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率兵逼至城下,一字一句道:“决一死战?可以啊,只要你敢来。”
阮氏娇冷笑一声,在一众惊呼声中跃下城墙,却稳稳落地,袍摆如同盛放的花朵铺开一地,她缓缓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锁定姚远。
姚远驱马向前,长枪一挑,逼得阮氏娇不得不后退三步,阮氏娇足尖点在枪头上,借力一跃,凌空将钢斧抡向姚远,气势如虹!
姚远一夹马腹,侧身避过,绝影会意,扬起后踢猛地一蹬,正中阮氏娇胸口!
这一下巨力足以使得常人胸骨碎裂,然而却被胸前的武神傩面挡了大半,阮氏娇呛出一口血,她知道怀里的面具必然已是四分五裂,但她不能低头去捡掉落的碎片,因为姚远的银枪再度刺向她。
钢斧与银枪猛烈撞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南平军中谁都没想到,南夷国主亲征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和叱咤风云的堂堂镇国侯过这么多招!
姚远枪头的缨子缠住阮氏娇的斧柄,两人一瞬间僵持住,距离极近,然而姚远却瞳孔骤缩,他看见阮氏娇的鬼首傩面下方打开了一道口子,吐出一枚暗箭。姚远不得不放开银枪,仰身避过。
阮氏娇将银枪甩到一边,抽出腰间匕首就要捅向姚远,而如此近的距离,姚远的五尺苗刀受长度限制,根本无法拔刀出鞘!
姚远正打算用小臂硬生生挨这一刀,然后再反击。然而就在这时,一支诡异的箭从侧方飞来,正中阮氏娇胸口。
阮氏娇的动作一瞬间僵住,怀中碎掉的武神傩面无法帮她挡下这一击,她如同飘飞破败的柳絮一般落地,衣衫瞬时间被染红大半。
鬼首傩面滑落,露出下方憔悴但五官浓艳的面庞,阮氏娇嘴唇翕动,骂了一句:“偷袭......你这个......阴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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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各赴
姚远倏地回头,看向方才暗箭来处,只见林羽缓缓放下弓,脸上没什么表情。
姚远一打手势,让人把中箭的阮氏娇押下去,交给后方的杨梅救治。
城门楼上仅剩的守将也慌了神,他们的主心骨都不在了,瞬间士气大减。
“冲啊!”
“攻城!!!”
南平国军队如同切瓜砍菜一般攻向城楼,收割这迟来已久的胜利。
负隅顽抗的南夷军在城楼上泼下火油,将城墙烧成一片烈焰火海,将血肉埋葬在异国他乡。
没有哀嚎,只有呐喊和悲歌。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南夷军旗倒下,在火海中焚烧成灰,旗杆上重新挂上南平国军旗。
......
定安五年初,大败南夷军,收复金岩城。
庆功宴上,姚远照例只是举杯说了些场面话,然后便早早离席,免得他在场的话,将士们会放不开。
姚远走后,大厅内先是陷入诡异的安静,然后又传来一阵乒呤哐啷的响声,酒水和杯盏落了一地。
梁丘一拳砸在林羽脸上,林羽被打得脑袋一偏,却咬牙没有躲避,他抬手抹去唇间血,回过头来瞪着梁丘,道:“我做错了什么?!”
梁丘怒道:“显着你了是吧?你以前爱说风凉话我忍了,可那两军交战的阵前你放什么冷箭?!短视之徒,有损我国威!将来青史之上必有你这一箭败笔!”
林羽呸掉半颗带血的牙,回身一拳揍在梁丘鼻子上,后者瞬间碧血横流。
林羽讥讽道:“怎么?你心疼那阮氏娇不成?敌人就是敌人,能打赢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是,你读的书多,你是儒将,了不起!金岩城晚一天收复,那些被迫迁到韶关的难民就会多一天流离失所!——对,我卑鄙,我不择手段!那又如何?梁丘你给我听好了,当初我奉命援军至此,如今打赢了,我也算不负使命,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此分道扬镳!”
