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胖以为哀蝉是这段时间拿四人份的餐具拿习惯了,正要开柜再拿就听哀蝉说:“没拿少,师兄晚上不吃。”
戚小胖不理解:“不吃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要做饭?”
哀蝉没有回答。
卿白打量着白瓷碗里谷香浓郁的米粥,淡声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哀蝉做的……啧,罪孽深重啊。”
戚小胖:“怎么说?”
“咱们哀蝉大师不是一直计划着还俗么?”卿白指着桌上虽然清淡,但一点也不敷衍随便的粥菜道,“算上那串嘎巴拉,哀蝉在这庙里享受的可不像是普通和尚应该有的待遇……种种栽培,种种优遇,可不是为了让他还俗的。”
九年附和点头。
戚小胖都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手里小小一碗粥重逾千斤,莫名有种他们把知了带坏了的感觉。可知了还俗的念头又不是认识他们以后才起的……应该?
“你想还俗的事你师兄知道吗?”
哀蝉摇头:“师傅去世后我去上京念书,师兄一直守在庙里,除了定期汇款回来……我们一直书信联系。”
“书信联系?”戚小胖惊了,这通讯方式可真够古早的。
想起罅隙中哀蝉师兄的表现与刚刚两人相见时的画面,卿白心中一动,剩下的疑惑也解开了:“你师兄是聋哑人?”
哀蝉点头。
难怪,难怪老和尚死了这么多年唐老头都不知道……除了故意为之,这又聋又哑的守庙和尚恐怕也功不可没。
第86章 备受关注
卿白并不怎么饿, 喝了两口熬得黏稠的米粥后便不想吃了,一边窝在九年怀里捣鼓手机,一边听桌上的人聊天。
主要是戚小胖在说, 他嘴巴大, 尤擅喝粥,一口一碗嚼都不用嚼直接往下吞,填肚子的效率高得惊人, 并且还神奇的不影响说话。
“唐老头的死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他死有余辜, 只是他死了以后你师兄怎么办?”说到这儿, 戚小胖还有点唏嘘, 一个月以前他还是个根正苗红虽啰嗦但淳朴良善的应届毕业生,身边朋友被卷入刑事案件都能吓得睡不好觉, 一个月后他却能对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侃侃而谈了,这猪突狗进的速度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心酸。
“什么怎么办?”哀蝉夹起小咸菜的动作也像佛前拈花,既有禅意动作又优美, 十分装逼。
戚小胖看在眼里郁闷在心里, 这和尚tm是真的有两副面孔, 这时候搞这一出就好像从前在未名新村和他一起饿死鬼投胎端着不锈钢盆抢食的不是他一样!
可他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像个大冤种一样把他原谅?还要真心实意的替他操心:“那位燕子姑娘说这山头是唐老头的资产,唐老头年轻时‘友情’把这里借给你师傅建庙修行, 唐老头集结那么一大帮子上山来就是存了逼宫…不是, 是逼庙的心思——老和尚不继续帮他续命他就强拆你们这和尚庙……如今他虽然要死了, 可谁知道他有没有继承人,万一他的继承人不仅继承了他的遗产还继承了他的遗志怎么办?”
“强拆迫在眉睫啊兄弟!”
“你是做好了还俗准备, 随时可以遨游花花世界, 你这留守师兄咋办?”
哀蝉沉默半晌,再开口问的却不是戚小胖操心的重点, 而是:“她是这么说的?”
戚小胖愣住:“谁?”
“……燕姑娘。”
“是这样说的啊。”戚小胖以为哀蝉不信,扭头找卿白作证,“我亲耳听她这么和卿哥说的,九年大腿也听到了吧?”
九年放下瓷勺,微微点头。
卿白的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反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这回换哀蝉愣住:“谁?”
卿白哼笑一声,嘴上没挑明,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故意对戚小胖道:“寺庙的事你不用操心,人家都能拿出一百万来付外卖配送费,难道还能委屈自家师兄不成?”
