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阳一直就是这样一个极具商业头脑与处事才能的人,无论是处理人际关系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是开拓集团的未来版图都做的有条不紊,对公司里的不耻行为也绝不姑息,在刚来的几天便辞退了一大批不作为的所谓的老员工。
在商业道路上,他冷眼旁观着一切,无论是对员工还是对同行皆是一副漠然无情、不怒自威的态度。
整个公司只有从国内远调来的秘书祝盈知道,老板不是没有温柔与耐心的那一面,只是那一面都仅留给了一个人。
平安夜那天,祝盈临时接到盛千阳的电话,跨越了大半个纽约城,在那间老板指定的甜品烘焙店前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了一盒圣诞节限定甜甜圈和一个做成了圣诞树形状的蛋糕。
又在纽约市中心堵车堵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在晚上八点一刻,祝盈抱着买到的东西赶到了老板家门口。
为她开门的是一位白头发蓝眼睛的大叔,礼貌地请她进来,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她笑着道了声谢,目光落在大厅里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上,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小铃铛和小雪花,树底下还堆满了精致的礼物盒。
祝盈不禁有些震撼,没想到表面上残酷无情的老板私底下竟然这么有少女心和仪式感,也是托他的福自已才能有机会登上他所在的这座全球最高的住宅大楼一饱眼福,短暂地欣赏一下有钱人的世界。
就在她喝完水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那高大帅气的老板牵着一个漂亮少年的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还弯下腰在少年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他那平日不苟言笑的脸在此刻漾起的温柔笑意简直让祝盈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而被他紧紧牵着手的少年,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眼睛也有些迷蒙。
但饶是这样,祝盈还是不得不感叹,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那样漂亮的眼睛,瞳孔澄澈透亮,还泛着点点水光,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琉璃,还是品质最上乘的那一种。
祝盈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牵着少年走进餐厅,将他轻轻抱到椅子上坐好,打开装着甜甜圈的盒子,精准地挑出那个淋着巧克力酱的甜甜圈递到他的手里。
少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乖巧地垂着长长的眼睫,捧着那个甜甜圈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巧克力酱沾了满脸,被盛千阳用纸巾轻轻拭去。
“盛少答应了小少爷,说他一起床就能吃到甜甜圈和小蛋糕,辛苦你了,祝小姐。”
早已瞠目结舌的祝盈被欧文的声音猛然唤醒,她转过头,看到身旁的蓝眼睛大叔正微笑着看向自已。
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应该的”,默默出了门。
第17章 他的救赎
一月的纽约在连续下了很多场雪之后,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
这个冬天仿佛格外漫长。
江屿白在得了一场重感冒后不再被允许出门,每天只能可怜巴巴地趴在落地窗前,将脑袋抵在玻璃上向外眺望。
欧文心疼他,想方设法逗他开心,雪天封路,他便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回几公里只为了给他买回来他最爱吃的那家中餐。
心理诊疗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这让盛千阳很是懊恼。
伊森已经是全北美最有经验也最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在盛千阳16岁那年成为了他的心理医生,将他从重度抑郁症的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如果连伊森都不能治好小岛的病,那盛千阳真的再也想不到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盛,不要急,心理治疗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伊森安慰他。
眼前的男人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只有伊森知道他曾经也有过脆弱不堪的时候。
盛千阳16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正在美国读大学的他接到消息时已是深夜,一向自诩坚强独立的男孩在一瞬间慌了神,连订票的手都是哆哆嗦嗦的,甚至快要拿不住手机。
回国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他亲眼看着那个身为自已父亲秘书的女人牵着10岁的盛云野进了盛家的大门。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坍塌,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已已经全然没了理智,冲上去质问自已的父亲是不是他们害死了自已的母亲,却得到了盛北宵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盛千阳被扇倒在地,怔愣了半晌后冷笑着抹掉自已嘴角淌出的鲜血,从那时起,他做的所有的努力,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盛世彻底夺到自已手里,将盛云野和他那个该死的母亲彻底赶出盛家。
也是从那天开始,从前那个在任何人眼中都温文尔雅的盛千阳再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暴戾又阴冷的模样。
没想到那个女人在进盛家不到一个月就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失去了生命,盛千阳只认为她是罪有应得。
