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嫂都被熏得受不住,烂冬瓜最是臭了,比得茅房里的粪水还要熏人。
“哎呦喂,那个杀千刀的啊敢砸我。”
钱氏囔了起来,钱阿叔和虎子几人闻言,赶紧从屋里出来。
“你爷爷我砸的。”
白子慕阴沉着个脸,语气森冷寒凉。
他个儿实在是高,此刻隔着篱笆垂眸看她,除了姿态有些迫人,又多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钱氏立刻顿了声,钱阿叔几人一看这事儿,就知道定是钱氏说人闲话被人听了个正着了。
钱阿叔满脸尴尬,他这儿媳妇,最是爱唠人闲,说也不管用,那嘴就是闲不下来,似乎不说人两句坏话,它就会痒,整个人就会难受。
“对不住啊小子。”钱阿叔一脸歉意。
白子慕看着他,钱阿叔平日没少帮衬蒋家,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于是他目光又落回钱氏身上,语气淡淡:
“你算什么东西,张口就骂我家小一,说我是废物,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说过我,今儿看在钱阿叔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再有下次,我定要你见鬼。”
他说的很平静,可钱家人却不由打了个哆嗦,等着白子慕回屋了,钱老汉指了指钱氏,气恼道:“你啊你,平日在外头瞎扯也就算了,咋的回来了还这般?这小一招的这个哥婿,我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你可别给家里惹了祸。”
钱氏心里也是有些怕,脸色都已略微吓白,可还是嘴硬道:“有啥的不好惹,不就是个上门的?一看就没啥子本事,衣裳都还是穿的蒋叔的。”
钱老汉瞪她:“你还说,你个眼皮子浅的,虎子,管管你媳妇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咋的不像话了?如今你们是嫌起我来了?明明是我受欺负了,你们不帮着我说一句话,还尽是向着外人,有你们这么做公婆的吗?”
钱氏哭囔起来。
没想到钱氏还敢同他叫嚣,钱老汉也是气得很:“是,就是嫌你了,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个德性,我是宁可让我家虎子一辈子打光棍,都不给他娶你这么个扫把星。”
“扫把星?我呸,你们钱家的欺负人是不是?虎子,你咋的一句话不说,你就这么看着我受欺负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隔壁的似乎吵起来了,白子慕也没仔细听,回屋歇了会,见两个小家伙摘菜回来了,便又进了厨房。
下午蒋小一回来,白子慕问他,中午还要去砍柴吗?
蒋小一说不去了,刚回来路上见了大伯娘,大伯娘说他家南山半腰那块地,草都比豆苗高了,让他得空了过去锄锄,不然豆苗该坏了。
白子慕不太高兴:“下午我跟你一起去。”
蒋小一皱起眉,不同意:“你身子都没有好,我可以自己去。”
“不行。”白子慕说:“不出去溜一圈,大家都该说我是废物了。”
“那你身子受得住吗?”蒋小一担忧道:“村里就是这样,最爱胡咧咧,你别放心上,身子最森*晚*整*理要紧。”
白子慕其实也是有点懒的,这几天能煮饭煮菜等着蒋小一和蒋父回来,还是因为他想帮着蒋小一分担一下,强迫着自己做。
干地里的活,他还真的有点不太想去,因为没做过,可他最要面子:“没事,我应该能行。”吧!
于是下午,他扛着一把锄头,跟着蒋小一出门了。
村里人一听,活都不做了,那已经到了地里正在锄草的,也锄头一丢就开始往南山那边跑……
蒋小一招的那个哥婿终于出门了。
啥?
还扛着把锄头。
啥?不可能吧!不是说是个懒的?
哎呦,那小子可俊可俊了。
这下可不得了。
连呆家里做活儿的妇人,都齐齐从屋里出来,白子慕明星走红毯似的,道路两边尽是争先恐后,想目睹他真颜的粉丝。
这平地、下坡都好走,不费什么力,可上坡最是要人命。
都九月快中旬了,太阳依旧是晒,人站在外头,眼都要睁不开,蒋家那块地儿在山腰,得爬坡,刚爬到一半白子慕就感觉快不行了,后背的衣裳也全湿透了。
这太阳真尼玛晒,呼进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是热的,胸口又疼又闷,像去了趟西天,跑了十万八千里,累得他都快踹不生气来。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行了,他得先晕一晕。
蒋小一看他汗一直不停的流,担忧得紧,正想扶他到路边歇一下,谁知都还没来得及张口,白子慕竟然毫无预兆的直接往他身上倒,直把蒋小一吓了一大跳。
山脚下还聚着一帮人。
“这蒋哥儿招的夫婿,也没钱家说的那么懒啊!还懂得跟蒋小一去干活咧。”
“可不是。先头没见着,我还想,钱家同蒋家离得近,这钱家的说的应该是真的,可谁想……”
“哎,那是不是蒋哥儿?”
