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辆三轮车车斗后面下来的是四个女生,其中三个都穿着军绿色的长裤和扎在裤腰里的白色短袖,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唯独一个还穿着鹅黄长裙,披散着头发,刘海上还烫了小卷。
三个女生相继跳下来,扶着第四个女生下车,那第四个女生下车后看也不看周围,抄着手走在女生最前面。
后面下来了十二个男生,高的矮的都有,有一半都带着眼镜,哼哧哼哧从车斗里搬行李出来,还帮四个女生的包袱也搬了出来。其中有两个看着也是富家子弟的穿着,脚上还穿的皮鞋。
秋南亭想起之前秋宴乾当老板之后,就经常在西装西裤下面搭配黑皮鞋,不经意多看了两眼。
那被他看的男知青看着他勾唇一笑,目光从他被丝丝汗水浸湿的发尾打量到快成破洞裤的粗布裤子上。
秋南亭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还没这副装扮过,跟穿着光鲜的人一对比,难免显得自已失礼了,至少应该把衣服裤子上的小破洞缝一下再出门的,虽然他也不会针线活就是了。
队末最后一个知青经过秋南亭时,他一人拿了两个大到拖到地上的包袱,走得不慢,地上的尘土被惊起了些许。
“抱歉。”高大男人把包袱都放到另一边的手上,低头跟秋南亭致歉。
秋南亭后退了一小步,拍拍衣服,抬头看他,“没关——”
【宿主,这是男主。以及,他的身份信息和前面两个男主的完全相同。】
“——系”
秋南亭呼吸一滞,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高大的身形仿佛是男主的标配,即便是在城里读书,穿着衣服也不难看出肩膀很宽。漆黑的眼睛深邃,约莫是有些外国血统,也可能没有,只是单纯的眉骨和鼻梁高。
程木深看他的眼眶洇出淡淡的红色,一池清泉倒映出他的影子,心里发慌。
“是灰飞到眼睛里了吗?真的很对不起!”说完他想凑近些看清楚,秋南亭却一退再退,捂着眼睛说没事不用看了。
手上还拿着别人的行李,程木深不敢落后太多,见他快退到人群里去了,只好扛着东西往村长那边走去。
不是不想接触男主,而是有种难言的复杂情绪漫上心头。
试问与自已朝夕相处过的心上人失去了所有记忆,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即便能确认是同一个灵魂,是否能毫无芥蒂的把他当做从前的人,还是只能退一步从陌生人重新开始。
秋南亭只是有些难过,当他知道这个人拥有自已熟知的灵魂,却被用陌生的目光注视。
村长对着喇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他都没听清,耳边嗡嗡的,直等到村长开始给知青分配住处,818才适时提醒他注意一下任务点。
闵建军把村里给他们定好的十六户家庭状况和住址条件给知青们说清楚,让他们自已商量。
那十六个知青明显是以三个看着家里就有钱有势的人为首,三人先把村长家里三个亲戚的住处定下,然后就是五个与他们关系颇好的人住在比较近的地方,条件也算中等偏上的。
剩下八个知青里,有六个也是家中要么有在工厂里做领导的的,要么有当官的亲戚的,唯独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程木深,家里父母都是做初中老师的,因为政治原因,社会地位不见得多高,每月工资还不如普通工人;而另一个叫季暖的女生则是工人子女,家里供她读了书,不过也没有什么背景。
前面六个商商量量选了六户人家,剩了两户给两人。正好就是住处最偏的秋南亭家和家里只有一个女人的林寡妇家,从性别上来看,倒也挺适合剩下这俩人的。
秋南亭看着程木深,想说什么,但又看了人群里的林寡妇一眼,低着头没说话。
程木深把身上一个包袱给一个穿皮鞋的知青,跟季暖说了两句话,便让村长把自已登记在秋南亭家。
闵建军趁着知青和村里当家的都在坝子上,顺便把这个月剩下要干了活给安排了,让知青们明儿个来踊跃参与劳动,每天每个男同志10工分,每个女同志7工分,到了年底公社分工钱,就全凭这个。说完就让知青们各找各家去了。
眼看程木深对着自已走过来,系统提示第一个任务的前置任务已经完成,秋南亭敛下眼中情绪,抿嘴微笑着帮他抬了一把包袱。
“谢谢,”程木深承那股劲把包袱扛在肩上,轻松不少,跟着秋南亭往村另一头走去,“你叫秋南亭?名字真好听,之后就请你多关照了。”
秋南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主角说话这么直白。
“嗯,谈不上关照。我这名字是,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去爬山祈福,在山南边的亭子歇息的时候破了水,虽是早产,但生产的时候很顺利,家里人都觉得那座亭子是被保佑的,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这是秋南亭名字真实的由来,他低头看着蜿蜒山路,叹了口气,想着既然自已和主角都这么有缘分了,那他就以真面目示人也未尝不可。
程木深咧嘴一笑,“那可真巧。”
从村边儿走到村口,就走了快一个小时,又在大坝子上吵吵嚷嚷站了快两个小时,等秋南亭领着程木深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远处的房子顶上冒炊烟了。
进门前,秋南亭手放在门把上,回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会做饭吗?”