哀蝉:“……”
戚小胖左右各看一眼,有点发愁,他和卿白同学四年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卿哥只要是露出这种漫不经心中带着亿点点嘲讽的笑那十有八九就是知道了些什么,例外的那一二也是有了猜测准备诈人,趁早坦白从宽,装傻可以,但没有意义。
可转念一想到这一天哀蝉都经历了些什么戚小胖又有些不忍心……人刚刚才给他们添了一百万生活费嗳!
还吃着人家师兄准备的稀饭小咸菜。
为了友谊……与生活费,戚小胖开口解围道:“也是哈……不过做和尚原来工资这么高的吗?我们普通应届生要干多少年才能摸到百万的边儿啊,这样一想做和尚还挺有钱途的,不然知了你别还俗了,定个小目标,咱们先挣他一个亿再收手怎么样?”
卿白垂眸,无奈笑笑:“和尚没有工资,那是香油钱。”
卿白:“这话说的,好像那些功德箱里的香油钱端坐莲台的佛祖菩萨们真能亲自花得了似的。”
戚小胖:“……光靠功德箱攒不了一百万吧?”
戚小胖清奇的关注重点倒是误打误撞的为卿白递了话头,卿白把手机推到桌上:“功德箱攒不了,配送费可以啊。”
“配送费?”这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戚小胖连忙探头去看卿白手机,“这页面,有点眼熟啊……”
可不眼熟吗,这就是卿白在接下樗山这单外卖前用流量下载更新安装包后外卖软件里多出来的那个‘外卖排行榜’,之前被锁着看不了,得成功送达四单且人没死才能解锁。
卿白刚才鼓捣半天就是在研究这玩意儿。
榜单十分简洁易懂,总榜单点进去又细分了两个榜单,商家榜和骑手榜,光看名字也能猜到这榜单的排名依据是什么。
商家榜上还有位老熟人,尾巷香烛店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排在最上方居高临下力压众多知名寺庙道观嚣张至极。
而骑手榜就没那么亲切了,也不知是约定俗成还是另有玄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化名,上榜的还都是些什么‘上京食品监督员’、‘救死扶伤超度饿鬼’、‘大刀一枝花’、‘骨灰拌饭特级厨师’、‘黄泉直达奈河得加钱’、‘皮燕子飞飞’、‘阴间速度吃好上路’……每一个都十分生动形象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阳间正经外卖骑手,就显得老老实实用真名的卿白……很呆。
还好他才送四单,不在这榜单的中前排,还有操作余地。
戚小胖从上往下浏览,越看表情越惊奇,尤其是在看到位于榜单第三的那个id时,粗粗的眉毛扭曲得快要打结。
“知了……这个‘樗山本地金蝉子’…是你吗?”
哀蝉竟然还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意外的模样:“你怎么知道?”
戚小胖呵呵一笑:“看这名字,很难猜不到吧?”
既然要化名就认真一点啊!你就算叫‘樗山本地孙大圣唯一真朋友’好歹也多一层掩盖!
……虽然也很明显。
哀蝉一手横放在桌上,一手支着下巴,语气挺认真:“其实还好,我干了好几年,除了你们还没人猜到过我。”
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因为以前你身边没有同行的缘故呢?
戚小胖抽抽嘴角,不想继续再纠结骑手id的问题:“既然你自己就是这个外卖软件的骑手,为什么还要让卿哥来送这单外卖?”
钱多烧得慌?
在戚小胖问出这个问题后,九年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虽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轻轻抱着雪白小猫咪的模样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哀蝉却在这样温和的目光下默默坐直了身体,支着下巴的手也放下乖乖叠在横放在桌面的手上,端正得可以和最严格的小学课堂上的小学生媲美。
他莫名有种预感,这个问题要是没回答好的话,他这‘樗山本地金蝉子’立马就会变成‘樗山本地特产蝉蜕’。
“……自己下单自己送的外卖那能叫外卖吗?”