他变本加厉地欺负着身为私生子的盛云野,让佣人摔死了他最宝贝的小猫,将他锁进漆黑一片的储物间,在他上学的路上将他从司机的车上赶下来……
直到盛北宵终于发了怒,将盛千阳押送回美国,并且不准他再回来。
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盛千阳走在查尔斯河的沿岸,吹着夜间的风,两只脚仿佛踩在云里,已经没有了行走在人间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想要翻过栏杆一跃而下,就这样结束自已的生命。
反正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也是唯一爱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来爱他。
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的那一刻,半个身子已经翻出了围栏时,一个黑发男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就是当年的伊森,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的华裔,也是全北美最负盛名的心理医生。
伊森对他的心理治疗持续了整整两年,直到他18岁从哈佛大学毕业,开始白手起家走入创业大潮,并在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成为多个上市集团大股东。
在盛千阳20岁那年,盛北宵找到了他,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要将盛世集团交到他的手里。
盛千阳只觉得很讽刺,曾经的自已立下要亲手将盛世抢过来的豪情壮志,如今竟然这么轻易就实现了,反而让他完全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他竭尽所能地用他能想到的最恶劣的话语羞辱着他的父亲,问他害死自已的母亲有没有后悔。而盛北宵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或是解释。
如果说在盛千阳18岁之前,伊森的心理疏导是他的救赎,那他在18岁之后的救赎,一直都是小岛。
在首都和海市来回飞的日子里,盛千阳都把时间分成了即将见到小岛的日子和正在见小岛的日子,他想念小岛的一颦一笑,想念小岛灵动鲜活的样子,想念他发脾气时的娇纵蛮横,想念他叫自已千阳哥哥时那甜甜的嗓音。
伊森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坚挺的脊背不堪重负般弯了下去,将脸埋在两个手掌之间揉搓了几下,再抬头时蹙起的眉间满是解不开的愁绪,眼神也有些恍惚。
伊森刚想再安慰他几句,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很轻很小的脚步声。
盛千阳显然也听到了,两人齐齐回头,看到江屿白正光着脚丫朝他们走过来,步子歪歪扭扭的,一只手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
盛千阳几乎是立即从沙发上弹射出去的,他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小岛抱在怀里,伸手握住他那冰凉嫩滑的脚心。
“怎么又不穿拖鞋就跑出来了,小岛,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天这么冷……”
伊森看着到处寻找拖鞋的盛千阳,听着他像个老父亲一样絮絮叨叨的话语,突然感觉也许之前的自已对他的认知有些错误。
这几乎要把小少爷宠上天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虐待小少爷的样子,那也许之前在小孩身上看到的伤痕,是别的原因导致的。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却看到听到自已的询问后突然愣怔住的男人,和他脸上渐渐变得颓丧与懊悔的表情。
目光沉默地散落在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伊森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都怪我,怪我……”盛千阳将怀里的小岛搂的更紧了,身子微微颤着,眼尾染上了一点红,“知道他怕黑还要把他关进小黑屋里,知道他不想待在我的身边还要将他抢过来……”
他甚至无法陈述出自已的种种罪行,因为实在难以启齿,细细想来,他竟然已经做了那么多伤害小岛的事情。
房间里瞬间充盈着一种呼吸可闻的静默。
“盛,也许你更需要做一下心理治疗。”沉默了很久,伊森才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第18章 不速之客
三月底的纽约天气渐渐转暖,中央公园的樱花正开得灿烂。
盛千阳从公司回来时特意让司机绕了路,跨越了大半个纽约城,去了小岛最爱的那家甜品店。
他早已计划好,等到回家后就带着小岛去中央公园的樱花树下野餐。
等到带着排了好久队才好不容易买到的爆浆可颂和芝土蛋糕风尘仆仆赶回家时,盛千阳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盛云野蹲在小岛身前,小岛坐在沙发上,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晃啊晃,拖鞋上的小熊猫头也跟着一起晃动。
“小岛,叫哥哥。”
“叫云——野——哥——哥。”
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盛云野还俯下身子趴在小岛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就在盛千阳黑着脸想要将他扔出去时,竟然听到已经很久没有讲过话的小岛开了口,用沙哑的嗓子拖着长长的音:“哥——哥——”
尽管很不想承认,尽管在听到已经半年不肯说话的小哑巴终于发出了声音时盛千阳几乎要激动地落下热泪。
但他更想把盛云野给扔出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盛千阳面色紧绷着,深邃的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盛云野斜睨了他一眼:“爸怕你玩的太过火被抓进去,特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他拉起小岛白白软软的小手掂了几下,完全没有注意到盛千阳那愈加阴鸷的眼神和即将发作的暴戾情绪。
“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小岛才毅然决然要带他走,结果你就把人照顾成这样?欧文说小岛已经快半年没说过一句话了。”
他得意洋洋地瞥了盛千阳一眼,好像在炫耀自已才是那个让小岛时隔半年终于开口说话的人。
“你不好奇我跟小岛说了些什么吗?”
