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和大周离得远,路途遥远艰辛,他身子不好,照理说本不该派他前他来,可皇上却亲自指派让他带礼前往大周。
穆家姑娘穆雪英不放心,大着肚子硬是要和他一同前往。
穆家武将世家,穆雪英从小习武,身子骨极好,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还大着肚子上战场,八王爷便也没阻拦。
结果刚到大周边境,穆雪英便生了,是个小哥儿。
八王爷原是打算等穆雪英休养几天,身子好些了就往京城进发,可暗探却传来急报。
二王爷和四王爷、七王爷逼宫了。
老皇上是料到这两个儿子狼子野心,怕老八出事,才把他派出去,原是想着,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在,清彻朝廷,让老八安全继位,可没成想,老七竟也参与其中。
老皇上被老七下了毒,囚禁在寝里,逼迫他重立太子。
穆家军赶回京时,老皇上已被三位王爷把持,穆家君不敢擅自行动,只得守在皇城外。
八王爷得了消息,想赶回去。
穆雪英拦住他。
这接骨眼上,朝中是何局势尚未可知,八王爷绝对不能走。
皇上派他出来,就是为了护他周全,不能让老皇上的付出付之东流。
再有一点,大周皇上寿辰再即,他作为西国代表,又怎能半道回去?
这次带来的人,皆是心腹和护卫,朝中大臣并未跟随,心腹护卫身份不够,要是带礼前去大周,那势必要落人话柄。
——西国什么意思?
祝寿就派护卫来?
这是瞧不起我大周啊!
穆雪英虽是太子妃,可到底是女子,更是不能代表西国。
穆雪英打算带兵回去救援,她善武,回去能搭把手,八王爷手无缚鸡之力,回去就是添乱。
八王爷大概也晓得,也没阻拦,只让她万事小心。
事儿紧急,回去可能是兵荒马乱,穆雪英便没把孩子带走,留给了八王爷。
两人都盼着之后再见。
可却都不知,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不再相见。
穆雪英带了一部分兵回国救驾,八王爷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北上。
一路水路,抵达京城,寿辰一过,八王爷抱着孩子就往回赶。
可船只刚从秦州过,就遭了埋伏。
八王爷一看对方来势汹汹,又似乎早有准备,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了故土了,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亲了孩子一口,把他放在了小木盆里,让他顺着水流往下游飘,刺客见了,想前去追赶,八王爷却是下了令,全力阻拦。
虽然周边皆是茫茫大海,望不到头,可他晓得他一旦在这儿出事,秦洲知府明儿绝对会来,孩子没准能有一线希望。
第二天秦州知府确定是来了,远远的,就见海上飘着几艘大船,上头尸陈便地血腥弥漫,他是挨个查看,可几乎个个都断了气。
八王爷被两护卫压在身下,死前大概是两护卫护着他,被利箭穿了胸膛,朝着八王爷倒了下去。
八王爷大概是都还能爬起来,就被人一剑穿了心。
后头一护卫侥幸还喘着一口气,发现是大周人,便颤抖着满是鲜血的手往南方指,嗓音像破铜锣一样,断断续续的,说:
“小王爷……被,被王爷送,送……找,找……”
他话没说完,神智也已不清醒,但却还记得八王爷临死前交代的话——见了大周人,让他们找孩子。
秦洲知府听得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懂。
西国八王爷来祝寿时,好像确实是带着个孩子。
这人是让他们找那个孩子?
可大海茫茫,南方广阔无垠,去哪里找?海上风浪大,木盆小小,怕是早被海浪打沉了。
两国后头是差点因为这事儿打起来。
不过秦州知府不是吃白饭的,下了令全力搜索刺客,又把所有尸体——不论护卫还是刺客,通通带回衙门,冰封处置。
后头穆雪英来,周初落亲自交涉,那些刺客,要是大周人倒也罢,可一看就是西国人,这和大周没关系,是你们西国自己内乱,怪谁?总不能就因为在大周土地上死,就怨大周吧!