“哎呀,好像是,他不是刚上山么?咋的又回来了,啊!他好像背着个啥。”
蒋小一一到近前,懂了,不是背着个啥,是背着他的小夫婿。
咋了啊这是?
不懂啊!大家面面相觑。
见蒋小一累得脸都白了,李家夫郎先头同蒋小一打过一架,自觉对不住人,这会儿赶忙的朝旁边地里喊,让他汉子来,帮着背回去。
有些不放心,还跟着去了,只几个婶子留在原地,没一会儿见山上下来人,过去一问,晓得这蒋哥儿他夫婿是咋回事不?
怎么好端端的晕了?
从山上下来的是个汉子,闻言说:“没咋的,估摸着是累晕了。”
“啊?”
“他们都还没到地里,活儿都没干,蒋哥儿他夫婿就一直的流汗。”
那汉子微微摇头,说:“我远远看了片刻,见那小汉子脸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像个干活的,我就晓得了,这人怕是不得行。”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想对了。
大家瞬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要是到了地里,先锄两下草意思意思再晕也好啊!可这……
肯下地,不是个懒的,但……这好像也没比懒好到哪里去。
懒的不肯干活。
弱得干不了活。
一个样儿。
真真是不知道蒋家哥儿怎么想。
林婶子嗤了一声,刚她正在菜地里摘老叶,听见大家说蒋家夫婿出门了,她便赶紧的跑过来,刚见着白子慕模样好,她心头还不是滋味,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她眉开眼笑的,似乎同谁较劲赢了一样,同旁人几妇人道:
“先头我给蒋家小哥介绍陆家的汉子,你们猜怎么着,他和蒋安竟还将我打出门来,哎呦我那个气哦,他啥条件啊,连着陆家的都看不上,我还寻思着以后他能找个啥,结果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啧啧啧,以后定是要后悔。”
林婶子被蒋家父子打的事儿,大家是听说过的,之前还问过林婶子,不过林婶子大概是心虚,也没说,这会儿大家一听,看她眼神就不对了。
“你给蒋哥儿介绍陆家的汉子?你这安的什么心啊?”
“就是,蒋家也没对不住你啥吧?都是一个村的,你做这般事,难怪的被人打出门。”
“打一顿都是好,要是换了我,我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这黑心黑肝的老货。”
林婶子听了这话不高兴,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之前是不敢说,可这会儿不一样了:
“呸,你们懂啥,这陆家的汉子是爱打人,可这咋了,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不成,可蒋小一一把子力气,我不过就想着,陆家汉子年纪也大了,身子不像得以前,蒋小一要是嫁过去,陆家汉子若是想打他,估计也讨不了好,这才想着上门撮合撮合,不然就蒋小一那条件,还能找个啥样?”
她笑了声:“陆家汉子不比现在这个强?起码人干得了活,家里还有好几亩地不是,现在找这么个病秧子,以后肯定要后悔,不信你们记着我这话。”
大家这么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蒋小一干活厉害,也有力气,以前帮人拉犁犁地,那拉得比牛都要猛,要是真跟陆家那汉子打起来,谁挨揍还真不好说。
“切,说得好听。”有人冷哼一声:“你什么德性当大家伙不知道?要真像你讲的那般,那咋的不介绍给你家胖丫?”
林婶子家还有个闺女,年十八,胖胖的,还没嫁出去。
那妇人说:“你家胖丫不咋的干活,力气定是没有蒋哥儿大,但也不打紧啊!陆家汉子瘦瘦小小的,要是敢打她,你家胖丫一个翻身往他身上压,陆家估计就能吃席了,如此,你家胖丫嫁过去,定是不怕打。”
“说到这,林家的,我就得说说你了,你说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就不想想自个闺女呢?你还是不是她亲娘?”
周边安静了一瞬,然后有人噗嗤笑出声来。
林婶子是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周边又有人道:“你们当她怎么那么好心,估计是拿了陆家的礼了。”
“放你娘的狗屁。”林婶子大声骂她。
这边又闹了起来。
有人觉得林婶子这事做得不地道。
也有人觉得陆家汉子虽是打人,可林婶子说的也没错,那陆家汉子都四十好几了,还能有啥子能耐,肯定是比不得以前了。
不管咋样,有房有田,即使瘸了条腿,可人还能下地啊!
