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机确实是个好东西,它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内里数不清的胶片为两个人都留下了彼此动人的瞬间。
有些照片可以作为艺术品出版在新的摄影集上,而更多的照片,或许更适合出现在自家的床头柜或者保险箱里。
嗯,总归不好被外人看到。
为了爱侣的心情着想,某些照片还是只由彼此欣赏的好。
………………
离开埃及后,他们乘坐飞机来到印度,准确来说,此行的目的是泰姬陵。
一直以来,印度都是个非常神奇的国度,不论是原世界还是异世界。
它是裹着国家皮的宗教,宗教教义比国法更深入人心,统治千年仍旧顽固难以拔除的种族、性别等级制度,从神话到现实都彰显着能歌善舞这一显著的民族特性,被鲜花、香料的芬芳和辛辣腌入味。
各种或大或小,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和人性的事,让外国人大惊小怪,而在这个国家却司空见惯到寻常的事。
虽然只在印度停留少许的时间,这个国家仍旧给唐栗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种印象是非常直观的,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印度是一个怎样的国家,拥有怎样的习俗。
现在是什么样,过去就是什么样,未来仍旧会是什么样。
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纱丽的容貌艳丽,身材丰满多姿的女性,她们身上几乎都有金灿灿的首饰,区别只在多和少。
哪怕是看起来再拮据的女孩子,鼻子上都有一枚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色的鼻钉。
怎么说呢,这个国家真的好爱黄金啊。
嘛,他也一样。
不自觉摸了摸脖子上常年挂着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的就是一枚纯度极高的金牌。
这世上,谁能不爱黄金呢。
又美丽,又有价值。
在印度,饮食是唐栗和阿蒂尔·兰波不太能过得去的一道坎。
尤其是唐栗。
印度的饮食会加入大量的香料,使食物的味道变得浓重辛香,这没什么,唐栗的口味本来就很重。
不熟悉的香料带来的是口味上的新鲜感,而不是排斥反感。
他唯独不能接受的,是甜品中有太多太多致死量的糖,以及在甜品里加香料。
这是他个人口味和常年来对食物的固有认知的问题。
这便是他们前往泰姬陵前,对印度最直接的印象。
泰姬陵很美,既简洁又繁复,远比他们想象中更美、更精致。
以纯白的大理石建造的陵墓,宛如一粒无瑕珍珠、一轮皎洁明月,一位头戴冠冕,衣着纯白的典雅的美丽公主,优雅端庄的落坐在那里。
白天在泰姬陵打卡拍照的游客很多,他们就在夜里前来。
他们是买了门票的,只是没在白天用而已。
夜晚的泰姬陵在朦胧月光的照映下,宛如一位身披蓝紫色薄纱的慵懒的月光女神。
他们乘金色船只,如流星划过天际而来,仿佛不请自来的唐突客人那般,与这地上的女神相会。
好在泰姬女神不在乎他们的失礼,没有招来守护者将他们赶走,仍旧宽容留下不请自来的他们。
好在他们不是恶客。
在女神的周围漫步,夜风带着些许花香迎面扑来,这香气是复合的,只能隐约猜出有哪些花,再多就不行了。
携手漫步、拍照、旋转起舞,甚至纵情高歌也不用担心引起外人的注意。
以恋人的身份,做尽一切浪漫事。
这一晚,他们是月光、是夜风、是花香,是永不分离的一切,更是他们自己。
泰姬陵是爱的象征,这里欢迎爱,这里的一切都偏爱这对无比恩爱的爱侣。
月光喜爱他们,照亮了每一寸大理石地砖,前行和后退的路没有一处不明亮坦荡。
清风喜爱他们,纵使迎面而来也是温柔芬芳的,丝丝缕缕的软风拂过面颊和四肢,就好像被带着起舞一般。
无边自由的意志,同爱情的恣意是那般契合。
泰姬陵喜爱他们,夜晚的她,比白日更美、更动人。
待到明月西落,黎明晨光带着氤氲雾气笼罩泰姬陵,疲累的他们方才乘坐金色船只离去,往后也不曾再度到来。
离开印度后,他们重回种花。
这个季节,江南水乡之地有大片大片的莲田。
他们乘着一叶扁舟穿梭在无边莲叶与粉白莲花之中,颇有一番误入藕花深处①的趣味。
无边莲田完全把他们掩藏了起来,他们隐藏其中,学着古代文人那样,在船上支一根鱼竿垂钓,主打一个愿者上钩。