人可是你们西国人自己杀的。
穆雪英虽是悲伤愤怒,可还是没朝大周出手。
国内动荡未平,这时候打起来,那无疑讨不着半点好,她也不是不知事,因为不是本土人,带的兵也不多,她拜托周初落,在秦州,方洲,平洲,寻常孩子,可毫无所获。
孩子尸体虽是没在,可也许是沉在哪个地方了也不一定。
海中鱼儿多,没准要早已尸骨无存。
穆雪英最后带着八王爷的尸骨回了国,之前裴泽铭身子不好,穆雪英监国,十年才往大周跑一次,如今退下来后,来的倒是频繁些。
她来大周,倒也不是做啥。
而是八王爷死在大周,尸骨虽是回了故里,可小王子却是沉骨秦海。
总得来看看,给孩子上点香,总不能让他死在他乡,魂不能归故里,还连点香火都没有。
每次来,穆雪英总在在秦海海域逗留许久。
夏林涛说的简洁,很多细节他并未知晓,可蒋小一还是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双眼渐渐泛红。
“太惨了。”他吸了吸鼻子,说:“真是太惨了,要是换了我,我肯定熬不过来。夫君,你可得长命百岁,你要是先离我而去,我肯定会受不了。”
白子慕:“……”
“夫君,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想上茅房了?”
白子慕脸色不太对,一副被狗血淋了的样子:“……没,我是饿了,小涛啊!你去给我买两包子吧!”
夏林涛无奈,正要走,蒋小一喊他:“小涛,给我也买两个。”
夏林涛想打死他们两。
没比他大,却这么瞎喊,喊他一句夏护卫他都听得顺耳一点,小涛啊是什么鬼。
夏林涛一走,蒋小一立马起身坐白子慕旁边:“夫君,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知我者,蒋小一是也。”白子慕小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李大姐当初跟我们说小水是哪里捡的。”
“记得啊!好像是……”蒋小一本来有些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夫君,你,你是说……”
“很有可能啊!西周八王爷出事是十五年前,小水今年也是十五,八王爷在秦州海域出事,小水是莫阿叔在那附近捡的。”白子慕道:“八王爷是西国人,小水他也是西国人,小一,你说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蒋小一摇摇头。
要是小水不是西域人长相,那,那还能说巧合,可莫小水一看就不是他们大周人啊!
虽说西周两国交好,来往商人也多,可能是西国的商人来大周寂寞了,娶了大周姑娘生了娃,可要回去时却又不想要了,所以扔了也不一定……
可还是太巧了啊!
“夫君……”蒋小一话还没说完,一禁卫军匆匆跑过来:“白大人,西域使臣即将抵达码头,是否立马接驾?”
到是巧了。
白子慕得去接人,蒋小一跟了上去,码头闲杂人等已被疏散,禁卫军把周边都围了起来。
好些老百姓站一旁看热闹。
蒋小一站人群里往码头那边看,西域船只还未驶进码头,一国太后亲临,阵仗自不是其他使臣可比拟。
八艘豪华、威严的,似海上霸主的大船缓缓的从远处驶来,船上两旁尽是手持长矛威风凛凛的守卫军。
临近码头,对方吹响了一声辽长又低沉的号角。
西国来了。
第347章
第一艘大船停靠时,船板刚一搭在河堤上,便陆陆续续从上头跑下来好些禁卫军。
西国禁卫军和大周禁卫军服饰不同,但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个个飒爽,腰姿挺拔,瞧着很是威风。
这帮人又把现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穆雪英领着一众丫鬟,被一嬷嬷扶着从第三艘船上下来,见到人第一刻,不说白子慕,就是蒋小一都愣了。
穆雪英竟是一头白发。
听闻此人不过四十五,怎的就……
不过穆雪英真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即使是个姑娘家,可眉宇间是英气勃勃,神态俊逸,容貌也是极为出众,行走间不见丝毫温婉,却利落干脆。
不过,好像和小水也不像啊!小水俊一点,而且也不娘。
没准是多想了,蒋小一觉得。
“想必这位便是白大人?”穆雪英率先开了口,她是西国人,可大周话却说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就是语调有些微差别。
大周朝廷派什么人前来接待,西国人早得到消息。
“路上听闻,今年探花郎,才貌双全,是端了一副好相貌,京城游街是让众人惊叹连连过目不忘,早先哀家还觉所言夸大,如今一瞧,应是所言非虚。”穆雪英笑着说。
白子慕也客气笑了:“大家真是太会说话了,太后,你也很会说话啊!”
