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什么回答对问题就放我们出去都是骗人的鬼话!都是骗我们的!常秋秋死了,按照顺序,下一个就是高台,然后就轮到我,马上就轮到我了!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不会放过我们……只有班别意……班别意……”
卿白刚刚弯腰就对上常秋秋肿胀充血的眼珠,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那双眼睛到底是在卿白的注视下缓缓动了一下……只是动弹的角度和力道都不是活人能办到的,瞧着像个正在适应身体的恐怖眨眼娃娃……
卿白查看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反而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他现在对陈桥西话中的信息兴趣比较大。
“你说的‘顺序’是这三天你们去办公室回答问题的顺序?”
陈桥西仿佛被恐惧打开了任督二脉,全然不顾之前辛苦伪装的憨厚老实与半遮半掩,话说得颠三倒四,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卿白的问题还是在说服自己:“常秋秋是遭报应啦!谁让她天天欺负人家周小雅,还在大庭广众装作不小心扯掉别人的假发,让所有人看到周小雅是个光头,哈,谁不知道她是嫉妒周小雅比她好看……”
原来周小雅那头浓密柔顺的长发是假发……卿白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多惊讶,按照周小雅身体不好的设定,有那样一头比正常人还要浓密健康的头发本就不合理,他先前也曾在心里疑惑过:在这其他女同学不是短发就是马尾的中学,披散着一头及腰长发实在引人注目,若是假发便不奇怪了,但卿白也只是疑惑,毕竟头发是长是短是披是束并不算什么大事。
“高台也是活该,喂不熟的哑巴白眼狼,除了班别意和周小雅根本没人理他,可他还不是反咬一口!谁不知道周小雅喜欢班别意?每天不是去问题就是送水送零食,高台跟着蹭吃蹭喝了多少好东西,结果他居然偷了周小雅送给班别意的情书,哈哈偷情书!直到周小雅死了他才把情书还给班别意,人都死了又有什么用呢?还害得班别意到处找人结果找到具尸体……”
说着说着陈桥西突然激动起来,像是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居然离开紧贴的墙角两大步扑到静立不动的‘周小雅’脚边:“他们都活该都是报应,可是我没有对不起你啊!我没有对不起你……你恨常秋秋高台就去杀他们,喜欢班别意就把他留在这里陪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戚小胖被陈桥西突如其来的爆料与猝不及防的求饶吓到,卿白这会儿在常秋秋那边,他不敢靠过去,只好悄咪咪往九年身后挪:“他这是……疯了?”
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可话里话外还知道把自己摘出来并痛击队友……又不像是真疯了。
九年看了怂兮兮地往他身后藏的戚小胖一眼,没有出声,但也没有躲开。
刚刚被班别意问得无话可说的高台却一改之前沉默,低喝一声:“闭嘴!”
陈桥西浑身一颤,仰头望着周小雅苍白僵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然后如梦初醒一般往后急退两步,就在戚小胖天真的以为他发泄完毕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可怕的话时,陈桥西突然古怪地笑了两声。
“怎么,我说把班别意留下来陪她你心疼了?”陈桥西笑得脸都扭曲了,边笑边骂,“十多年了,高台你多有长进啊,顺风顺水事业有成,高总是吧?可是高总、高经理啊,你怎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人家理都不理你,还要上赶子去做班别意的小跟班跟屁虫啊?”
“你为了他费尽心机地抽签作弊还替他去办公室,你看他领情吗?”
高台愤怒的表情一滞,下意识转头去看班别意,正好对上班别意惊讶茫然的脸。
陈桥西还在不停地说话,这疯魔的状态看起来像是不顾一切只图一时嘴痛快,可字字句句又都是损人利己,让人一边觉得他疯了,一边又忍不住怀疑他的动机。
“……高总你自己舍己为人别扯上我呀,我当年既没有欺负过你也没有对不起周小雅,十年后凭什么要陪你们在这儿玩什么报复游戏?”
这时陈桥西的神情又变了,简直声泪俱下字字泣血:“而且你也只是偷了封情书,后面也还给班别意了,他还是看到了嘛,不算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还阴差阳错让班别意第一个找到器材室里的周小雅,说不定也算圆了她的遗憾……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落得和常秋秋一样的下场?她喜欢班别意就留下班别意陪她啊!反正他现在也半死不活不知道能捱多久……”
刚刚还骂人家狗改不了吃屎、白眼狼跟屁虫,一眨眼又腆着脸试图拉人入伙一起坑队友,这变脸技术,不仅戚小胖‘叹为观止’,卿白与九年都听得皱了下眉。
不管是被骂还是被拉拢,高台都还算镇定,只反问了一句:“你没有对不起周小雅?当年骗她进体育器材室的不是你?”
此问一出满室寂静,卿白眼风扫过趴在地上的常秋秋,她抠在门缝里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直安静立在器材室中央,比蜡像还要冷硬三分的周小雅也缓缓抬起了头。
陈桥西脸上夸张的假笑再度破碎,他目光阴鸷地看着高台,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知道?”
高台黑瘦干瘪的脸上终于有了除阴沉以外的神色,他苦笑了一下,声音沉重沙哑:“第一个找到周小雅的不是班别意,是我……她那时候还没有死。”
陈桥西疯了一样扑到高台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吼道:“是她给你说的?那她有没有说是谁锁的门?我没有锁门我没有!高台!常秋秋已经死了!我们还有机会!今天是第四天!只要我们……”
吼到一半陈桥西突然停住,然后放开了高台的衣领,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所以,第二天晚上,你去办公室里说的名字……是我?”