再不济,人还有快十亩地儿,怎么的都能有口饭吃,真是怎么想,都比现在这个强。
蒋家哥儿到底是不懂事,估计是看人长得俊俏,旁的就都不想了。
等以后吃了苦头,家里没了粮,缸里没了油,挨了饿,他就晓得后悔了。
蒋小一和李家汉子轮流把白子慕背到家的时候,蒋小二和蒋小三正在院子里玩,见到白子慕被背着回来,小脸顿时白了。
隔壁钱家的爷爷,去年就是去地里干活,然后被人背了回来,之后不过几天,就被抬去山上埋了。
之后蒋小二和蒋小三再没见着人,钱家的爷爷是个好人,经常炒了黄豆给他们吃,也最爱摸他们的脑瓜子。
不见人了,他们还问蒋小一,爷爷去山里了,怎么也不回来。
蒋小一才说,钱爷爷死了,埋土里了,不回再回来了。
这会见白子慕也被人背回来,蒋小三眼睛泪汪汪,急急忙忙的跟在蒋小一身后,见白子慕被放到床上,脸白白的,他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扑到白子慕胸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大哥,哥夫怎么了?哥夫这是死了吗?啊……哥夫啊,哥夫哎……”
白子慕:“……”
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嚎?
这要是让隔壁钱氏听了去,等下村里估计就该传他已经挂了。
蒋小一本就着急,这会听他这么一囔,语气疲惫道:“别哭了,你哥夫没事,去,帮你哥夫端点水来。”
蒋小三不信,拉着白子慕的手不肯走,李阿叔笑了,有些没想到这哥婿刚来几天,这蒋小三便这么喜欢他:
“你哥夫真没事,就是累晕了,你乖,去给他拿点水,你哥夫喝了就没事了。”
蒋小三鼻涕流得老长:“真的吗?”
“叔叔不骗你。”
“那小三去给哥夫端水。”蒋小三哒哒的往厨房跑。
蒋小一同人道谢,李家汉子摆摆手说没事:“之前你叔么打了你,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脾气冲,生起气来就不管不顾,但人不坏,他回来后其实挺自责的。”
这事儿蒋小一都懂,李夫郎心眼确实不坏:“我知道,我没怨叔么。”
“叔就晓得你懂事。”李家汉子看他神色担忧,安慰道:“你家这个没事儿的,醒了就好了,我先回去,以后有事就喊叔。”
“嗯!谢谢叔。”
李家汉子前脚刚出门,后脚白子慕就起了。
蒋小一还想着去给他找大夫,见他从床上坐起来,还愣了一下。
“哥夫?”蒋小二抹了把眼泪,都被吓了一跳,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白子慕。
“人走了?”白子慕把他抱到床上,才往外头看。
蒋小一“嗯”了一声。
白子慕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还以为自个恢复了些,没想到只走这么一遭,竟都晕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吓坏了,白子慕哄了他们好一会,又给他们每人一根棒棒糖,两个小家伙才又笑起来。
“哥夫,这个糖糖是红色的,好漂亮啊!”蒋小三看着手里的糖,高兴的说。
白子慕敲他头:“你好好看,这是什么色,这明明是粉色,红你个屁股。”
蒋小三被敲了也不生气,还嘎嘎直笑。
蒋小二舔着糖,眯着眼睛:“这糖真好吃,有果果的味道,大哥,你尝尝是不是啊?”
蒋小一也被塞了一根,不过他没吃,只默默坐在一旁,没说话,等着两个小家伙被打发走了,白子慕才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了?一副死了男人的样。”
蒋小一捶了他一拳:“你还乱说。”他第一次对白子慕发了脾气:“我叫你好好休息,不要去不要去,你偏要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两天晓得白子慕身子虚,他想留家里照顾他,白子慕也没让,见他还做了饭,蒋小一怕他伤着,说等他回来了再做,让他躺床上就行,可白子慕还是没有听。
白子慕还是熊仔子的时候,就很赖,都不怎么爱动,如今勤快起来,蒋小一也晓得,对方只是想着帮他分担些,不让他那么累,想到这,刚生起来的火气,嗖的一下又散了,这会只觉难受。
刚白子慕毫无预兆的就晕了,他当时就像被谁扼住喉咙一样,整个人几乎都窒息了。
回来的路上,也止不住的心慌,腿脚直发软。
他抹着眼泪,鼻尖通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大夫?”
40/432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