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才犯事,那些官兵明显是保护那些大老爷的。”
“他们好像是官爷啊!”
白子慕一行人穿着宫服,又官兵全程寸步不离的护着,就是目不识丁的老百姓都晓得是官爷,不是行商的老板。
“老许,那么多官爷来你们村干啥子呢?还扎了帐篷,看来是打算要住下来。”
“不知道啊!”
“你是村长你不晓得?前儿那两俊俊的官爷不是喊了你让你跟着上山吗?”
“是啊!可是他们就是问我村里多少人啊!现在忙不忙啊!别的都没说。”
虽然京城已经大雪纷飞,可南方这边还没落雪,这时候其实刚秋收完,白子慕在村里住过,知道这月份没啥可忙的,但岭南离平洲也有些远,听说有些地儿还得种麦子。
要是农忙,可就不好招人了。
岭南这边镇上、府洲的百姓大多讲的是官话,可村里讲官话的少,就像有些地方,大家都是普通话,可村里老人都是方言,农司部的人听不懂,周辞越更不用说了,就听见父亲和叔叔跟人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就好像鸭子在叫,听得他差点眼冒白光。
老许说不忙,刚秋收完,如今也就是晒晒玉米,再砍些柴火准备过冬就没啥事儿了。
白子慕和白子豪,个顶个矜贵,模样又好,村长老许回话那会儿心肝是噗通噗通跳,脑子一片空白,说了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旁边又一众官老爷,问东问西的,他气都不敢用力喘,哪里还敢多嘴问。
隔壁村村长老樊问不出啥有用的话来,正想叹气,院子外头有人在喊。
“村长,村长。”
老樊听出来了,这是村里的二溜子,外号狗腿,因为跑得跟狗快,村里每次传话啥的,最爱叫他。
“干啥?这么急急忙忙。”
二溜子满头是汗,说:“官老爷去咱们村了,族长叫我来喊你,让你快回去。”
然后老樊跟着官老爷在山上转了一圈,被问了两句话,晕乎乎的回了家。
他婆娘紧张兮兮,问:“官爷叫你过去干啥了?”
“啊?官爷,我们这边山头……哎呦,干啥拍我。”
“什么官爷,看清楚,我是你婆娘。”
老樊回过神了:“刚你问啥?”
“官爷跑咱山里逛是想干什么呢!我看见他们还拿着笔和本本,我的乖乖,看着真是厉害。”
不说村长婆娘,晌午白子慕众人上山的时候,村里百姓是老老少少都出门看了,远远围观着,以前觉得读书人他们都高不可攀,去镇上见了县太爷,远远瞧着,他们就觉得人特别厉害。
至于哪里厉害,他们说不出来,反正认得字的厉害,认得字的,最厉害的,才能当官老爷,所以官老爷最厉害,跟他们不一样,可今儿见着那帮大官,不管老少,皆是仪表堂堂,走两步就写两字,斯斯文文的,哎呦娘呀,真真是官爷,和他们不一样。
众人都不晓得官爷跑他们这儿山里来干什么,但这么多的官,看着比县令大人还要威风……
“孩子他娘,这几天你看着些娃儿,让他们待家里,别出去,不然冲撞了贵人,怕是要挨砍头。”
妇人闻言怕得不行:“我知道,我不给孩子们出门了,鸭子我也不放了,当家的你放心。”
村里家家户户都这般叮嘱。
隔天起来,汉子磨了刀,想去山里砍些柴,家里柴火不多,冬日里不仅得烧柴做饭,还得烧了取暖,洗头洗澡啥的也得热水,麻烦,又费柴火,屋里人刚给当家的塞两红薯让路上吃,村头那边就传来邦邦邦的响。
老许呦呵着叫大家到晒谷场来开会了,赶紧的赶紧的,官老爷要说话。
这不能慢了,不然官爷一不高兴要砍头。
一大帮人到了晒谷场,看见有人把瘦不拉几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老人家都抗来了,白子慕眉心直跳看村长,用蹩脚的岭南话问:
“老许,你咋喊的人?”
