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影子说:
“星星,”
“你不用想这么多的。”
“和我们在一起,你需要开心快乐就好了,别的不用多想。”
楚星野背上又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死死地环抱着他。
“是呀,”
“星星,你只需要相信我们就好了。”
“其他的工作太辛苦了,会累到的。”
是司哲雅的声音。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藤蔓般缠绕楚星野。
三个人之间没有缝隙、没有空气,紧密得像共用心脏的连体婴。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笼罩楚星野。
“你是我们的家人。”“你是我们的家人。”
一前一后的两张嘴异口同声,像回声又像复读,魔咒一般的话语被烙印在楚星野耳畔。
楚星野的呼吸沉重起来,
家人?
“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楚星野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
爱?
他不需要爱。
他不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他只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爱在他这里,价贱如泥。
也许是发现了楚星野的不适,也许是午夜的钟声提醒了两人时间。
总之谢天谢地,白家两人终于和楚星野拉开了距离。
司哲雅笑得甜美,倚在路灯边同楚星野挥手告别。
楚星野还没来得及回应,白和礼就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很晚了,”
“快回宿舍吧。”
路灯下,司哲雅的脸色变了变,说不清闪烁的是灯光还是谁的眼睛。
楚星野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窜上楼,像只上窜下跳的灵活猫咪,把白家两人抛在身后。
至于身后谁的心情酸涩、谁的牙齿咬碎,关他什么事呢?
猫咪不小心闯入人类世界,第一次发现,原来两台复读机摆在一起会让猫头晕。
好吧,猫咪就知道,
跟复读机是喵不通道理的。
*
楚星野正在讲道理,和一个如假包换的人类。
人类听完楚星野的话,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闻暨白,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HY是‘爱迪生’最早的投资人之一。”
“事实上,我们站在同一阵线,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原因拒绝我。”
“你们安排我成为天才,却连机器都不让我看,有点不讲道理了吧。”
楚星野的情绪有点急躁了,
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爱迪生”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合逻辑的事,巨大的不安急需被稍稍填补。
闻暨白坐在楚星野对面,难得地露出了一分的无措。
他单手撑着下巴,语气很轻:
“我也没去过‘爱迪生’的实验室。”
楚星野被震惊到了:
“HY是走你的账户投资‘爱迪生’,至少从账面上看你可是‘爱迪生’的第一大股东……”
“你居然没去过‘爱迪生’的实验室!”
闻暨白抿了口茶,语气平淡:
“没什么可震惊的,”
“既然走我的账户投资,很多时候就是在人情往来。”
“你应该能理解吧,有的项目需不需要投资,只看负责人的名字就行。”
楚星野沉默了,
你们有钱人的人情真是重于泰山。
闻暨白看着楚星野,突然叹了口气:
“关于你的事情,”
“白家人没有和HY商量过。”
“什么意思?”
楚星野疑惑。
“准确来说,”
“选择你作为代言人,白家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
“……对我们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对他来说也是,
楚星野沉默了。
闻暨白静静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尾音少见地带上几分不可置信:
“而且,”
“白家人太疯狂了。”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楚星野。
荧光打在他的脸上,不同颜色的数字密密麻麻繁殖着,像雾状云爆炸在屏幕上。
这是这段时间——准确来说是“爱迪生”发布后直到此刻的股价走势图。
大盘一片飘绿,走势总体不容乐观。
但在这之中,利明的股价异军突起,成为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平地惊起的一颗雷,折现从某一天起调转势头一路向上,涨势完全逆着大环境来。
千亿为单位的数字每时每刻都在刷新。
“经济有周期,”
“市场在恐惧,利明在贪婪。”
“如果所有的东西都在倒退,所有的希望就只剩下一条路——涌向唯一前进的东西。”
“在股市里,希望就是神话。”
“‘爱迪生’现在是一百年前的奔驰、五十年前的壳牌、二十年前的苹果,它还只是个幼苗,大家就认定它会改变世界。”
“你知道利明的口号是什么吗?”
“——让二十年代再次咆哮。”
楚星野呼吸一滞。
下意识地轻抚胸口,心脏猛地紧缩。
“你明白吗?”
“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时代的台风眼。”
“你和利明撒了一个大谎。”
“现在,你必须圆好这个谎。”
“要是被拆穿了……”
“你说,利明会不会第一时间把锅甩到你身上,然后让你来背债 ”
男声轻飘飘地落地,砸在楚星野心头上。
那肯定的啊!
股价仍在刷新,兆为单位的数字给楚星野看懵了。
哦,他看懂了。
意思是他会欠这么多钱吗?
犯规了!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对他负责过,现在却让他对这个世界负责。
爹的,什么狗屁股市、什么狗屁时代,
爆炸!通通爆炸!!
“你哭了。”
温热的大掌贴上楚星野的脸颊,他这才发现自己腮边一片湿濡。
楚星也含着水汽的眼睛穿过额前的碎发,看见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脸颊被人捧起来,对面的人居高临下:
“现在,”
“你还有个办法。”
第25章 同游
楚星野犹疑地看着他。
“寻求闻家的庇佑,”
“或者说是……我的庇佑。”
闻暨白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冷淡。
楚星野的睫毛颤抖,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在地上。
闻暨白双腿交叉,神色淡漠:
“你喜欢我。”
“虽然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点庇护。”
楚星野喉头滚动:
“你们打算怎么帮我。”
闻暨白双手摊开: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
在点头和摇头之间,
楚星野选择站起来。
闻暨白神色微敛。
“给我一点时间吧。”
楚星野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挠了挠闻暨白心口。
楚星野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没走出几步,少年就半倚在墙边,十指握拳重重锤在墙上。
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傻子看吗?