“还挺有原则。”可戚小胖不信,“那你这全程匿名跟随的就叫外卖了?”
九年无声的目光比刚才锐利了两分,哀蝉不敢再皮:“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提前‘退休’了。”
“退休?”戚小胖瞥了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卿白,和沉默凝视哀蝉的九年,十分懂事的给哀蝉递话茬,“详细说说?”
哀蝉却不怎么领情:“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不想干了,辞职了,就像我不想再做和尚了一样……原本我想把我自己这单外卖作为职业生涯的结尾,送完最后一单就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戚小胖倒吸口凉气,两只手摆得像癫狂的汽车雨刷器:“这种flag可不兴乱立啊!”
哀蝉不是很在意,继续说:“但世事总不尽如人意,也或许从我开始怀疑教义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我的道心,散了。”
哀蝉看着卿白,神色悲哀而认真:“我没骗你,至少在这件事上没骗你——樗山的这位‘猴王’只有你能超度。”
卿白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这话他昨天已经听过一次,没想到还能常听常新:昨天听的时候感觉哀蝉是在暗示这位樗山‘猴王’是伤魂,今天回想起来觉得这是哀蝉骗他来樗山的手段,而现在再听,又感觉他另有所指。
哀蝉好像看穿了卿白的心路历程,不再绕弯,直接了当地说:“和伤魂灵犀无关,只是因为在所有外卖员里,我只相信你。”
被唯一信任着的卿白受宠若惊:“哦。”
一方真情‘告白’,一方应付敷衍,戚小胖看了都下意识瞄了一眼九年,见九年大腿神色不变才放心一巴掌拍上自个儿脑门,他卿哥这反应也忒冷漠了点……
哀蝉却并不在意,还开口推翻了自己才说出口的‘告白’:“当然,我以前也很信任我自己,本来没打算麻烦别人的,可这不是道心散了么,修炼多年一朝只剩理论知识,牛逼的师门法器还被我埋在了樗山不见天日,眼瞅着花大价钱请天师算出来的好日子一天天接近……没法子,也只能麻烦你了。”
“……小猴儿这样得天独厚还傻白甜的预备役妖灵摆在面前,其他人我信不过。”
卿白挑眉:“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就真的不心动?”
虽然他在玄学界还涉世不深,但举一反三谁都会,既然小鬼都有人养,那四舍五入妖自然也能养,就像哀蝉说的,小猴儿得天独厚又傻白甜,怎么看都是最好的饲养对象。
哀蝉:“我们认识好几年了,虽然没怎么见面,但我看人还是挺准的,你绝对是个敬业的人,只要钱到位,绝不会横生枝节。”
卿白轻笑一声:“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
哀蝉指了指手机,脸上露出个奇异的微笑:“你的id是真名,头像是证件照,刚看到的时候确实挺意外的,不过我想,在这软件上应该不会有人盗用别人的信息注册账号。”
卿白:“……”用真名证件照的我是真的呆!
“你天天没事儿关注新用户做什么?”
哀蝉的表情更奇异了:“事实上,这个软件十分小众,会使用的基本都是同行,基数浮动很小很小,新增的每一个账户都备受关注。”
“所以,”哀蝉一字一顿的强调,“不是我天天没事儿关注新用户。”
是你自带关注。
所以,这破外卖软件的所有用户都知道他卿白的大名和帅脸了?
卿白表情麻木:“……我还有补救的机会么?”
哀蝉很懂卿白的意思,同情道:“聊有胜无吧。”
卿白按按九年手腕,仰头看着他洁白如玉的下颌,认真地问:“你觉得‘开棺食外卖’这个名字怎么样?”
一听就很有排行榜前排的风采。
九年:“……很棒。”
第87章 别扭
直到他们吃完饭准备下山, 哀蝉的师兄都没有再露面,哀蝉也没有要去告别的意思,只默默洗干净了碗筷后将那些素净薄瓷碗一个个放回原位。
……就好像他们真是游玩到此, 兴之所至, 入庙叨扰了一餐斋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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