程木深这才低头近距离看见这张白净的小脸,头发修剪得不算整齐,看上去跟自已用剪刀乱剪的似的,软塌塌的。杏仁一样的眼睛圆圆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唇瓣也抿着。
“我会,但我不太会用土灶,你——”他发现了秋南亭侧脸上没擦干净的黑灰,想伸手帮他擦擦,最终还是指指自已的脸上,“你这有灰。”
秋南亭眼眸瞪圆了,迅速摸到自已脸上,手指蹭了两下没看见东西,只得用袖子去蹭。
“是在这。”程木深将包袱放地上,手往他脸上伸。
秋南亭却回过身去将门推开,“我用水洗洗就好了!”
程木深看着他泛红的耳廓,不好意思地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在水缸里舀了点儿水把脸又洗了一遍,对着水缸上下左右端详,确定脸上真的干净了,秋南亭这才擦干脸从灶房出来,带程木深去寝屋放东西。
“我家虽然空间比较大,但是没什么家具,你的东西随便放就好了。”秋南亭在堂屋提了两根小板凳,让他把包袱放其中一个上面,另一个用来放需要拿出来的东西。
俩板凳颤颤巍巍的,感觉四条腿各有各的想法,秋南亭刚在屋里没坐过也不知道,现在只好又去外面坝子上找小石头把木头腿儿卡住,换了十几块石头板凳还是摇晃,程木深蹲下来看了一眼这八个腿儿,勉强找出来同一边差不多长的腿放外面,另一面靠着墙,也算是不容易直接歪倒了。
“对不起,我家的条件就是不太好。”秋南亭蹲在地上挫败地把石头捡起来,起身把柜子打开让男主往里面放衣服。
看见床边这推一把都能垮掉的柜子,程木深沉默了。
“我外公是木工,我学过一些,等会儿吃完饭我先帮你把衣柜修一下吧。”
秋南亭跟见到救星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那,家里还有些柜子也有些坏了”
“等会儿我都看看去。”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怪不得原主天天在家里剥削男主呢!
这些活除了男主还有谁能不给钱直接干的!
秋南亭把救星引到灶房里,精神百倍地掏了灶开始生火,中午的小木块儿还在里边,吹了半天勉强有点小红点儿,秋南亭拿着干草,整个头都快探进灶台里了。
程木深蹲下来,扒着灶膛口,护住秋南亭本就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的衣服,轻声问他好了么。
“马上就——咳咳咳咳!”秋南亭吹完气又说话,被灰呛得咳嗽不止。
“要不我来吧?”
秋南亭捂着嘴,心虚地推开他,怎么好意思说一个种了好几年地的人生不起火来。
结果不知怎么的这火死活生不起来,最后本来木头上的那点儿红星子都灭了,秋南亭只好掏出家里为数不多的火柴,抽了一根出来重新生。
看着秋南亭那副沮丧的模样,程木深把手伸到他面前,“给我吧,我来试试,我还没生过火呢,好奇得很。”
“是么?”秋南亭瘪着嘴,赧赧看着他。
程木深果断点点头,从他手里拿过火柴,让他到旁边的小矮凳上坐着。
秋南亭缩过去坐下,谁知这个板凳也是个瘸腿的,一坐就是一个屁股墩儿,往右边歪下去摔了。
秋南亭:
这个世界要不然就到这里结束吧,地也不想种了,村里有什么牲畜怎么养的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听见声响程木深赶忙转身,秋南亭已经若无其事起来了,拍了拍手里的土灰,装作没事人似的坐在地上,见程木深看过来,他还投以疑惑的目光,只是那脸上连带着脖子的红意都要遮不住了。
程木深失笑,手背遮住笑得露出来的门牙。
“小心,板凳还是等我修完你再坐吧。”
很好笑吗?太没礼貌了。
秋南亭幽怨抠手,歪头看男主怎么生火的。
同样是一擦火柴,二点干草枯枝,三引火苗,为什么男主手上那火就这么大,怎么都烧不透的大木头这就复燃了?