白家人不可信,闻暨白就更不可信了。
不论选谁都是一样的,去哪里都是做傀儡。
既然如此,
那他只能充分发挥傀儡的主观能动性了。
做一个人的傀儡是本分,做两个人的傀儡是勤奋,做三个人的傀儡是天才。
想要操控他的话,先拿上号码牌吧。
闻暨白想拿区区一个去实验室的机会、一个廉价又不知深浅的“庇佑”来拍下他的自由,
太狂妄了。
楚星野面无表情地点开手机,戳进其中一个联系人的头像,指尖用力得发白。
*
“你……你想和我约会?”
陈明湛一手捧着一只香芋冰淇淋、一手捧着一只巧克力冰淇淋递给楚星野,语气欢快。
啊啊啊啊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同性恋这种东西啊啊啊!
楚星野额上渗出细汗,但语气还是十分镇定,也许是阈值被人为地拔高了:
“不是约会,只是想要……”
陈明湛兴奋地打断他:
“你想要和我一起去‘爱迪生’的实验室,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好、好绝的阅读理解,
楚星野顿住了。
白瓷一般的少年就这么立在那里,肤白得发光,乌亮亮的眼珠子圆溜溜的,腮边泛着一层粉,可爱得像瓷娃娃。
陈明湛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
“……害羞了?”
“所以……你能进去?”
楚星野别过头去不看陈明湛,却又伸出手去扯人家的袖子,他在某些方面太过单纯,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落在别人眼里是欲拒还迎。
“麻烦是有点麻烦的,”陈明湛语气爽朗,“不过我爸前几天投资了‘爱迪生’,我跟他说想去看看就好。”
楚星野疑惑:
“可是……闻家作为最大的投资方都没有得到参观权限,你们家……”
“谁说闻家没有参观权限啊?”陈明湛语气里有几分诧异,“闻暨白前几天才代表飞鸥去过一次,你不知道吗?”
楚星野呆了呆,然后明白了什么。
闻暨白骗他,
明明手上有这个权限,却偏偏骗他说没有,然后煞有介事地恐吓他,无声地威逼他选边站。
楚星野抬起那对黑葡萄似的眼睛,眼里带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带我去吧。”
约不约会什么的他已经没心思在意了,
当务之急是去看看那个“爱迪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男子汉大丈夫,区区性取向,妥协个一天也不会怎么样。
楚星野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当世勾践,心中的自己更加高大了。
而陈明湛从上往下盯着他的睫毛看,忽然觉得楚星野像一只坏脾气的蝴蝶,要好声好气地哄才肯在掌间停留片刻。
于是,楚星野被人哄上了车。
楚星野还是有点晕车,后颈枕着靠背、双眼轻轻合拢,也许是对陈明湛多了几分信任,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车已经停了。
映入眼帘的是陈明湛放大的面孔。
楚星野给吓到了,差点尖叫出声。
他梗着脖子,硬生生是把尖叫给憋回去了。
好累,感觉要受内伤了。
楚星野向外看,这辆劳斯莱斯停在繁华的上浦市中心,周边是地标和租界遗迹,再远点是地价天文数字般的豪华酒店和享乐中心,密密麻麻地连成片,好不壮观。
“这是……?”
楚星野狐疑。
“这个啊,”陈明湛挠了挠后脑勺,“我刚刚给我爸打电话了,他说参观可以,得先让李秘书和白家的人对接一下,反正今天是来不及了。”
“我想既然这样,来都来了,不如干脆和你约个会。”
陈明湛一脸期待。
楚星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想扇陈明湛巴掌,又怕他更兴奋。
毕竟,同性恋是个深不可测的群体,就连哈士奇进去了都能生出这么多花花肠子。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恶心一下。
楚星野坐直,语气平和:
“……也不是不行,”
“不过,我不想在这里玩。”
陈明湛看着他亮亮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接下来,楚星野向司机报上一个地点。
龙华街。
一个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挤满了卫生不详、遇强则强的小吃摊,五光十色、五毒俱全的娱乐场所;以及身经百战、百战不殆的小混混。
反正,陈明湛这种大少爷一定不适应。
司机打量陈明湛的眼色,尽管有些意外,最终还是记下了目的地。
于是,这辆锃光瓦亮的劳斯莱斯停在了灰压压的龙华街边上。
这一片治安成迷,陈明湛暗暗做了个手势,让司机尾随在两人身后,情况不对立刻站出来。
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钻入这条混乱的街道,
楚星野悄悄地观察着陈明湛的反应。
陈明湛紧紧牵着楚星野的手,楚星野怎么也没办法挣脱开。
他们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双马尾。身上穿着旧衣服,眼睛圆而大,神态一派天真,此刻死死地抱着陈明湛的小腿。
“哥哥……哥哥我好饿啊……”
“可以给我一点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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