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芮宁是被黎暮泽钻进被窝叫醒的，芮宁咬住嘴唇，攥紧床单，魂都快被吸出来。
这是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的绝顶体验。
结束之后，芮宁有些不好意思：“那什么，你要不要去漱个口？”
黎暮泽去洗澡的时候顺手拉开了窗帘，阳光大片大片地铺进室内，暖洋洋的，让人生出几分慵懒之意。
芮宁只穿了一条内裤摊在床上，根本不想起床，他在微信上跟管修文闲聊，管修文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补钙，管修文再发来一个问号，他就傻瓜似的，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就连微博上那些黑粉的评论看起来都没那么刺眼了。
他变得开心、包容。
自从上次芮宁借管修文的微博发表声明以后，黎暮泽的路人缘挽回些许，网友们都在等黎暮泽本人回应，黎暮泽却迟迟没有动静。
有小道消息传他们夫夫正在度假，昨天出席婚宴的宾客站出来证实，确实如此，而且他们看上去感情很不错。可惜没有照片佐证，没有产生大范围的影响。
新晋小花和已婚富豪的桃色绯闻占据热搜。
张蔚然再次蹭热度，以犀利的语言对小花口诛笔伐，芮宁看不过去，开小号去张蔚然的微博评论区口吐芬芳。
黎暮泽洗完澡凑过来看了一眼，道：“他蹦哒不了多久了。”
芮宁问：“怎么说？”
黎暮泽：“他自己黑料比谁都多，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别人。”
芮宁：“管修文说他最近跟了个大佬，所以行事作风越发嚣张。”
黎暮泽：“什么大佬，我爷爷的一个供应商罢了，我要弄张蔚然，他不敢保他，也保不了他。”
芮宁双腿交叉盘坐在床边，仰头看着黎暮泽。
黎暮泽动作顿住了，解释道：“我不是那种以权势压人的家伙，刚入行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得罪过我，我都没有跟他们计较，实在是张蔚然这个人太不要脸了。”
芮宁噗嗤笑出声：“我知道。”
黎暮泽拉住芮宁的手：“起来？”
“不起来。”
芮宁索性躺倒，任由黎暮泽怎么拉，他就是耍赖。
他生性好动，除非打游戏，不然很难有什么事能让他乖乖待在室内，但他现在跟黎暮泽呆在一起十分惬意，腻腻歪歪一上午也不觉得无聊。
如果不是中午肚子饿，他还能继续躺。
酒店的午餐不好吃，黎暮泽就预定了另一家餐厅，二人换好衣服，一起去吃饭。
餐厅离酒店不远，他们索性沿着沙滩步行过去，途中有一群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在玩沙滩排球，他们路过的时候，一只排球从后面飞来，恰好击中了芮宁的后脑。
芮宁一声都没出，就倒在地上。
黎暮泽的脸色很难看，始作俑者也吓得小脸刷白，一个劲儿地向黎暮泽鞠躬道歉，一堆人闹闹哄哄地围过来，但黎暮泽没空搭理他们。
就在黎暮泽准备叫救护车的时候，芮宁的手指动了。
整整五分钟过去，芮宁才从晕眩中醒来，他用力按着眉心，眉头紧蹙，又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恢复清明。
黎暮泽说不出他哪里不一样，却能感觉到他变了，黎暮泽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仓促地道：“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芮宁握住黎暮泽的手腕表明阻拦之意，又飞快地松开。
他疑惑地问：“黎暮泽，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黎暮泽的脸色变得比刚才砸到芮宁脑袋的小姑娘还要苍白，他许久说不出话，等芮宁要起身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扶住芮宁。
芮宁拨开他的手，自己站稳，他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黎暮泽：“我带你回酒店吧。”
回酒店的途中，黎暮泽在前，芮宁落后他半个肩膀的距离。
出来时，他们手牵着手，说说笑笑，现在回去，他们连衣角都离得远远的。
芮宁回到自己房间，黎暮泽要进去，芮宁抬手挡住，无声拒绝。
黎暮泽：“我想跟你聊……”
芮宁出声打断：“我要好好休息。”
他望着黎暮泽的眼神很平静，没有爱也没有恨，这让黎暮泽万分恐慌。
黎暮泽戳在房间门口，指甲掐入手心，二人僵持半晌，黎暮泽到底后退半步，强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回到自己房间时，魏尧还在一个劲儿地给他发微信。
「我给你推荐的餐厅好吧？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吧？」
「要是想玩一把浪漫，你还可以找他们餐厅经理，钢琴、小提琴等等乐器都可以安排。」