老许两手放嘴巴边做喇叭状,也用鳖脚的官话说:“我就这样喊,开会了,开会了。”
白子慕:“……”
白子豪:“……”
农司部:“……”
周辞越呵呵笑起来:“我叔叔是问你,怎么把老爷爷也喊来了。”
老许看向白子豪:“这位官爷说把能喘气的都叫来。”
白子豪不背这个锅:“……我说能喘气,能干活。”
“官爷,你们别看老陆没了腿,但他还能干活呢!他能坐着劈柴。”
白子慕有点不信:“那老人家那么瘦,他能劈柴?”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老许猛点头:“能的能的,他六年前劈柴可厉害。”
“现在呢?”
“现在……不,不知道了。”
白子慕心累,挥手让他靠边站。
这次召集大家来,也不干什么,就是招工。
这梯田要修筑出来,前期确实是项大工程。
因为树要砍,草要锄,树根草根扎得深,还得挖,要是有石头,能凿的能凿,该挖的娃,需捡的捡,这些都得要人来。
重活可以汉子做,轻些的活,妇人夫郎也能干得过来,因为是示范基地,需尽快做出来,要是能成,就得跑旁的地方修筑。
白子慕是十二岁以上的都招了。
汉子做重活,一天二十八文。
妇人夫郎一天也是二十八。
孩子少一些,二十三。
这年头没有童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穿着开裆裤就干活的一大把。
招他们来,白子慕也没想丧心病狂的让他们干种活累活,但捡捡树根,搬搬树枝对他们而言也不算得累,白子慕招了是毫无心里负担。
有活儿干村民们可高兴了,看见白子慕似乎好说话,个子还高高的,俊俊的,便壮的胆子问是啥活儿啊?
没啥,就是开山,做梯田。
啥是梯田?
白子慕觉得解释不清,只粗粗说就是开荒建田。
哦哦。
懂了。
开荒嘛谁不知道。
有人眼珠子是转悠悠,扭头朝身后的两座大山看。
虽是不知道官老爷怎么建田,可一天二十八文,他们要是干慢一点,干它个大半年,那不就发了?
白子豪见好些人掰着手指头算啊算,然后捂着嘴直笑。
大家心里在想什么又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门清,只一眼就把大家心里的小九九都给猜透了。
这种事儿他可干了不少,大家心里什么活动,不说一清二楚,但能猜八九不离十。
“你们知道这田开了是干什么的吗?”
听见他突然开口这么问,村民们都懵了,这他们哪里懂,老许恭恭敬敬问:“是不是官老爷要种啥子啊?”
“不是。”白子豪摇头:“这田开出来,是给你们种的。”
“啥子!!!!!”
老百姓们站直了身子,方才怕官老爷,现在似乎不怕人了,还敢问话。
“官也您说啥?”
“我说这田开出来了,是让你们种的。”
“啊,这……官爷,我们怕是买不起咧!”
“没事。”白子豪笑吟吟的:“可以给你们先种着,等有银子了再给。”
村民们不识字是真,但不是傻的。
这不就像是借银子么,今儿借,以后有银子再还,可:“官爷不怕我们还不起啊?”
“怎么会还不起?这两座山,我们算过了,能开两千来亩,到时候分下去,你们一家应该能分十来亩,你们拿去种,多这么多地,一年卖粮都能赚好几两银子,没个几年就能还上了。”白子豪说。
有那当家久了的妇人,精明得很,立马掰手指头算。
她家田地共计十二亩,每年收上来的谷子,玉米,全卖了能换七两银子,扣去买粗粮和税钱的四两银子,他们一家一年差不多能赚三两银子。
当家的汉子做零工,一年下来好一点,也能赚半吊子钱。
因此想赚银子,还得靠地头。
要是再多十几亩,那一年光是卖粮就能赚十四两。
留四三银子买粗粮,一两银子交税、另外二两买油盐,买布药,和人情往来,那么一年还能剩下八两银子。
这能买一亩田。
那么十来年就能还完了。
这,这……
这是啥子好事儿啊?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大家了懵了大半响,有人手哆嗦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是疼的。
可脸上笑开了花,这不是做梦。
“官爷,官爷,你这话是不是真的?”
看见村民们往前头涌,有人身子摇摇晃晃,有人握着拳头,有人在拍着胸膛猛喘气,郝老几人看得都害怕,不住的往后退,这是怎么了?
想抢了他们?
还是这里的百姓有疯病?
