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翡难以开口,糖刚在嘴中化完,对比起这本就酸的葡萄,牙差点没酸掉。
颂卿归掏出颗糖塞入朗翡嘴中,“没想到会这么酸。”
簌簌梨花飘落,朗翡咬住颂卿归抽开的指尖,饱满的唇与指尖正好隔着一朵梨花,舌尖扫过指腹,湿而软,带着电流般酥酥麻麻的。
颂卿归眸光浮动,有点意外,朗翡见此笑出了声,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卿归这么可爱?
颂卿归一贯的原则是只做事不废话,他的指尖压住了朗翡嘴唇上的那朵梨花,梨花的清甜和糖果的甜搅合在一起,整体的口感提升了个层次,是种更好的滋味。
朗翡笑不下去了,握住颂卿归的手腕,用那双翡翠瞳眼巴巴地盯着人,表达出来的情感就是我错了。
颂卿归看了一会儿,俯身亲亲朗翡的眼睛,
朗翡的睫毛不由自己地抖动,却也没躲,他身上还有哪个地方卿归没亲过?
颂卿归觉得有趣多亲了两口,两只眼睛都亲了亲,这才退后,顺道把做乱的手指收回来,低头舔过还沾着糖浆的指尖,红色的舌头与玉白的指尖,色气而诱人。
朗翡喉头滚动,不小心把不剩多少的糖咽了下去,或许恰好……
将人推坐到躺椅上,握住那只手,与他紧密的十指相扣,不顾他手上黏腻的糖浆,随之缓缓俯下身。
月亮出来了,它却羞怯的躲在云层之后,欲说还休。
颂卿归的衣衫散乱,普通的粗麻布衣在他身上都显出点旖旎风流。
他的手抚在朗翡卷卷的发上,像是在抚摸一条大狗狗,手的力度向下施压,仰躺在躺椅上,缓声问:“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本就干枯嘶哑,在这个时候更是哑的不像话,连他问了什么都听不清晰,是问为什么愿意?还是问为什么不介意?其实都差不多,他只是不理解,不理解朗翡怎么能做到这地步?
这和传闻中的朗翡何止是不像,说是天差地别都不为过,现下发生的事,是他说出去,都会被人认为他是发癔症了,不然怎么会胡言乱语,又痴心妄想?
朗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加握紧颂卿归的手。
颂卿归盯着没有月,只有几颗碎星闪烁着的夜空,他的眼神挣扎在沉溺与清醒之间,想要就此沉溺,又想保持着自己清醒,混乱与疯狂交杂,在眼底最深处,却又是不安与恐慌。
几朵调皮的花落到他眼皮上,借此闭合上眼,只存留着一条弯弯的笑弧,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梨花随风落下,飘落的白色花瓣,有很大一部分的花儿都落到了两人身上,仿若为两人拢上了层白色的薄纱,梦幻又绮丽。
朗翡在这场花雨中,含糊回了一个“想”字,他的意思是没有原因,单纯只是他想。
颂卿归没想到他还能听到答案,眼皮颤动,抖落了附着在眼睫上的花瓣,一滴泪跟着悄然滑落。
月亮拨开云雾洒下清冷孤寂的光,照亮了半跪在地狼狈呛咳的朗翡,有液体从他嘴角滑出。
颂卿归坐直起身,簌簌梨花被带的扬起,他伸手捞了两朵,放入自己口中咀嚼,眼神还饶有趣味地注视着那个狼狈的人影,自己半散的衣衫都未做整理,只觉得当下的情况有趣极了。
朗翡抬起头,在月光之下,那双眼真如被水洗过的翡翠,干净漂亮的不像话。
颂卿归在遇到朗翡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重欲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厌恶这件事的,直到这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疯狂。
按着人的肩倒到地上,手还记得垫在他脑后避免他磕碰到头,啃咬上了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唇,昨夜还未好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腥味、腥膻味还有丝丝缕缕的甜在唇齿间流转,味道不是很好,此刻却无人在意。
在快窒息时,紧密粘连的唇才分开,颂卿归趴在朗翡身上,听着各自急促加快的呼吸与心跳,在这个脑袋空空的片刻,让我差点认为,我对你心动,妄图想赌一把我们的未来。
朗翡抱着人起身,“衣服脏了。”
颂卿归抓紧朗翡的衣服,恐慌着自己会被摔落,却发现自己的恐慌是没必要的。
朗翡在抱起人的那刻发现自己需要使的力很小,恍惚间他觉得被他抱着的人还没有他的刀重。
“没事,还有很多干净的。”颂卿归团了团,把头靠到朗翡的心口,听到了鲜活而有力的心跳声,自己活了二十三年,没有任何一刻的心跳,如抱着自己这人这般鲜活而活跃,想要摧毁,又想要珍藏,恰如他对自己的形容,自己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忍不住笑起来,矛盾吗?不过是有点舍不得了,一点点的,一点点。
燃起烛火,朗翡朝颂卿归看去,他身上的衣衫已全部解开,一块绝世美玉被毁的四分五裂,这都不是瑕不瑕疵的问题了,是全然颠覆,摧毁的彻彻底底。