钓上来的小鱼再放生回去,毕竟他们带回去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还不如现摘莲蓬,好歹能抽掉莲芯,吃莲子。
支一只红泥小火炉和一只陶壶,他们在船上煮茶来喝,零嘴是一些水果、蜜饯,几个新摘的莲蓬里的脆嫩莲子,以及茯苓糕倾情奉献的无盐小鱼干,撒上特制的调味料,尤其酥香美味。
得益于义务教育和后天拓宽视野,唐栗还倾情吟诵几首关于莲花的诗词,得到阿蒂尔·兰波的大力吹捧(划掉)真心赞美,这让唐栗非常受用。
他们不会弹种花的古典乐器,否则一切都更完美了。
好在软件不足,他们还有硬件,有手机音乐软件在,什么音乐搜不出来。
小船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飘荡,配合着缓慢悠扬的琴声。
感觉真的很不错。
离开种花,他们在北方白雪终年覆盖的极夜之地,看过绚烂瑰丽的极光。
在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中,仿佛电影主角那样深情拥吻。
在斯里兰卡和缅甸做宝石猎人,没人能抢走他们的收获,虽然以他们的能力而言,收获着实称不上能被人觊觎的程度,这也无损于他们努力劳动获得成果的好心情。
在非洲大草原和猛兽近距离接触,嗯,在彩画集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在……很多地方。
他们那样幸福,快乐成为他们生活的底色,他们活成了幸福的模样。
正当他们认为这样的生活将无止境地进行下去,直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们的足迹时,阿蒂尔·兰波接到了来自巴黎的通话。
电话的另一边,夏尔·波德莱尔让他带上唐栗,启程回到巴黎。
“保罗·魏尔伦要见你。”
第96章
‘保罗·魏尔伦要见你。’
从他回归巴黎到现在,有一年的时间了吧,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要见他。
唐栗看阿蒂尔·兰波神色不复往日轻松,满脸都写着复杂,他又没有读心术,根本看不出他在为难什么。
“阿蒂尔,发生了什么?”
阿蒂尔·兰波把教父方才告知他的话复述给唐栗。
“保罗要见我。”
唐栗听后有片刻怔愣,问:“那你怎么想?”
阿蒂尔·兰波顺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想回去见他。”
“想回去,那咱们就回去。”
既然有了决定,那就不多耽搁时间,他们立即订了机票,于次日下午回到了巴黎,唐栗和茯苓糕留在夏尔·波德莱尔的宅子里等消息,由阿蒂尔·兰波自己,前去赴一场时隔多年地再会。
保罗·魏尔伦通过夏尔·波德莱尔,约请约阿蒂尔·兰波在一家私密性不错的餐厅见面。
这么些年,这还是保罗·魏尔伦第一次为搭档订餐厅,往日这种工作都是阿蒂尔·兰波自己来的。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接手了保罗·魏尔伦,阿蒂尔·兰波就在给人当父亲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阿蒂尔·兰波有种诡异的欣慰感:保罗离开他的监护以后,好歹是有些成长的。
抱着还算轻松的心情步入餐厅,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一处足够偏僻的靠窗的位置,那里早就坐着一位金发的正欣赏着窗外风景的青年,他就是成年后的保罗·魏尔伦。
阿蒂尔·兰波的脚步不重,地毯又有吸音的作用,这让阿蒂尔·兰波的脚步声轻到杳不可闻,但以保罗·魏尔伦的敏锐程度,他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可他仍旧没有转过头来看他。
阿蒂尔·兰波向侍者示意让他离开,走过去,自顾自拉开昔日搭档对面的椅子,坦然坐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保罗·魏尔伦才回过头来,用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漠然地看着他。
“你来了。”
“我来了,不欢迎我吗?”
“欢迎。”
“点餐了吗?”
“没有,想吃什么自己点。”
一点都不意外会是这么个情况。
有点进步,但不多。
阿蒂尔·兰波从善如流拿起菜单,打开。
“要我帮你点吗?”
