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辙一怔,双手接过:“多谢先生。”
祝时宴嗯了一声:“赵迁这条线可以继续往下查,与他关系亲近的那几个世家子弟皆有问题。除此之外,关鸿义那边殿下也要注意,他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殿下可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元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温柔:“好,我记下了。”
“这些都不是我要跟殿下说的重点。”祝时宴话锋一转:“我相信以殿下的能力,就算没有我,也必能破了此案。”
他指了下剩下的三枚棋子,“我想让殿下做的,是将礼部、刑部以及大理寺全部收归麾下。兵部尚书是淑贵妃的哥哥,暂时动不了,但若朝中六部有五部都属于殿下,再加上镇远大将军的支持,殿下胜算已有六成。”
“接下来只要再拿下禁卫军,太子和五皇子败局已定。”
“礼部、刑部、大理寺。”
元辙一一指过去:“此案过后,元帝为平天下才子众怒,必会惩处关鸿义,至少也是撤职流放,礼部可拿下。刑部,岳恒此人不错,可扶他上位。但是大理寺......”元辙迟疑,“我尚不知该如何收下,还请先生提点。”
祝时宴问:“你此次去可有见到大理寺卿?”
“未曾见过。贺立轩是太子的人,他虽只是大理寺少卿,但大理寺实际由他掌控,至于大理寺卿......听说他深居简出,从不管事。”
“那为何元帝指名让他当新的大理寺卿?”
元辙蹙眉想了想,道:“因为此人是永昌侯独子?”
祝时宴一脸赞赏:“没错,永昌候当年为救元帝而死,元帝对这个孩子一直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让他身居高位。”
“那他为何任由贺立轩爬到自己头上?”
“这便需要殿下自己去寻找答案了。”祝时宴将棋子一颗颗收回:“若是能说服他接管大理寺,大理寺与永昌侯府便皆可为殿下所用。”
元辙点了下头:“好,我尽力一试。”
祝时宴站起身,拿起一边的斗笠,“我今日与殿下见面的目的已达成,还请殿下待我走之后,过一炷香的时间再离开这里。”
见他要走,元辙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要走了?”
祝时宴目光停在两人相牵的手腕上,疑惑:“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元辙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我,我听说元星阑最近去找你了。”
“五皇子前几日确实来找过我。”祝时宴神情一僵:“难道殿下还在怀疑我与他......?”
“我不是,我没有怀疑。”元辙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只是觉得,他与我一样,志在夺储,你与他走得近同样会引得元帝猜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担心你。”
祝时宴表情微缓:“殿下放心,我与他聊的都是家常话,身边也有旁人在,不过既然殿下担心,我以后与他少见面便是。”
元辙看了他一眼,“你从来不跟我讲家常。”
每次见面或者传信皆是大业宏图,他也很想他能问一问自己,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更想光明正大地关心他,在他身边照顾他。
祝时宴有一丝不解:“殿下这是想与我聊家常?”
元辙自暴自弃的说:“我与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也不知道你在敬远寺住的习不习惯。”
祝时宴想了想,认真回道:“我不挑食,偏爱酸甜口,书的话,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什么都会看一点,看得最多的还是医书。敬远寺子真大师对我很好,我没什么不习惯的。”
“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元辙张了张口,眼神慢慢黯淡下来:“没有了。”
祝时宴根本就是在把他的问题当作任务来回答,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他再继续问下去又有什么用?
祝时宴重新戴上斗笠,隔着一层纱,他的声音显得朦朦胧胧:“说起这个,殿下倒是提醒我了,殿下即将弱冠,五皇子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两房侧室了,太子也已定下了太子妃,殿下是否也——”
似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元辙的心猛地一跳,立即打断他的话:“大业未成,我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祝时宴一顿,缓缓道:“我并不建议殿下像太子那样用联姻来巩固势力,也从未要求过殿下这样做,若是殿下有了心仪之人,尽管去求娶便是,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阻拦。”
元辙往前走了一步:“先生此话可当真?”
“这是自然,事关殿下的终身幸福,我没有道理阻拦。”
元辙大着胆子道:“先生,我已有心仪之人。”
祝时宴惊讶:“是吗?是哪家小姐?殿下可曾与对方表明心意?”
“尚未。”仗着他看不清楚,元辙不再克制自己,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眸中盛满柔情,“等时机成熟,我会亲口告诉他。”
待大业初成,他定会将自己的心意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
到那时,祝时宴就算不想听,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祝时宴似是很惊喜,语含笑意:“若是有机会,殿下带她来与我见一面吧。”
元辙也笑了,声音笃定:“好,我一定带他来见你。”
第54章
回到六皇子府后, 元辙将祝时宴给他的纸亲自手抄了一份,然后把原版收起来,将他手写的那一版交给手下人去查毒的来源。
之后他传信给岳恒, 让他去调查跟赵迁走得近的几个世家子弟的底细, 而他则再次去了一趟大理寺。
贺立轩见他时隔一天又来了,头都大了, 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六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此次来所为何事?”
元辙瞥了他一眼,“贺大人不必如临大敌, 本殿下这次不找你。”
贺立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殿下说笑了,殿下能来这里, 是我们大理寺的荣幸, 下官欢迎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如临大敌呢?”
元辙懒得理他:“行了, 赵迁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 本殿也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虚与委蛇, 大理寺卿何在?”