白子慕抬手示意大家冷静:“自然是真的,本官何须诓骗你们。”
确实是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县令怕百姓再问惹了大人不高兴,也囔了句,咋的骗你们?这可是京里来的大人。
老百姓们先头暗自琢磨白子慕一行人可能是大官,可没得准话大家哪里敢信。
现在连着县令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定是真真的。
这下也不怕县令大人瞪眼了,又七嘴八舌地问:
“那什么时候开工?”
白子慕:“明天吧,今儿……”还得去隔壁招工。
“还明什么天,官爷,今天开工,今天开工。”老百姓们是一副今天你不开工,我们就立马就闹的架势,迫不及待就想立马儿干活。
白子慕:“……开,开,马上开。”
村民们咻的跑回了家,找柴刀的,磨锄头的,忙得不可开交。
周辞越眼睛亮晶晶,觉得自己又学到了,崇拜的看着白子豪:“爹爹,你真厉害咧!”
有外人在,他也不好直接叫父亲。
白子豪叉着腰:“这有什么,只要会换为思考,懂揣摩人心,再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那就是轻而易举了,刚那几个捂嘴笑的,你知道他们笑什么吗?就是想磨洋工,哼,当着我的面,还想投机取巧,简直不知所谓。”
周辞越到底是经历的少,十分不解:“爹爹,你咋的知道他们想磨洋工?”
白子慕在一旁语气凉嗖嗖:“因为换了你爹爹,他就是想那么干的,所以换位思考,人想啥他一下就秒懂了。”
白子豪:“……”
白子豪面色不由一僵,语气十分不满:“师弟,你别胡说八道,你师兄能是那种人吗。”
郝大人几个小心翼翼瞄了白子豪一眼,发现他似乎很恼火。
周辞越:“爹爹,你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哈哈哈……”
白子豪:“……”
白子豪一巴掌朝他脑袋扣过去:“我哈你个头。”
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一点都不像老六小六。
越想越气,他又重重拍了周辞越一下,周辞越哎呦哎呦捂着头躲到白子慕身后,却没有生气。
郝大人几个不由感叹,国师大人和太子感情真是好啊!
白子慕领着村民们开工,白子豪则去隔壁村招工,农司部留了部分,另外一部分则去了周边镇村勘察,反正白子慕和白子豪在,有啥问题策马过来就能问。
两村离得近,干脆一起建了。
树砍下来,削干净,树干还能挑回家当柴火烧。人多力量大,没出六天,两座山头就被搞干净了。
白子慕时常在山里跟工,十月下旬南方的天还闷热得让人烦躁,偶尔有翘不起的大石头,还得他出手,看汗珠从他流畅的下颚线没入衣领,又看看其他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郝大人是看得直想摇头。
当年北方建防护城,他曾去看了眼,被征上来的劳役在前头干,后头官兵拿着鞭子虎视眈眈,那些百姓但凡的只歇一下就被官兵一鞭子甩过去。
可这是官兵没良心吗?
不可否认大多是官兵没良心,想压榨劳役。
有些则是迫不得已要打,不打不行,有人总想躲懒,可现在,真真是没半个偷懒的。
原白子慕是只招十二岁以上的,但山头乌泱泱的都是人,五六岁大的娃儿竟然也被爹娘带山上去了。
壮硕的汉子在前头砍树,妇人夫郎削树枝,小一些的娃儿则把柴火堆一推,然后割草,做得还有模有样。
把山头整干净了,再把路,田埂分划出来,然后再翻土挖根。
村里人难得团结,力气都往一处使,虽然不懂为啥的这地方不能挖,又为啥的只开荒开到半山腰,但大人说啥他们就干啥。
直到到处光秃秃,田埂形成了,梯田的雏型出来了,看着自上而下一块块挨着的,望不到头广阔的田地,村民们热泪盈眶,心是热腾腾的,差点要命。
真,真做出来了?
哪怕这田就是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按着官老爷的话做出来的,可还是不敢相信。
咋的就成这样了?他们好像一直在砍砍,挖挖挖,怎么这田就,就出来了?
郝大人几个也是惊得心肝直跳,又热血沸腾。
梯田真的能做出来了,不是设想,是真的能做出来了。
虽然只是个大概的雏形。
但也已经能证实他们的方案和设想是可行的。
当初他们从京里出发,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的,他们都晓得朝中好些人蛰伏都在暗处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有没有压力?怕不怕梯田真的做不出来?
那自是怕的,这一个多来月大家是半点都不敢马虎,战战兢兢,就怕出错这梯田真建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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