程木深似乎自已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容易,回头去看秋南亭,可秋南亭已经不想气自已,歪着身子在整理墙边堆的木头和枯枝了。
“对了,”程木深等他整理完,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个小本本来,正是他的供应本,“里面还有一些粮票肉票和别的,要是有家用的你就从我里面拿掉就好了。”
秋南亭家就自已一个人,不存在什么够不够吃的,他让程木深收回去,等下个月领了粮食把米面倒进自已家缸里就是了。
“上面的柜子里是腌菜和碗盆,下面是米面,然后挂在这儿的肉”秋南亭看了他一眼,见他长那么结实,估计之前就没缺过肉,“肉你做自已吃的,给我留点儿就行,下个月去镇上买了补回来。后院里有田,田边上都是小白菜,你要做就说一声,我给你摘来。”
程木深一一看过,点头表示自已都了解了,割了一坨巴掌大的肉,又去田里瞧了两眼,在秋南亭好奇的目光中摘了两根长得很像杂草的蒜苗和葱拿去炒肉,掰了一窝小白菜一半炒了一半做了个汤。
大米没剩多少,程木深没敢动,用高粱面贴了一锅饼子,饼子上还有沾着的盐肉粒。
【任务一进度:1/10】
等坐在堂屋里吃着热乎还有味道的食物时,一种满足而幸福的汹涌情感从嘴里和胃里一直蔓延到心上。
“你之前不是在读书么,怎么还会做饭?”秋南亭好恋恋不舍把漫着肉香的饼子吞完,双眼闪着光问程木深。
“我读完高中就一直在家,因为父母是老师,我不太好找工作,就一直在家里给他们做饭。”程木深见他吃了不少,心下庆幸一共烙了六张饼,也不知道秋南亭是多久没吃好吃的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从秋南亭的感官来说,满打满算也就今天一天没吃到好吃的,只是中午那顿实在太难吃了,而且还是又累又难吃,衬托着面前这顿家常饭也变得美味起来。
“那你得做了多久的饭,才能做得这么熟练啊。”秋南亭小声感叹。
十八岁高中毕业,男主现在应该是——
“八年吧,”程木深笑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一直在做饭,也在各种地方做过学徒。”
“八年啊,那可真不容易。”秋南亭感叹道,他想象不到一个本该在大学里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却因为社会原因而不得不在别的地方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这样的经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偏偏在那个年代,却发生在成千上万的学生身上。
第45章 种好地养好猪,娶好媳妇读好书(3)
“习惯就好了。”程木深淡淡地笑了笑。
饭后,秋南亭自告奋勇去洗碗,程木深便从灶屋角落翻出来几把柴刀和锯子,打算把屋里不好使的木头东西都修理一下。
这一晃悠才发现,除了那个大柜子和屋里所有的板凳,堂屋对着大门的柜子,还有寝屋里的床,都有不同程度的缺胳膊少腿。
倒也不是最开始做的时候没做好,就是本身就没用多好的木头,又用了许多年,再加上南方气候湿热,又没在木头外面刷漆,便腐朽的腐朽,虫蛀的虫蛀。
要把这些东西都修缮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完的活,程木深看着在灶屋里艰难用水缸里的水一点儿点儿搓碗的秋南亭,都不知道他这么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过来的。因着他家里只有一个人,如果秋南亭不提,程木深并不好意思直接问他其他的家人在哪里,但是看家里这单调的生活痕迹也能猜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一个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程木深很快把自已摆在一个兄长的位置上,怀着照顾他的心开始哼哧哼哧锯木头。
几个碗和一口锅洗了快半小时的秋南亭甩甩酸软的手,在脑子里谢谢818给他查的资料,还好稻草灰含碱,可以用来洗碗,不然没有洗涤剂,这几点儿油星子还真不知道怎么洗干净。
跑到地里刨了六个红薯预备第二天的早饭,秋南亭洗完手到院子里去找程木深。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在远处晕开一片紫色与橙色交汇的云海,程木深借着一点儿余晖,先把几个凳子的腿给统一了一下,那破烂衣柜需要换几块大木板子,暂时还没办法修,只能把缝勉强拼小一点儿。
秋南亭蹲在程木深旁边,咬着下唇看他把加长的木头块往打了洞的椅子腿上塞。
程木深见他洗完了碗,温和一笑,把手里的凳子放他旁边,大掌盖住凳子面往下按了按。
“试试好了没。”
秋南亭这次吸取教训,慢慢坐上去,院子里的地是夯平了的,凳子腿也都一样长了,这下一点儿也不晃了。
“好了耶!”秋南亭咧开嘴,把另外几个修好的也试着坐了坐,“都好了!你真厉害!”
【任务一进度:2/10】
秋南亭没想到第一个任务这么好完成,难道只要让男主帮自已做十件事就够了,还没想明白,便听见程木深继续跟他说:
“你那柜子,得去镇上看能不能买个大块的木板子,回来给你修修,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衣服,就给你做一个稍微小一点儿的,然后我们再找人刷漆,就能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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