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怎么不怕。
杭淼不是没见过厉泊砚发疯的样子，但他现在还有其他选择吗？
“希望您说到做到，”杭淼准备离开，“下午能将资金汇入公司账户吧？厉总。”
一声声厉总，叫得厉泊砚咬紧了后槽牙。
低头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很快得到回复。
“资金已经就位。”他将手机屏幕朝向杭淼，让对方看了个清楚。
逐字逐句阅读的杭淼知道公司有救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我这人言而有信，倒是你——”厉泊砚站起身，挡住了杭淼的去路。
如狼一般的目光扫向雪白肌肤上即将消失的青紫，“带户口本了吗？”
“你要干什么？”杭淼感觉自己像是被厉泊砚用眼神剥开了衣服一般，皮肤瞬间烫了起来，吓得他连忙后退。
“既然答应了结婚，那就要去领证不是吗？”
……
坐在去民政局路上的车里，杭淼还没反应过来。
厉泊砚说结婚，是真的结婚，并且说干就干。
“二位，离婚窗口在那边哦。”
“谢谢，但我们是来领证的。”厉泊砚伸手揽住了杭淼的腰，感受着身边人一瞬间的僵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服务台的小姐姐立马道歉，带着两人去办手续。
“笑一笑。”厉泊砚垂眸对杭淼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被逼迫的。”
杭淼环视四周，因为两人外形出挑，的确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
给钱的人是金主爸爸，扯了扯嘴角，杭淼露出个得体但冷漠的笑。
“满意了吗？”他问厉泊砚。
那双毒蛇一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杭淼看了十几秒，随后移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并不满意。
“来，夫夫俩靠近一些。”
杭淼僵硬地往旁边挪动了一毫米。
“你不觉得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很适合拍亲子照吗？”厉泊砚主动贴上来，大手揽住杭淼的手臂，“这是要给我生宝宝的意思吗？”
杭淼浑身一僵，快速看了一眼工作人员，见其他人没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照片拍得格外顺利，当杭淼拿着红本本看着上头两人的照片时，还有些恍惚。
“宝宝以后结婚，妈妈一定要把小姐妹从国外叫回来给你把关！”
“我们宝宝这么帅气，以后拍结婚证，一定也很好看。”
“到时候我们宝宝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新郎！”
……
父母生前说过的话浮现脑海，手指不自觉地在照片上摩挲了两下。
可惜了，没能让爸爸妈妈看到自己结婚的样子。
他也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新郎。
和星星的话说的没错，他好像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
目前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住二老的心血。
“真好看啊。”
就在杭淼出神之际，一双大手从后方出现，将他手中的红本本抽走。
杭淼本能地想要去抢，但在对上厉泊砚带着坏笑的眼睛时，又歇了心思。
“我帮你保管。”厉泊砚将两个本子合在一起，随后漫不经心地说，“下午要去公司？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听话一点。”厉泊砚走到他身侧打开了车门，语气温柔，但不容置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
“这个点还没过来，他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只会说大话，我看别是躲在家里哭了吧。”
“让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玩？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那么多钱，我就不信他拿得出来。”
“吱——”
就在众人都在嘲笑杭淼的不自量力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被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人手中拿着文件，冷淡地将会议室的人都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停在左手边的二叔脸上。
主位空缺，杭淼径直走到位置上。
“哎！那是你能坐的吗？”有人立马跳了起来。