“原来殿下是来找周大人的啊。”贺立轩松了口气,笑呵呵的说:“周大人志不在此, 对大理寺的情况也不甚清楚, 殿下有什么事问下官就好。”
“看来贺大人脑子不太好, 这么快就忘了昨日之事。”元辙眼皮微抬, 目光带着沉沉的压迫感:“本殿问你话时你直接回答便是,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贺立轩被他那一眼看得背后冷汗直冒,嘴角的笑也挂不住了,“殿下, 周大人已经数日未曾来过大理寺,下官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元辙转身往外走,“多谢贺大人。”
“殿下客气。”
元辙背对着他慢悠悠的说:“贺大人,世间因果循环,贺大人助纣为虐是会遭报应的。”
贺立轩远远的一拱手,拖长了音调扬声道:“谢殿下关心,下官必当铭记在心!”
.
周叙也不在永昌侯府。
元辙让手下的暗卫去找,自己坐在永昌候府等着。
直至天色渐黑,暗卫才在雪乐坊找到了这位周大人。
雪乐坊,京城第一青楼。
六年前,此处的花魁一舞动京城,名声大噪,无数文人才子夜夜流连忘返,各处达官显贵对此也颇为青睐。
——周叙便是此处的常客。
元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衣衫不整地左拥右抱,喝了个酩酊大醉。元辙喊了他一声周大人,他眯了眯眼,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谁啊?别来打扰本大人寻欢作乐。”
“周大人。”元辙加重了语气:“你仔细瞧瞧,本殿下是谁。”
周叙往前凑近了点,看清是谁后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是六殿下啊,下官眼拙,还请六殿下恕罪。”他不甚标准地行了一礼,语气颇为得意:“殿下可是第一次来这雪乐坊?那殿下可算是找对人了,下官对此处很是熟悉,殿下想找什么样的姑娘下官都能找到。”
元辙冷冷地看着他:“周大人好雅兴,大理寺的门不知道朝哪儿开,这雪乐坊的姑娘倒是一个比一个熟。”
“殿下这话说的。”周叙喝了口酒,醉醺醺的说:“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那大理寺有贺大人在,能出什么岔子?”
元辙语气凉凉的说:“本殿只知道在其位,谋其职,周大人享受的高官俸禄不是用来吃喝玩乐的。”
周叙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便被醉意取代,他打了个嗝,随意歪倒在一个女子身上,“六殿下若是来说教的,怕是走错地方了,书院在别处,这里啊,是人间天堂!”
他摸着女子的下巴,调笑:“你说是不是,小柳儿?”
女子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气场强大的男人,吓得身体一抖,战战兢兢地扶着他:“奴,奴还是带您回去吧。”
“好!”周叙搂住她的腰,“把燕儿、喜儿都喊来,本大人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元辙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弯腰,语含威胁:“周大人,你是想自己走呢,还是被我打晕了带走?”
周叙嘟嘟囔囔的说:“本大人不走,本大人还,还没喝够!小柳儿,别理他,我们走。”
元辙淡淡地扫了眼扶着他的女子。
柳儿吓得丢下周叙扭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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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
一大桶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到周叙身上,他打了个寒颤,醉意瞬间散了大半。
元辙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他:“周大人可醒了?”
周叙艰难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没骨头般靠在桌子上:“六殿下这是何意啊?”
“本殿奉命查案,去大理寺寻周大人不得,只好亲自来找了。”
“都说了,查案殿下找贺大人便是,找下官没用。”周叙摆摆手,“没什么别的事下官先回去了。”
“唰——”
一把剑突然横在他的脖颈处,元辙手持剑柄,目光凌厉:“周大人,太子联合礼部尚书关鸿义在科举舞弊,堵死了天下多少读书人的路,你当真要视而不见?”
周叙懒洋洋的一拱手:“下官无才无德,殿下找错人了。”
“是吗?”
元辙走到他面前,“五年前,周大人还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曾接过一个案子,一对夫妇声泪俱下地跪倒在大理寺门前,想要为他们惨死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周大人可还记得?”
周叙一脸无所谓的说:“下官接过那么多案子,怎么可能事事都记得。”
元辙指了一下他的腰间,“不记得?那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带着那个老妇人给你绣的荷包?”
周叙神情一僵,嘴角的笑收起,脸上的表情逐渐冷漠:“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元辙收起剑,“你出生时失去母亲,年少又失去父亲,那对老夫妇对你宛如亲子,你也拼了命地想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但可惜的是,霸占侮辱他们女儿的是太子的表弟,当今国舅爷的嫡长子,你就算用尽所有方法也没能救出那个孩子,她还是被折磨至死,而凶手到现在也逍遥法外。”
周叙慢慢攥紧拳。
“不仅如此,此案还牵扯到更大的隐情,对你恩重如山的兄长、当年的大理寺卿因此丧命,那对夫妇也很快不久于人世。而你当年查案,给太子带来了不少麻烦,为了报复你,他们安插了一个自己人在你身边处处阻拦你。”
“你本就因这个案子追悔莫及,此后更是一蹶不振,任由贺立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元辙这些年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人,安插在京城和朝中的眼线未必会比祝时宴的少。
这件事他当年也隐隐有所耳闻,不过他当时刚刚展露锋芒,与周叙又素无交集,听过一耳便忘了。
今日白天,暗卫去找周叙下落时,他才想起这件陈年旧事,稍微一查,便能将当年的情形还原个七七八八。
周叙扯了下嘴角:“殿下知道的可真详细,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提起又有什么意义。”
“你难道不想为那对夫妇和你兄长报仇吗?”
“报仇?”周叙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强烈的恨意,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我做梦都想杀了那个畜生,但他是太子的表弟,皇后的亲侄子!我如何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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