见白溪百无聊赖地踩在祭坛顶部的雕塑上,从一侧的行李中,再次翻找出一管针剂,随即邪恶而病态地痴笑着,笑了一阵后,又痴迷地看着那管带着点蓝光的半透明液体,小声的低语。
“今天一定能得到你。”
“不然就把你变成狗。”
“可是……你长这么帅,变成这副模样的话,会很丑吧……”
“那样就不帅了。感觉怪可惜的。”
他失落地低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欢笑道,“但是!这样的话,你永远都会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了呀!”
“好棒啊!得到你以后,就把你变成狗吧!”
“可惜刚才被你杀了一只最强的……”
“不过没关系。”
“你一定会是最强的那一个。”
“正好,我还留了一颗心脏……”
说完,他抬手,招来一只野兽。
那只凶狠丑陋的野兽乖乖地在他面前低下脑袋,它呜咽着祈求他给点食物,没想到,他伸手一刀,割开了它的胸膛,并且迅速用一个塑料袋取出了一颗丑陋的黑色软弹,又快速扎进气口。
它不可置信地歪倒在一边,黑血流了一地。
他完全没有任何怜惜,用指头捏着袋子,甩了甩手中的软弹,得意得有些忘形,又似乎脑补到了什么精妙的剧情,眼里染上了点魅色,痴笑道:
“李砚凉~我的乖狗狗~”
紧接着,是银铃一般的笑声。
“从今天开始,这片林子就是我们隐居的天下,我是女王,你就是我最忠诚的骑士……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他神经质地突然僵住脸,“不,还有一个贱人没有处理,当初,本来已经决定要让你们俩一起死……”
“可是……”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狰狞,“那就便宜你们俩了,更便宜那个贱人了!”
“怎么能让你们俩双宿双飞?你要死,也得是和我一起死!就算生不是我的人,死也要你当我的鬼!”
他变得很愤怒,拿起刀在刚才死去的野兽身上快速地戳出几个血窟窿,接着他转身摇铃,不一会,一共9只野兽,陆续地匍匐在他脚底。
“快,快点去!都给我一起去!把他给我找出来!不准他出这个林子!”
又是一阵诡异的铃声。
他狠狠地摇着铃铛,十分暴躁。
所有的野兽神情陷入短暂的呆滞,随后又恢复神智,无一不露出忠诚而坚毅的目光,它们嗷呜几声,嘶吼几声,又快速消失在林中。
他得意地伸了个懒腰,放下摇铃,却发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
咔嚓——
他提铃铛的惯用手上,响起清脆的响,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哀嚎着抱着手倒在地上,这时他才看见了身后攻击的人。
白溪惊恐而愤怒地喊道:“你这个贱人!”
如修罗一般的嗓音低沉而咬牙切齿。
“就是你给阿凉寄外卖是吧。”
“就你还想得到阿凉?”
“破抹布。”
“你,也,配?”
第113章 杀戮
他死了。
轻而易举。
霍峥炎很想吐,因为那人死前竟然还想用信息素诱惑他。
此时,他的身边全是恶心的垃圾场味。
霍峥炎嫌恶地用脚尖翻了翻地上的尸体,从兜里掏出白色硅胶手套,修长指头扯住手套末端,熟练地戴上手,他这才弯下腰,抓起摇铃,顺便一脚往袋子上跺去。
跳动的“黑色软糖”在袋子里爆成肉汁,颤抖几下,不再动弹。
摇铃发出诡异的响声。
不一会,19只惨白的身影陆续出现在祭坛前。
它们显然很困惑,互相拥挤着,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怎么才几分钟,这“王室”就变天换人了。
显然,新上任的“王”,更恐怖。
那双眼睛,还有源源不断袭来的压迫感,无一例外,都说明了眼前这人,也是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它们甚至还没等到第二声铃响起,就纷纷颤抖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只感看着远处那双精致却沾了点泥土的昂贵潮牌球鞋,怯生生地低垂着眼。
它们闻到了一股细弱却极具有压迫感的血腥味。
淡淡的,却很危险,时刻触动着它们脑海里那根紧绷着的神经。
“你们的食物。”
修罗一般的嗓音,平静地叙述着。
一个黑影闪过。
它们的曾经的“王”落在它们眼前。
它们犹豫着,嗅着那尸体的气味,终于,一只野兽目露凶光朝尸体扑去,其他的也照做。
没过多久,地上只剩一副骸骨。
铃又响了。
“我只和最强的男人亲近。其他的,死。”
这句话它们听懂了。
它们互相看着对方,凶狠地龇牙咧嘴,嘶嚎着冲向彼此,锐利的尖爪没入同类的胸腹,甚至是头颅,平静的祭坛变成了战场。
等夕阳彻底失去光彩,月夜的端来星火,丛林里黝黑不已,能见度极低,那战场上的厮杀与嚎叫声才彻底平息。
最后一只野兽颤颤巍巍地拖着几个同类的头,把它们的头颅摆放在祭坛上,本就是墨色的血液渗透进青铜表面的凹槽中,发出“咕噜”作响的粘稠气泡声。
它十分虔诚地跪倒在他的腿边,用鼻尖卑微地蹭他的鞋子,又有点骄傲。
毕竟它才是获得了交配权的强者。
干净的鞋底抬起,踩在它的脑袋上。
它期待地摇着丑陋的尾巴。
噗——
黑血绽放,在青铜祭坛的表面开出一朵花。
霍峥炎走到祭坛入口。
这最后一只野兽的血,喷涌着灌满了祭坛上的凹槽,听到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祭坛上的锁开了。
在黑暗中,霍峥炎伸手,指尖落在古朴的雕刻表面,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出这里曾经熠熠生辉的模样。
这是升龙的场景,108条黑龙齐齐升向空中,共同仰望着天上的太阳。
忽地,摸着雕花的手一顿。
少了一颗头颅。
有一只龙断了首,龙首不见了。
霍峥炎睁开眼,用手机微弱的电筒光照亮那块斑驳的地带。
看样子是遭人凿下来的,是十分新鲜的痕迹。
毕竟,这些龙的形状全用金箔又贴了一边,是烫金的工艺,很是昂贵。
他顺着金箔落下的碎屑照明,一路看向了一旁的包裹,这是白溪留下来的行李,一个开敞的双肩包。
一些金箔碎屑洒在拉链旁,里头果然是一枚断了的龙首。
他的目光黝黑而深邃,黑不见底,甚至比丛林的夜还要墨黑。
他憎恶地咋舌,“你真该死,但我好像让你死得太痛快了。”
“嗡嗡——”
白溪的手机响了。
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因为不远处就是一处海洋研究所,研究所附近的信号基站勉强能够覆盖到这一块。
如果不是在这找信号的话,要找下一个信号站,就只能去更远处的搜救站了,但那边离这里差不多2公里,得一直往东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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