“好。”
“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
金绿眼眸的青年将菜单大致看过一遍,心里有了主意,唤来侍者,点餐过后,侍者离开,他也将菜单合起来,放下。
“最近还好吗?”阿蒂尔·兰波随意地说。
保罗·魏尔伦不咸不淡地回应:“被任务和暗杀充斥的生活,无所谓好或不好。”
“你在夏尔·波德莱尔面前说谎了,为什么?”
面对昔日背叛者的突然询问,阿蒂尔·兰波不说话。
“我背叛了你,朝你开枪。”
“你该恨我的。”
保罗·魏尔伦目光紧盯阿蒂尔·兰波,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变化。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阿蒂尔·兰波叹息。
“我早已将你视为我没有血缘的亲兄弟,我怎么忍心让我的兄弟去死。”
保罗·魏尔伦:“你以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在樱花生活了几年吗?”
“你被一个女人救了,她改变了你,你爱上了她。”
阿蒂尔·兰波坦然承认,眼底流露出保罗·魏尔伦看不懂的甜蜜:“我不否认,事实确实如此,我深受影响,也确定这是一件令我幸福的事。”
“从我恢复记忆开始,我一直在思考,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使得你宁愿杀了我,也不愿意相信我。”
两人之间有少许的沉默,这让气氛有些凝滞。
保罗·魏尔伦双手交叠,下巴放在交叉的手指上,金色眼睫半落,遮住了视线:“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只有法国。只爱法国,只在乎她的利益。”
阿蒂尔·兰波:“我也在乎你,我一直在照顾你不是吗?”
“是的,当然。”
保罗·魏尔伦嗤笑:“你教导我,训斥我,引领我,照顾我,让我给你最爱的法兰西工作。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多过一个喜爱的亲友。”
阿蒂尔·兰波震惊:“你怎么会这样想?”
保罗·魏尔伦冷漠地说:“我该怎么想,我能怎么想,这不正是你引导我去想的吗?通灵者。”
金发的年轻人面色平静地将一直以来压藏的心声娓娓道来,阿蒂尔·兰波突然觉得,他们好像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剖析过彼此的心声。
很多时候,都是阿蒂尔·兰波在说,保罗·魏尔伦偶尔附和、讽刺、反驳两句。
那样的相处多么奇怪,他们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为什么兄弟的相处会这样别扭。
阿蒂尔·兰波终于意识到,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有多不对劲。
保罗·魏尔伦的话,如同寒冰打磨成的利刃,一下又一下扎进阿蒂尔·兰波的心窝里,又疼又冷。
“你对待人形异能力的态度,不正是你潜意识里对待我的真正心态吗?”
阿蒂尔·兰波呼吸一窒息,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沉落,再沉落,仿佛落进无底深渊,没有尽头。
“你用对待工具的态度对待被你转化的人形异能力。”
“你可有想过,真正的我和你那些人形异能力没什么不同。”
“你教导我,训诫我,规训我,你让我割舍对任务无用的感情,却从未注意到,脱离实验室的我的感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对我的爱,你的真心。还是说,你认为我是特别的。我可不认为我是特别的那一个,除你之外的那些人也不认为我是特别的那个。”
“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法兰西是那个人的祖国,却不是我的,她只是我的雇主,我是她的杀手,法兰西人更不是我的同胞,他们提防我、认为我是失去锁链就会失控发疯的狗。”
“保罗!”
“这些我原本都可以忍耐,但为什么非要动那个孩子呢?法兰西那么多超越者,就那么缺一个人造超越者吗?”
保罗·魏尔伦的语气陡然激烈起来。
“只有他和我是一样的,是我唯一的同胞,我的弟弟,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即使是阿蒂尔,你也不行。”
“他应该有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像我。”
阿蒂尔·兰波怔怔地看着他,保罗·魏尔伦的语气从激动平复下来。
“说真的,你能活下来,我很意外。你恢复记忆后没有在夏尔·波德莱尔面前供出我,让我更意外,这让我觉得你对我还是有点真心的。”
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重重砸在桌面上,阿蒂尔·兰波单手捂住流泪的眼,却止不住眼泪从指缝中渗出,从面颊上滑落。
他哽咽地说:“是我的错。”
“我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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