朗翡的好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伸出去手,却碰都不敢碰,满身的刀伤剑伤还有其他利器造成的伤,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沿肩胛骨向下一直没入裤间的可怖烧伤,能看得出来时间过去已久,但能想象出受伤时与医治时的痛苦难熬。
“失望吗?”颂卿归拿着衣服没有穿,任由朗翡打量。
朗翡上前两步,轻轻揽住人,像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尊易碎的琉璃盏。
“并不。”只有这两字,再无过多询问,无疑单只是回忆都是痛苦。
“没事,已经很久了。”颂卿归退出那温暖的怀抱,披上衣衫,“我去外面坐会儿。”走出屋门。
朗翡悬着的手垂下,他想带人走,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吧。
换着衣服,思索着,毒医谷那家伙从天山回来了没?差不多了吧,都走了一年多了,明天或者后天去传个信,试试能不能联系到人。
春分时节前后空气中还有着凉意,颂卿归整个人屈腿半躺在秋千上,仰头欣赏着被云层半掩的月。
多久没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了?是多久呢?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或者是从一开始吧。
秋千轻轻摇晃起来,是朗翡。
“以前我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架秋千,”颂卿归眼神未动,平静地讲述着,“是我父亲为我母亲搭建的,木料是最上等的紫檀,还缠绕着四季都开的花藤,贵气又漂亮,可惜再好的木头也经不住风雨的摧残。”就如他们那比纸还薄,比沙还容易散的感情。
朗翡弯腰亲了亲那双藏下无数秘密与痛苦的眼,“或许以后我们的家中……”
“不,不必,”颂卿归摇头拒绝,“就这样吧。”
朗翡的心脏密密匝匝的疼起来,他心疼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就是他认为他该受人呵护,不该再受到一丝一缕的伤害,他真的好像再受到点伤害就会碎了。
风吹落梨花,似乎下了场雪。
颂卿归轻轻呼出口气,吹开落到唇边的花瓣,“我不值得任何人的怜悯,”抬起自己那双干干净净的手,“你看,它多脏。”满手都是洗都洗不干净的鲜血。
朗翡转身拢住那双手,落下个轻轻柔柔的吻,“外面凉,我们回屋睡觉吧。”只凭那满身伤痕,他就不敢再寻根究底,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把人打横抱起,回到屋中,放到床上,替人脱鞋宽衣。
颂卿归滚到床的里面,给朗翡留出了位置。
朗翡脱衣躺上了床,颂卿归又滚了回来,滚到朗翡怀中,靠在那放软的胸部,温暖且舒适,比昨夜的疯狂还让人舒服。
“狼狼,我一直想有个家,可惜来不及了。”声音低低的,含糊不清,若不是安静,若不是朗翡习过武,他大概分辨不清颂卿归说了什么,克制的收紧手臂,“怎么会来不及?”
深夜寂静,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朗翡已快入眠,听到轻轻的“算了”两字,更紧的搂住人,再多说已无意义。
颂卿归从没睡得这么舒服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了他一人,匆忙起身,听到了外间传来的练刀声,才缓下动作。
穿上衣服,束好发,走出门,院中挥刀的人充满了野性的俊美,很简单的挥刀,偏偏由他做来就是赏心悦目。
“我去外面买了早饭,在灶上热着。”朗翡停了动作,用袖子擦着汗,他不会做怎么了?他还不知道用钱去买吗?
颂卿归听到朗翡出去时,脸色明显不太好,咬了咬唇,接吻落下的伤口还在,再次裂开了,品尝到血的腥甜。
“我不会无声无息离开的,”朗翡几步走到颂卿归面前,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即使你不和我走,我离开时也会和你说的,若无意外,解决完麻烦我就回来。”
颂卿归撇开头,跛着腿走向灶房,他不是疯子,他是正常人,是正常人。
温着的早点端出来,摆放到梨花树下的石桌上,这才去洗漱。
鸡肉粥配着烧饼,还有一屉小包子与一屉小饺子。
静默地吃着早餐,颂卿归突然开口,“我不相信江湖人说的话,特别是他们许诺的感情,简直可笑。”
“不要有偏见呀~”朗翡俏皮地眨眨眼,“我们狼可是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的。”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人敲响,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我去开门。”朗翡阻止颂卿归动作,起身去开门。
“钱家满门都被灭了……”是个男人的声音。
第34章 离开
颂卿归微微一抬头,筷子碎在手中,随手一扔,不自觉抚摸上腕间的锁链。
与友人沟通结束的朗翡转回身,见到的是正抚摸着锁链陷入沉思的颂卿归,心底暗道一声要遭,不再管身后跟着的友人,快步走回到颂卿归面前,“颂兄,我身上恐有大麻烦了……”
“嘭~!”