杭淼压根没给他半个眼神，“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会议开始吧。”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像是丢了个炸弹，一下子就吵嚷了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识相地把股份交出来，别在这里做跳梁小丑！”
“啪！”杭淼将文件拍在桌上，眯了眯眼看向唾沫都要喷到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张股东，“张叔，我算不算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
“倒是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欠公司的钱补上吧。”说完，杭淼从文件里扯出一张纸，毫不留情地甩在气得脸发红的张股东身上。
张股东愣了两秒，刚要大发雷霆，就看到了纸张上的字，顿时白了脸。
二叔瞥了一眼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张股东，脸色阴沉了下来，“小杭，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更何况张叔叔是你的长辈……”
“二叔。”杭淼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您别急，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
这次他拿出来的纸张比张股东的那份还要更厚。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明所以的人还在叫嚣，“杭淼，你真是被宠坏了，还分不清孰轻孰重是吧？”
“杭淼，你这是拿不出钱，所以来威胁长辈吗？”二叔瞟向那沓文件，眼底浮现出浓浓的杀意，但脸上依旧带着笑。
外人看来，像是在宠溺地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胡作非为。
“钱……”杭淼拖长了语调，目光在一张张恨不能上来撕了他的老脸上扫过，“有的是。”
“别在这里口出狂言，赶紧交出股份！”二叔身旁的心腹猛地拍桌，拿起他面前的股份转让书就要上前去逼杭淼签字。
“嘭——”
椅子刚一拖动，门口便闯入几个黑衣人，将杭淼以保护的姿态围住。
这下二叔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像是耐心告罄，“杭淼，闹够了没有？”
要是换做以前，杭淼真的会被这副大家长的样子吓到。
可在见过厉泊砚那个疯子之后，这些不过是洒洒水。
“你呢？二叔，闹够了吗？”杭淼从冲进来的黑衣人手中接过文件，直接摆在桌上，“钱，在这里，在座各位没有不识字的吧？”
右手边一直不发言的股东弯腰拿过文件，随手翻了几页，速度越来越快。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杭淼，“你……你……”
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句完全的话来，他身边的人看不下去，夺过文件快速阅读。
“啪。”
文件被放回桌面，这人喃喃地看向杭淼，眼中亮起了光，“有救了，公司……有救了。”
看过文件的两人都是公司里少数没逼过杭淼，更没去灵堂上闹过的股东，听着两人含糊不清的话，二叔的心腹暴躁地从下一个想看文件的人手中将文件抢了过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抖着手险些拿不住文件，目光惊恐地看向杭淼，又求助地去看二叔。
二叔眯眼盯着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文件，脸色发青，“你哪来的本事？”
“二叔还是操心一下自己该怎么和警察解释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吧。”杭淼勾唇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
“嘭！”
二叔愤怒地砸了一下桌子，血红的眼珠瞪着杭淼，要不是有保镖守着，怕是已经动手了。
“叩叩——”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滚出去！”二叔怒吼一声。
站在门口的人愣了一下，随后拿出证件，“请问哪位是杭泽？”
暴怒中的二叔杭泽本人一看来人身上的衣服，顿时息鼓偃旗。
目光落在杭淼带来的那沓厚厚的文件上，杭泽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无力地倒回座位。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杭泽心如死灰。
面色苍白的杭泽和张股东及几个杭泽的同伙都一起被带走了。
“小淼，辛苦你了。”没为难过杭淼的股东上前慈祥又愧疚地弓着腰道歉，“是我们没用。”
“叔叔见外了，公司是你们和我父母的心血，这都是我该做的。”杭淼面上带着笑。
为了父母，也为了公司上下这些员工的生存，他是不会让杭泽以权谋私掏空公司的。
