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锋接到任务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以为可以出去外头玩了。
几个教官在心里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只告诉段小锋要去哪,该做些什么。段逸提议要协同前往,也被教官拒绝了,说只能让段小锋一个人去。
后来段逸总算知道为什么了。他某天晚上躲在办公室的屋顶上,亲耳听见几个教官谈话,大概是打算让段小锋在任务中牺牲。
像段小锋这样的傻子,虽然很好控制,但不安定因素太多了。与其留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好,不如做最有效的利用。这一点倒是与当初卜东那些教官要把段小锋当人肉炸弹的想法差不多,只是越往上爬,就会发现这些人越现实,越冷血。
如果有人这样安排自己,段逸是无所谓,但一听到对象是陆天锋,他就有点不爽了。他一回寝室后立刻就告诉陆天锋这件事。
段逸不知道陆天锋要怎么做,但陆天锋要是再继续装傻下去,大概永远也接触不到核心。
陆天锋却没说自己的打算,只是问段逸:“你是在担心我吗?”
段逸挑了挑眉:“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你戏演上瘾就不想走了,我没有在这里待太久的打算。”
陆天锋知道段逸一直都很想回去,但他感觉段逸最近似乎又有些急躁起来,直觉地脱口而出:“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段逸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我整天都跟你待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瞒你吗?”
“也是。”陆天锋很快转移原来的话题道,“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当我是傻子,就不会对我有戒心,这样行动反而更方便。说不定还能顺便查一查金大佬为什么要动用邻国杀手杀你了……”
段逸将五指收紧了,而后又松了手。他不太确定陆天锋这句话是试探还是什么的,但他平静地道:“随便你吧。我只是想说,你要是回不来了,我自己一个人要离开这里就更困难了。”
“我会回来的。你别又趁机想跑了。”
段逸不理他了,迳自爬上自己的床铺睡觉。他打开手,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陆天锋这次接的任务不算困难,只是去解决敌国派来的一个探子。新手们接的任务大致都是这种类型的,等到熟练之后,才会再换困难一点的任务执行。他搭上营区前往市区的便车,沿途记下各个地方的路名。等他到达目的地,下了车不久,就发现身后有两个人在跟踪他。他透过街道上的玻璃反射看见跟踪他的人的样貌,发现这两人还穿着军服,跟得这么明目张胆,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是傻子就疏忽大意了──这大概就是段逸说的事,无论他这趟任务有没有成功,最终都会是由这两人收拾善后,也包括把自己给一并解决了。
陆天锋故意东张西望,假装被某个东西给吸引了而频频回头去看。那两人只是脚步顿了一顿,也没有躲藏起来。
他们看见段小锋笨拙地掉了地图,想要去捡却一直被风吹走,在人群里低头钻动的傻样,脸上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随后眼前几个人从旁边错身而过,他们再抬头的时候,段小锋的身影居然就不见了。
人呢?!
那两人慌忙地四处张望,就在他们以为跟丢的时候,转角的巷弄里突然传出段小锋的声音:“地图,别跑……”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谁也不会认为段小锋是故意的。
陆天锋测试完那两人的程度,心里已经有底了。他不急着甩开他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在他们眼底下进行,替他做一做人证。
他故意绕了一些远路,才在一间旅馆停下。根据他们给的资料,这个探子就是住在这里。
陆天锋摸了摸肚子,装作已经饿了的模样,走进旅馆餐厅里点了一些吃的,在角落坐下。他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一点,是用餐人潮正要散去的时候,而后他就一直坐到下午四点,还喝了一杯下午茶。
直至将近傍晚,有一人戴着帽子从外头走了进来。陆天锋瞥了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
那人十分谨慎,走进大门时低调地瞥了大厅里的所有人一眼,目光从陆天锋脸上扫过时,连一秒也没有停顿。
这人不是目标,不是他要找的探子。但陆天锋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敌国遇到一个熟人,这人是军部里吴姓中校的副手,记得是姓罗,几次会议上有见过面。陆天锋与那位中校的关系不错,自然也会稍微留意一下他身边的人。而现在场合与地点都不对,像罗副手这样的人居然会亲自来敌国一趟,就说明很有问题了。
至少陆天锋从来没有怀疑到吴姓中校身上去,但现在他不得不想,陷害自己的人是他吗?