“哗啦~噼啪~”
前一声是桌子翻倒的声音,后一声是杯盘碗碟落地的声音。
颂卿归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屋内走去。
“朗兄,这位公子……?”
朗翡静默注视着那个背影,他见的最多的便是他的背影,从一开始吸引他的便是这个背影,他想转到这人身前看看他会有何等风姿,想探索他的秘密,他以为还有时间,却发现若不想将自己的麻烦带到他身上,他必须离开去解决。
“卿归,走吗?”
颂卿归步子顿都未顿,没听到朗翡的问话般。
“我很快会回来的,真的,”朗翡握起自己的刀,“对于感情,我从始至终都很认真。”
颂卿归甩上房门,这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朗翡无奈苦笑,“我要去的是江南,你若在这待腻了,可以去看看江南烟雨的好风景。”
——
颂卿归半坐在桌子上,拨弄着手上的锁链,
“你父亲是江湖闻名的大侠,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去?不可能,怎么可能?”混乱且不愿相信。
“他一定是为了做大事选择假死,”疯疯癫癫,笑得满怀憧憬,“我就说,像他这样的大侠,怎么可能会死?只有我这猜测才说的过去。”
“云郎,云郎,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出生的时候你刚好归家,叫卿归怎么样?这是多好的名字呀!你说是不是云郎?”
“云郎!云郎!你是不是又和我开玩笑?别吓我,快出来呀,他们都说你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小心伤了仙儿妹妹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你出来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只要你出来就行,只要你出来。”越来越绝望。
……
“给我好好练武,你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了那些对你父亲动手的伪君子。”
“这么简单的招式都学不会,你怎么这么废物?连云郎的半点武学天赋都没遗传到?”
“吃了它,吃了它,就算你没云郎的半点天赋,也一定能为云郎报仇。”
“杀了那些.贱.人.,若不是她们带来的麻烦,你父亲怎么会中了那些伪君子的计?杀了,杀了,把他们全杀了,哈哈~哈哈~”
——
颂卿归跛着的左腿一脚蹬出,木椅四分五裂,伴随来的是刺骨入髓的疼。
眼睛死死闭上,弯弯的笑弧都不甚明显了,他该知道的,他一早就该知道的,
江湖人是没心的,他们以风流为荣,嘴上对ta说着山盟海誓,转身就能与另一人滚上床。
睡了不代表一切,低低笑出声,这一开始不就是他自己脑袋昏了做下的烂事吗?
他有什么资格奢求一个被他算计,被他上的人,能真正的心甘情愿留下,又不是和他一样不正常。
眼帘掀开,浓重的灰雾沉沉,毫无生气。
沉静地收拾破碎的木椅,拿着比较大块的“残骸”推门而出,院内空空荡荡,弄翻的石桌与散落一地的碗与食物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指节陷入木块中,细碎的木刺扎入其中,仍然无知无觉。
“嘀嗒!”先是一滴,接着是无数的雨点落下,越下越大,闪电与雷鸣姗姗来迟。
颂卿归步入雨帘,发与衣服很快被打湿,手中的木块随意扔到院角,雨打落梨花,落地的梨花被污泥染脏。
脱掉鞋子半躺到秋千上,任由大雨侵袭,秋千轻轻摇晃,是大风。
眼睛合起,剩下两条弯弯的笑弧,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膝,嘴上哼着小调,很是惬意。
…………
刚出浔逢城的朗翡回头看向这座平静安宁的小城,随着雨点打落,心兀地一慌,像是所有落下的雨全部灌进了心里,动荡不安。
“朗兄,发生何事了?”陶劲竹问。
“要回城带把伞吗?”朗翡难以对人形容他此刻心底的不适为何,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出于直觉。
“有蓑衣。”
朗翡张了张嘴,他不好说,他想回去看看,但不行,钱家被灭,如今他是最被怀疑的对象,他若不去处理这件事,迟早会将麻烦带到颂卿归身上,可,事情真有这么急迫吗?只是,他回去了又能如何呢?
23/136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