“你爸妈一定会欣慰的。”
“嗯。”希望吧，杭淼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他父母可能从没想过他会被逼着和这些老狐狸对质，所以从没考虑过要培养他进公司。
“我们宝宝只用快快乐乐长大就行，只要爸妈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的确，爸爸妈妈在的时候，杭淼就没受过委屈，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不管是带着什么目的，都是细声细语，甚至带着尊敬的。
可父母走之后，杭淼就要自己淋雨，自己去面对这些凶残。
等会议室的人走光，杭淼还没有起身要离开的意思，身后的保镖忍不住提醒，“杭少爷，先生让我们送您回去。”
“好。”杭淼强撑着站了起来。
起初他还能勉强装些气势出来，到了后头，事情解决完，身体里的病症纷纷冒头。
保持着体面坐进了车子里，杭淼开始闭目养神。
来之前厉泊砚给了他一份文件，是杭泽那些人违法犯罪的证据。
杭淼知道二叔手上不干净，但情况紧急，时间又短，他自己查到的那些还不足以让人现场就被带走。
“条件呢？”杭淼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厉泊砚白拿好处。
当时厉泊砚坐在他旁边，目光掠过他的眉骨，语气蛊惑，“搬过来和我住。”
第4章 一千万一件
说是让杭淼搬过去，但根本没有给他半点回家收拾行李的机会，而是直接让司机将他送到了厉泊砚家。
“杭少爷，先生在楼上等您。”瞿秘书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请人下车。
眼前的小别墅温馨小巧又精致，完全不像是厉泊砚会选择的风格。
以前他不是没去过厉泊砚住的地方，但从没来过这里。
像是察觉到杭淼的想法，又或许是厉泊砚提前交代过，瞿秘书上前解释，“婚房还在装修，这只是厉先生准备的临时住所。”
婚房？
杭淼在心里冷笑一声，厉泊砚还真是个重仪式的魔鬼。
虽然领了结婚证，在法律上是真真正正的夫妻，可厉泊砚心里没数吗？
他们俩之间，到底是夫妻，还是其他的什么难以让人启齿的关系。
“多谢瞿秘书。”杭淼朝瞿秘书点了点头，对方为他开了门，示意他一个人进去就行。
小别墅前院是绿油油的草地，看得到偏院还有个花房。
穿过石子路，杭淼来到正门，还没等他按铃，门便打开了。
“小少爷好。”开门的是个面色冷淡的女人，她弓着腰，像是不敢看杭淼的脸，蹲下身给他拿拖鞋。
杭淼也跟着蹲下身，“我自己来就行。”
女人像是没听见，拿着拖鞋不松手，杭淼拗不过他，抬脚换了鞋。
“厉先生呢？”杭淼问。
说话时，他下意识抬头打量屋子，怀疑厉泊砚此刻正在某一处望着他。
“请随我来。”女人弯着腰朝他鞠躬。
杭淼眉头微蹙，觉得有些别扭，但这是厉泊砚的地盘，他无权置喙，只能迈步跟上。
“先生在里头。”说完，女人便匆匆离开了。
留下杭淼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敲门，还是等着对方来给他开门。
就这么站了几分钟，没等到人来开门，杭淼抬手抚上了门把手。
“咔——”
出乎意料的是，门居然没关，而是虚虚掩着。
马上就要再次和厉泊砚处于同一个封闭空间，杭淼深吸了口气，企图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之前精神紧绷，又被二叔逼到了绝路，他居然就敢直面厉泊砚，甚至和对方谈条件。
此刻只是一门之隔，那种从灵魂里冒出来的想要拔腿就跑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支配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劝告他——快跑，离厉泊砚远一点。
可从厉泊砚回国那一刻起，从他爬上对方床的那一刻起，杭淼就应该清楚地意识到，他是跑不掉的。
握着门把手的手心里满是冷汗，杭淼闭了闭眼，告诉自己，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可怕的。
“吱呀。”
门被彻底推开。
抬眸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沙发上只穿着一件浴袍的厉泊砚。
对方似乎等了他很久，眸中带着轻蔑的笑，仿佛已经看透了杭淼伪装出的从容下不堪一击的畏惧和退缩之意。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另外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像是逗狗一般朝杭淼吐出两个字，“过来。”
攥紧了垂着身侧的五指，杭淼闭了闭眼，缓步朝前走去。
“嘭”地一声，身后的门被砸上，将屋子里最后一丝新鲜的空气关在了外头。
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杭淼止住了步子。
明明屋子里空调很足，后脊却像是对着风口，寒意迅速爬上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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