陆天锋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继续坐了一会,一直到用餐时间,他要找的探子才出现。陆天锋事先已经开好房间,在探子要去柜台拿钥匙时,错身而过时故意把他的房间钥匙撞掉,手忙脚乱地要帮忙捡起来。探子回头一看是个傻子,顿时卸下戒心,骂了几句就走了。
陆天锋把对方的房间钥匙放在口袋里,跟着他一起搭乘电梯上楼,还走出同一个楼层。探子拿了手中的钥匙转不开门锁后,才注意到是拿错了。他朝陆天锋喊了一下,要换回钥匙。他拿回自己的钥匙之后,才刚转头,立刻就被陆天锋从身后劈昏了。
陆天锋拿了钥匙进了探子的房间,先翻了翻屋子,将他的身份彻查一遍,确定是第一军营派来的人,也是自己人。第一军营主要负责情报工作,这几年来也持续派出探子,想要了解敌国的情报,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才被盯上了。
陆天锋当然不可能杀自己人,但他可以做做样子,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留下那两人监视自己的原因。而训练营给他的时限是一天一夜,到明天晚上为止,他现在还不用急着完成任务,他更想知道罗副手究竟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陆天锋先把探子给绑起来,在他的口中塞布。然后打了电话叫客房服务,他把男服务生打昏之后,剥了对方的衣服换上,用了一点小手段查出罗副手的房号──土匪行为熟练得有些过头了。
罗副手听见门响的时候,先问了一句,谨慎地把门开了一条缝。他听见门外的人说:“客房服务。”
但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就觉得眼前一黑,是被打昏了。
两名跟踪者躲在旅馆对面的屋顶上,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探子的窗口,窗帘是白色的,隐约可以看见里头的人影走动。所以段小锋要是有行动的话,他们会知道。他们一晚上就守在那里盯着窗口看了,完全没察觉这个傻子换了衣服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隔日一早,所有的电视及广播都报导着最新的新闻头条。
“……XX,XX、卜东三个训练营在昨晚上发生爆炸,用的还是我国才有生产的炸弹,军方初步估计这是邻国的袭击手段……”
段小锋一边在旅馆大厅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周围的人们因为报导而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吃到一半,就接到了一通紧急召回的电话。
他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向对街的屋顶,那两名跟踪者也不见踪影,大概也是被紧急叫回去了吧。 '2㈨42
他回传假探子的尸首照片,证明任务已完成。然后收拾物品,搭车回到原本的训练营。
段逸一早就听到消息了,一看到陆天锋,就猜出这事是他干的。这件事情闹太大了,所有军营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陆天锋昨晚见到罗副手之后,想法显然有些改变了,“让这里再乱一点,就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一个傻子身上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段逸感觉到陆天锋似乎打算动了。
而在敌方紧急召开的军方会议上,所有人都在探讨爆炸的主因,这明显是混入军营里的奸细所为,否则怎么会有人清楚军营的布防及炸弹的存放位置。但他们每年征兵的人数多不胜数,一个一个看下来也猜不出究竟是谁干的。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手法干净俐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面容刚毅严肃的男人看着桌上的一堆新兵资料,突然不耐烦地喝道:“安静。”
他是训练营的负责人,也是总教头,不过三十多岁而已,却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还是个战斗狂人。这次爆炸案发生在他的地盘上,上头已经命令下来了,他得负责调查清楚。
他这么一喝,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了。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有点不耐烦,却是条理分明地道:“把靠近爆炸地点附近的军营资料拿过来,一天能够来回的。”
原本满满的一大叠资料,顿时少了一半。
他又说:“把三个爆炸军营里的新兵资料拿过来。”
桌上的资料顿时又少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文件里,他一个一个仔细去看每个人的特长,体能,测试成绩,任务经历……他翻阅了一个多小时,目光在某张傻笑的照片上停了一会:“这是谁?”
身旁的人凑上去一看,把名字念了出来:“段小锋。”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总教头摸着下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你们怎么了?”