高台点头。
陈桥西的目光在地上的常秋秋与高台之间来回打转,先是睚眦目裂最后又颓然跌坐在地,捂着脸道:“错了,全错了……”
“什么错了?”卿白问。
陈桥西像是恢复了一点理智,当然也可能他从始至终都是理智的,先前那些愤怒疯狂都只是做戏而已,总之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我们一直以为我们被变成这样是因为回答错了那个问题,现在仔细再想,或许不是问题,而是名字……”
“只要有人认为谁是凶手,并且进办公室说出他的名字,那个人就会被同化……难怪,难怪我们不是一出办公室就被同化……根本不是答错,而是名字……”
高台不明白陈桥西为什么要这样说,反驳道:“可是第一个进办公室的是常秋秋,第一个被同化的也是常秋秋,照你这说法,总不可能她说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第43章 私心
“为什么不可能?”陈桥西执拗且偏执, 却说不出什么能说服人的理由。
高台也不与他争论,只道:“所以你说的名字是我?”
陈桥西脸皮奇厚,被人当面拆穿也没有不好意思, 反而相当理直气壮:“你说我我说你, 正好扯平。”
高台表情冷淡阴沉,极尽忍耐:“我说你是因为是你把周小雅骗进器材室,你说我又是为什么?”
陈桥西眼珠一转, 语气十分无所谓:“没有为什么……反正被拉进来的只有我们四个, 用最简单粗暴的排除法就好咯。”
“班别意那天参加竞赛不在学校, 常秋秋人傻脾气爆已经被推出来当挡箭牌, 又不可能是我, 那当然就是你。”
确实有够简单粗暴的,卿白看了一眼气得直运气的高台, 又看了一眼默默抠土的常秋秋,深觉不能再让这位情绪化的持续输出了,不然真得出人命。
于是当了半天听众的卿白开口道:“当年你为什么要把周小雅骗进器材室?”
情绪不稳定的陈桥西一听卿白这话瞬间更加不稳定, 气急败坏道:“才不是骗!我是替老师传话!让她在其他同学上课的时候去器材室里休息, 别在外面乱晃……”
卿白皱紧了眉头, 声音透着凉浸浸的寒意:“只是传话?”
卿白个子高,又长了张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的俊脸, 真心笑时自然如花如月, 可沉下脸来便似隆冬料峭寒枝, 携风带雪锋利得能划破长空,是以即便他身形单薄瘦削, 站直了身子俯视人的时候也依然很有压迫感。
被压迫的陈桥西坐在地上缩着脖子直点头:“只……只是传话……说完我就走了, 之后器材室发生了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陈桥西见卿白沉默不语,神色冷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有些煎熬,急切的想要取得这个今天才头一回见的人的信任。
但他自己也知道他先前一顿输出,说了太多有的没的不该说的,现在再说什么也实在很难取信于人,没办法只好祸水东引往高台身上扯:“你不是说第一个找到周小雅的不是班别意而是你吗?而且那时候她还没死,难道没有跟你说是谁把她锁在器材室的?”
高台一眼便看穿了陈桥西的心思,也没和他计较,摇头道:“她没有说。”
“……你也没有问?”班别意昏昏沉沉地问。
高台转眼去看班别意时眼尾余光正好扫过‘周小雅’,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垂着的头不知何时抬起来了,虽然还是僵硬呆滞,却露出了整张脸,而那张这些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最深沉的梦魇中的脸此刻正对着大门,或者说对着在大门边的班别意……
高台眸光一暗,近乎慌乱地收回目光:“……没问。”
这并不合常理,但卿白旁观半天,直觉里面有隐情,便没有开口问,不过他不问自有人问。
“没问?”陈桥西很气,“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不问?要多问一嘴我们今天至于在这里?什么都没问清楚你怀疑我?你tm是故意坑我吧——”
高台不耐烦地打断陈桥西的抱怨:“被关在器材室很严重?我当年无数次被他们锁在厕所教室器材室甚至被关到在学校过夜的时候怎么没人觉得严重?你……”
发泄到一半高台猛然止住话语,不甚自在地别过头,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句道歉来的突然,众人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对周小雅说的。
“当初我确实不觉得这是件很严重的事,”高台脸上阴沉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苦涩,“对我而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见被关在里面的周小雅也没有多着急……就只问了一句她为什么要到器材室里去,毕竟她的身体不能运动,从来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她说是班长让她来的。”
说到这儿高台苦笑一声,嗓子里像含着铁砂:“比起被恶意锁在器材室,她似乎更难过她送出的信没有得到回复……隔着紧锁的门,她问我,为什么班别意不答复她……”
在班别意的闷咳声中,高台停顿了片刻,等咳声结束他继续说:“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小偷……就像陈桥西说的,狗改不了吃屎。”
这位果然是狠角色,骂自己骂得毫不留情,表情都没变一下。
“我不敢告诉她她放到班别意抽屉里的信被我偷了,只能打着去找人来放她出来的借口落荒而逃……”
班别意已经快不能凭自己的力气坐直了,半倚半靠在门边,滚烫的眼帘半阖着,轻声道:“然后,你去办公室找体育老师,没找到,回教室正好遇到我……就把周小雅的信交给了我……”
高台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了半晌后他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了老师?我给你信的时候没跟你说周小雅正被关在体育器材室,你看完信要去找她的时候还是没有说……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是真的想放他出来呢?万一我就是想……”
“我以前想过这个可能,现在不想了。”
班别意的声音轻而缓,不仔细听都容易错过,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度,让高台骤然失语,又真正放下,终于在这虚幻之地、在这不堪回首的旧人旧事面前说出深藏于心的心里话。
“我私心是想让你晚些见到周小雅……再晚些给她答复的。”
高台面上阴沉全消,整个人瘦瘦小小,眼睛又黑又大,真如班别意先前所说,像个小猴子:“我也没想到她会出意外,没想到等你找到她时会看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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