穆雪英怔了一下,而后半挑起眉,笑出了声。
秦州海域离祥柳镇有差不多一天的海路,人‘舟车劳顿’,照理应先歇息,可祥柳镇并不适合安顿。
马车早已准备好,一行人又往京城出发。
这会儿即将六月,日常夜短,赶一些,傍晚便能抵达京城。
穆雪英是个健谈的,坐上马车她撩了车帘往外头看,说她许久没来京城了,这路她来返过好几次,上次离京至今已有五年,这么些年过去,周遭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眉宇间透着一丝哀愁。
大概是当初八王爷进宫也是走的这条路,她走他走过的路,见他见过的风景,高兴,怀念,却也忍不住哀伤。
景尤在。
可斯人已逝。
白子慕骑马护在马车旁,闻言都不知道该说啥,其他国的使臣皆是汉子,上了马车不是搁车里和同僚嘀嘀咕咕,就是探着头同他说话,汉子之间啥都好说,那些话白子慕也都听得懂,还能跟人唠两句,那些使臣进京时,谁不是笑哈哈夸他会说话。
可和不熟的妇人,白子慕真不好瞎吹牛,只简单附和了两句。
穆雪英似乎有些疲惫,很快就不再说话了,依靠着车厢,丫鬟替她撩车帘子,她只默默的朝外头看。
行军临近京城时,却是出了点意外。
率先在前头开路的禁卫军突然呵了一声:“什么人?”
话一落,瞬间全员戒备,禁卫军手都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路边传来一声响。
“哎呦喂啊……”
白子慕刚准备调转马头退到马车边,保护好人,结果一听,这四个字他可熟得不能再熟了。
蒋小二从一旁山道上摔了下来,跌在路旁边,被麻袋压了个正着,莫小水着急忙慌的声音从山道上的草丛里传出来,似乎还有点远。
“二叔,二叔,你没事吧!”
白子慕赶忙举起手示意禁卫军无事,不要出手,他下了马跑过去扶起蒋小二,上下看他有没有伤着哪里。
可别是摔出个好歹来。
蒋小二摔得五迷三素,可见到白子慕他又很高兴,眼睛亮亮说:“哥夫,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怎么摔了啊?”白子慕问。
蒋小二几个开春后跑山里摘野菜的事儿他是懂的,孩子勤快想干活,他没拦着。
这边山头离城里近,前儿他护送大良使臣回京,进宫时看见周辞越在啃甜笋,怪新鲜的,周辞越说那笋是蒋小二晌午那会儿刚送宫里给他的,大概是知道他也是熊,那么想来也好这一口,蒋小二就给他也送了些。
出京时,蒋小二和莫小水拿了一麻袋笋子蹲在城门口等他,说让他带着路上吃,他们在虎头山那里摘的,很大。
这里就是虎头山,这会儿蒋小二在这儿不奇怪。
蒋小二脸颊被晒得通红,汗水沿着脸颊直往下淌,他说是路太滑了,他没踩稳,才从上头摔下来了。
没什么大伤,但掌心却是脱了点皮,应该是被树枝啥的剐蹭到了。
白子慕那个心疼啊,帮他拍了拍衣裳上的草屑。
蒋小二感觉心里暖暖的。
穆雪英离得稍远,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却打趣了一句,说白大人倒是心系百姓。
这不,见人摔了,急急忙忙的,亲自扶起人不说,还帮人拍裤子。
当真是好官,难怪刚入职,就得了这么个好差事。
白子慕一边给蒋小二拍草屑,一边道:“为官者心系百姓是应当的,不过,这是我的小舅子。”
穆雪英:“……”
她收回方才那些话。
“太后,你等一下啊!”白子慕仰头朝山里喊:“小水,小水。”
草丛里传来声:“叔父。”
“过来。”
路边上的草丛动了动,窸窸窣窣响了一下,没一会儿莫小水背着一个麻袋,头发散乱,邋里邋遢活像京城要饭的乞丐,满身草屑的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甜笋小,有些长在草下头,弯身窜草丛里掰的时候,头发难免会被树枝勾着,莫小水像家道中落要饭八百年了,气喘吁吁的,脸上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成一撮一撮,大热天的,白子慕觉得他好像都要冒烟了。
莫小水先看了白子慕一眼,然后担忧的朝蒋小二看去。
这边是个斜坡,有些抖,又没有路,方才蒋小二踩空了直接滚下去,吓了他一跳,他想抓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
“二叔,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蒋小二说。
白子慕道:“你把麻袋扔下来。”
莫小水乖乖照做,把背上的大麻袋扔官道上。
白子慕两步走到陡坡下,朝莫小水伸开手:“跳,我接住你。”
这高度挺高的,直接跳下去莫小水有点不敢,他平日就听话,又极为信任白子慕,立马朝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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