盛云野终究没能让盛千阳知道,他俯在小岛耳边说的那句“叫一声哥哥,就带你去找时淮”。
因为下一秒,盛千阳的拳头就挥到了他的脸上。
欧文冲进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盛云野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宛若游丝般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应该先拉开暴怒的盛千阳还是先捂住小岛的眼睛。
“盛少!”欧文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简直后悔自已没有更早一些赶过来,但他是真没想到盛少会对自已的亲弟弟下这样的狠手。
他一只手捂住小岛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急救电话。
已经很久没有发泄过的暴戾焦躁的情绪在今天通通释放在了盛云野身上,盛千阳从小学习自由搏击和跆拳道,体力好到非同寻常,他甩了甩被鲜血浸透的拳头,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救护车很快便呼啸着赶来,医生们将昏迷的盛云野抬到担架上,并要求至少一名家属陪同,欧文无奈只得跟着跳上了车。
盛千阳将手上的鲜血洗净,脱下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丢掉,又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才走到江屿白的面前。
江屿白依旧坐在原位,眼睛大大地睁着,目光却涣散且灰暗。
盛千阳蹲在江屿白面前,轻轻揉着他的脑袋,眸底平静如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岛,饿了吗,想不想吃点蛋糕?”
“今天是芝土蛋糕,哥哥还买了店员推荐的爆浆可颂,是小岛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他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在江屿白面前絮叨着,以往并没有对他的回应怀有很大的期待,甚至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沉默无言。
但如今,就在十几分钟之前,他时隔半年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是在喊别的男人哥哥。
盛千阳眼神黯了黯,暴怒下颤抖的双臂突然强撑在沙发上,将江屿白以绝对占有的姿势圈在怀里。
“小岛,你可以说话了对不对?”
“小岛,叫我一声千阳哥哥,就叫一声好不好?”
他直视着江屿白涣散的瞳孔,声音破碎又沙哑,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轮廓映得格外深邃。
他彷徨又紧张地等待着,像一个期待最宝贵的礼物到来的小孩子。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礼物。
江屿白就像完全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也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始终垂着眼眸,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盛千阳唇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觉得自已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所有的期待与愿景都一点一点破碎开来,每一片碎片都深深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轻轻合上眼睫,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声小小的,轻轻的,几乎弱不可闻的“哥哥”就在这时从江屿白嘴里蹦了出来。
盛千阳几乎是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湿润的睫毛晶晶亮亮地随之一颤。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呼吸声盖过那个小小轻轻的声音,怕自已其实是幻听了,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已的梦境。
此时的盛千阳就像一个在干旱的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得到了上天赏赐的甘霖。
他的眼眶通红,急促地喘息,眼角还洇着水光,动作轻柔地将江屿白搂在自已的怀里,温热的手掌在他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他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曾属于他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如同被烈火点燃,变成浓烟随风扬起,从此消失殆尽。
……
盛云野整整在医院住了近三个月,才从那场单方面暴虐的行径中彻底恢复过来。
期间盛北宵接到消息后立即飞来纽约,见到了刚做完手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却没见到盛千阳,听欧文说了才知道此时的盛千阳已经开开心心带着小岛去夏威夷度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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