「你不是会吉他吗？到时候当众弹唱一首，还不是感动得芮宁哇哇乱叫？」
「你说呢？」
黎暮泽把房间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个一干二净，玻璃水杯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片割伤了他的面颊。
黎暮泽犹若未觉，他心里的痛无法发泄，猛烈的情绪激得他眼角通红。
他的视线落到满地的玻璃渣上，于是缓缓走过去，蹲下`身，颤抖的手抓住玻璃渣，用力握紧，鲜红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掉下来，他才获得某种平静。
黎暮泽坐到沙发上，阳光刺眼，他不得不抬手挡住。
芮宁房间的布置跟他的房间一样，今天上午，他坐在沙发上，芮宁躺在他的大腿上，举着手机给他读冷笑话，笑话很无聊，但他笑得很开心。
“那个笑话真的很无聊。”
要是时间能在那一刻暂停就好了。
*
魏尧打来电话，黎暮泽直接拒接。
他还一个劲地在微信上问黎暮泽约会约得怎么样，黎暮泽看他那些活泼的表情包实在刺眼，索性把他拉黑了。
黎暮泽到底还是叫了客房服务，清洁人员一看到他满手的血，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叫了医生过来。
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引来了芮宁的注意，他神色犹疑，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才过来问黎暮泽：“怎么了？”
黎暮泽把受伤的双手藏在身后，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
第64章 他们都知道
芮宁：“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去民政局办离婚那天，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们竟然一起出来度了假，要是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黎暮泽忙道：“只要你愿意听，我可以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件事都告诉你。”
芮宁笑笑，道：“改天吧，现在我想回去了，我的证件在你那里吧，能不能拿给我？”
黎暮泽错愕：“你现在就想回国？”
其实他想问的是，不跟他一起吗？
芮宁点点头，道：“我想回去看看外婆。”
芮宁言语克制，表现得温和有礼，明明是不想跟他待在一块儿，还费劲找个借口，好让他面子上过得去。
他比十八岁的芮宁温润体贴，也更疏离。
黎暮泽强笑，厚着脸皮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也去看看外婆。”
芮宁惊讶地看着他，过了半晌，道：“不行。”
黎暮泽差点笑不下去。
他下意识地攥紧手指，牵动手上的伤口，本想忍耐，灵机一动，皱眉低吟了一声。
芮宁果然问：“怎么了？”
黎暮泽眉头紧皱，道：“没什么。”
芮宁拽住他的手腕，看到他满是血痕的双手，脸色登时一变：“怎么会这样？”
黎暮泽没有回答。
房间里的医生见势探出头来：“那个……我们现在来处理一下？”
芮宁这才发现，医生刚才就在黎暮泽房间，药箱都打开了，他突然来敲门，才打断了他们。
满地狼藉已被清扫。
芮宁跟着黎暮泽走进房间，医生拿小镊子一个个挑出玻璃碎片，有些细小的玻璃渣嵌在肉里，医生需要挖得很深，一点点把玻璃渣刮出来。
黎暮泽额上都是冷汗，上臂肌肉绷得紧紧的，医生用酒精消毒的那一瞬，他陡然咬住嘴唇，唇色发白。
芮宁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黎暮泽突然说：“能不能麻烦你给医生泡杯茶？”
芮宁懂他的体贴，却还是盯着他的伤手半晌没动。
他心疼他。
他们都知道。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医生终于处理好伤口，在黎暮泽的伤手缠上了几层纱布。
芮宁去给医生泡了杯茶，亲自把医生送到门口……然后，然后他自己也走了。
黎暮泽还以为，他看在自己受伤的份上，至少会多关心几句，问问自己为何受伤。
但他什么都没问，就那样走了。
当天晚上，黎暮泽去敲芮宁的房门，一直没有人开门，他打芮宁的电话，也一直提示关机。
于是，黎暮泽跟李乔要到管修文的联系方式，又打了电话给管修文。
黎暮泽开门见山地问：“芮宁是不是回国了？”
管修文也没瞒他：“是，等他到了，我去接机。”
黎暮泽顿了顿，道：“芮宁把这段时间的事都忘了，他失忆之前跟你关系最好，应该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管修文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黎暮泽几乎立刻就有了判断。