有人说话了:“那个……应该不可能是段小锋,他是个傻子。”
“傻子?”总教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傻子居然能当兵,而且初选第一,复选第一,山上训练名次第一,指派的任务又顺利完成了,你们他妈的在耍我吗?”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了。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只能说:“这个傻子运气太好了。”
而其他人跟着附和道:“对,我也觉得。”
一次、两次还能算是运气,第三次就巧合得过头了。总教头琢磨一阵也发现不对劲了:“你们再说得详细点……”
于是侥幸没被炸死的卜东教官开始说起段小锋这个奇葩,顺带提了一下他的好弟弟陆逸。
“段小锋……”总教头还是觉得这人不只眼熟,连名字好像都在那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他的脾气火爆,性子也大喇喇的,不是会纠结这种事的人,想不起来就算了,想不起来代表不重要。
总之他确定这人是有问题的:“我亲自去会会他。”
第36章 我们一起走
训练营一早就迎来一个大人物。
所有学员包含教官列队站在校场上等待,陆天锋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段逸则在发呆。
不久后,一辆车子开了进来,停在众人面前。陆天锋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时,脸色有些变了。段逸注意到陆天锋的反应,不由得看向那个男人──那人一脸严肃,有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气势。敌国没有明显的军阶制度,他们的晋升与降级速度太快,伤亡造成的汰换率又太高。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能够在动荡不安的政局中稳坐自己的位子,眼前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总教头巡视众人一圈,目光忽然定在段小锋身上:“你,出来。”
前排的人齐齐转头向后看,段小锋也在左右张望,完全不觉得被叫的人是自己。
总教头直接点名了:“段小锋,就是你。”
段小锋抖了一下,模样滑稽地举着手小跑步到那人面前,露出他一贯对付陌生人时的傻笑。
总教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乍看之下还真的挺像傻子的,而且还有一种莫名其妙且讨厌的熟悉感。不过呢,他可没这么好骗。他猛然挥拳直击段小锋的门面,这种测试方法是最快的了,人在遇见危险时会下意识地避开,训练有素且反射神经强的人反应的速度会更快,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了。
但段小锋居然躲也没躲,呆呆被揍,然后嗷呜一声捂着鼻子蹲下去,是流鼻血了。
周围的人哗然一片,教官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总教头为什么突然揍人。段逸眯着眼睛看向那个男人,五指都握紧了。
总教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真的打到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打消疑虑,反而更狐疑地盯着蹲在地上的人看。
离得近的一名教官半蹲下来搀扶着段小锋,有些不太确定这个男人的意思:“总教头……”
总教头面不改色地道:“没事,我刚才好像看错人了。送他去医护室吧。”
段小锋很快被搀扶走了。段逸看着陆天锋离开的背影,转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男人正看着自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会,对方很快又移开目光了。这个人,盯上他们了?
这一幕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总教头用巡视军营的名义,在这里住了下来。
段逸回到寝室时,陆天锋的鼻子上贴了一块大纱布,看起来更傻了。他走了过去:“鼻子被打歪了吗?”
“你看看。”陆天锋朝他招了招手。
段逸站在他面前,稍微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撕下纱布,发现只是鼻梁肿起来而已,并没有歪。只不过配上陆天锋这张俊脸,倒是有点滑稽。他大概是想到自己也曾把陆天锋咬成香肠嘴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你的脸真是多灾多难。”
段逸很少会这样笑,他的笑多半是冷笑或者带着嘲讽意味的,像这样子单纯的笑倒是非常罕见。陆天锋盯了他两秒,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偏头吻了上去。
段逸退了一步,慢慢被陆天锋逼到床铺的楼梯上。他以为陆天锋又要做什么了,但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等到,只有唇舌纠缠的感觉十分清晰而已。
他们之间很少有过这种温情的吻,多半是激烈的,带着互相掠夺意味的。唯一一次还是在段逸打了疫苗的那个晚上。段逸当时就算不清醒,也还是会有一些印象,那时候他装糊涂了,现在却没有理由可以装了。他们两人亲密时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越来越不像是敌人。
幸好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陆天锋大概是顾忌些什么,很快又退开了。他怎么可能不想做些什么,但一想到外头那个麻烦的人,就似乎没什么心情了。他提醒段逸:“别离他太近,也别跟他打架,不要引起他任何的兴趣……”
段逸顿了一下,才明白陆天锋说的是今天来的总教头:“他是谁?”
“他就是个缠人的麻烦,各种意义上的。”
“听起来你们好像很熟?”
陆天锋还不是上校的时候,就已经跟这个人在战场上打过照面了。他们的经历相仿,军事才能与战斗能力同样突出,晋升的速度也差不多快。如果问为什么他们与敌国的战事会僵持这么久还没有结果的话,这个男人至少占了一大部分原因,就像是最后一道最坚固的堡垒。只不过他比陆天锋偏激许多,人肉炸弹这种可怕的战术大概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并且不断地被改进,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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