芮宁一定跟管修文说过什么，而且那些话对他很不利。
芮宁已经走了，他一个人呆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黎暮泽立刻买了最早的航班飞回国。
魏尧来接的机，黎暮泽上车之后，他还迟迟不动，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问：“芮宁呢？”
黎暮泽淡淡道：“他有事先回来了。”
魏尧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诧异道：“你们刚确定关系，现在不正是最蜜里调油的时候吗，怎么舍得分开的？我刚谈对象那会儿，周末见个面，恨不得洗澡的时候都黏在一起，芮宁也真是的，什么事能比你重要？”
他句句戳心，黎暮泽心口堵得不行，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你别说了。”
魏尧仍是不解：“我上次发给你的教学片你是不是没看？那方面可重要了！只要你在床上征服了他，让他满意，我跟你说，你们的感情不会差到哪儿去，本来五分的矛盾变三分，本来没矛盾的甜蜜升级……”
黎暮泽想到了自己早上的行为，几乎忍不住发笑。
他为了取悦一个人，强忍心理生理的双重不适，去做了那么肮脏、低贱的事，仅仅因为芮宁开心，他甚至也觉得满足。
他那么用力，结果还是失去。
魏尧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了，笑意消失，神情凝重起来：“暮泽，你跟芮宁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黎暮泽：“他恢复了记忆，而且忘记了这段时间的事。”
魏尧忍不住“艹”了一声：“你这什么运气啊！你俩正儿八经在一起满二十四小时了吗，就出这事儿，真是操操操！他恢复记忆也就算了，还把你这几个月的加分表现给忘了，简直霉上加霉！”
黎暮泽没吭声，魏尧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上，又见他失魂落魄，不由得连连叹气：“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黎暮泽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他从后视镜里瞥见黎暮泽的表情，心立刻提了起来：“是芮宁？”
黎暮泽点点头。
魏尧认识黎暮泽许久，从未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模样，他的电影提名金樱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魏尧甚至看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段对话十分简短，黎暮泽“嗯”了两声，就结束通话。
魏尧急切地问：“他说什么？”
黎暮泽抬眼，道：“他说要找我聊聊。”
魏尧心道：完蛋。
他勉强挤出笑，言不由衷地安慰黎暮泽：“你也别太悲观，凡事往好处想，说不定他是想起了你的好，仔细合计合计，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你……”
黎暮泽打断了他：“我哪里好？”
魏尧噎住了：“呃——”
他以前对芮宁确实称不上好。
魏尧硬生生地转移话题：“他约你啥时候见面？去哪儿见面？”
黎暮泽：“去他们小区，就现在，你送我过去吧。”
魏尧开到前面一个路口，调转车头，向芮宁爸妈住过的老小区驶去。
黎暮泽一直看着窗外浓黑的夜，宛如一尊雕塑。
第65章 我们离婚吧
夜深露重，莲花二村的大部分住户都睡下了。
黎暮泽给芮宁发微信：「我到了，现在上来。」
芮宁飞速回复：「别，我们去小公园。」
芮宁口中的小公园就在他们小区里，面积不大，放了几张长凳和几个健身器材，十分简陋。
眼下，那长凳上都是露水。
没过多会儿，芮宁的身影自夜色中出现，他穿了套奶白色的套头运动衫，衬得他青葱水嫩，像个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似的。
黎暮泽在他开口之前强行找话题。
“外婆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下午我妈炸了平菇，她吃了好几块，晚上给她洗了头吹了头发，又读了个短篇小说，刚睡下。”
“爸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在我那里多呆几天的？”
“就今天早上，他们还是习惯住自己家，再说了，也不放心外婆，热搜过去了，没人再来小区打扰，他们在这住着挺好的。”
“你的工作……”
芮宁终于开口打断了他：“黎暮泽，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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