梁丘捂着口鼻,鲜血从指缝流出来,他被林羽反驳得无话可说,只在林羽转身离去时拽住了他的衣袍。
林羽抽出腰间配刀,雪亮刀锋一闪,衣袍断裂开来。林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梁丘愣在原地。
......
伤兵所有一处隔离出来的单间,里面关押的是重伤被俘的阮氏娇。
本来当时穿胸一箭极为骇人,然而有杨梅和江新月在此,硬生生给她吊住这条命。她的四肢和躯干被铁链层层锁住,防止逃脱,只露出需要扎针和换药的地方。
杨梅刚给她行完针,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忽然听见阮氏娇痛哼了一声,居然是醒过来了。
杨梅连忙上前查看伤情,却被阮氏娇的眼神刺得一激灵,正要去摸脉象的手又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回床边,低声道:“师姐,我没想到是你......告诉我,怎会如此?”
阮氏娇咽下喉间腥甜,冷笑道:“不必叫我师姐,免得到时候你在人前有口莫辨。当年你我一同出师下山后各奔东西,之后不久我就出了意外,被南夷前国主掳去,做了国主夫人,可恨之极......不过我已经杀光了他们,前国主,还有他的儿子们,哈哈哈......快哉!”
杨梅看着阮氏娇狰狞的面孔,心中大恸,哑声道:“所以后来,你成了国主......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带兵回来攻打南平国?”
阮氏娇嗤了一声,冷道:“你当真不知我为何恨南平国?玉龙门前掌门和陈妍二人是怎么死的?正合堂前堂主、我们的师父又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心里没数?你还敢跟在这里瞎凑热闹......也不怕将来......”
杨梅摇摇头,解释道:“武帝已崩,今上是仁君......”
阮氏娇啐了一口,道:“我既已被俘,再无生路,你若是还惦念一分当年同门之宜,就给我一个痛快,我不想再受折磨。”
杨梅哽咽:“师姐......何必如此,我去为你求情,今上和侯爷与我有些交情,我去试试,应当能保你不死。”
阮氏娇叹了口气,稍稍活动了一下被铁链拴得麻木的四肢,发出叮啷声响,她摇头道:“梅梅啊,你就是太心软,当年只学医不学武时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你就算能保我一条命又如何?我的心已经死了。”
杨梅掩面而泣,将装有武神傩面碎片的锦囊系在阮氏娇腕上,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碰到。
......
赵梓明拜别姚远后,与江新月一同策马而去。
在回玉龙门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北疆,因为江新月还尚未亲自祭拜过师父的坟墓。
江新月抿唇,跪在师父的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缓缓道:“师父,一别十二载,已非当年人......我始终难以彻底放下仇恨和芥蒂,多年来心胸狭隘,有愧您之教诲,如今回首方知悔意。当年您不同意我与梓明之事,我便负气远走天涯,现在想来当真幼稚......不过您老先别气,也别掀了棺材板来揍我,我想说的是,梓明这人我要定了......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您当年不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么?只可惜人家已经嫁作侯夫人,便是想保也保不住了......”
赵梓明听着这话的走向越来越不对,连忙上前捂住江新月的嘴,不让他继续气九泉之下的师父他老人家,对墓碑连连作揖,然后才把江新月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赵梓明在江新月耳边低声道:“师兄!你就少说两句吧!老一辈的事该告一段落了!”
江新月冷哼一声,反手揪住赵梓明的衣领,将人拎回了玉龙门。
......
金岩城收复之后,梁丘留守,林羽回到江南驻军,赵梓明和江新月等人回了玉龙门,而姚远则带着一队亲兵押送阮氏娇回京。
只是这押送队伍走着走着就突然少了个人,亲兵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为首的那个亲兵一拍脑袋,懊恼道:“嗐呀!大帅不见啦!”
果然队伍里那只最引人注目的绝影马,连带着马上的姚远本人,一起不见了踪影。不过亲兵们向来见多识广,知道自家大帅是什么个德性,于是依旧兢兢业业地执行押运任务。
而消失的姚远本人呢,当然是快马加鞭,自己率先回了京城。
他到城脚下的时候,早已落了宵禁,于是可怜的绝影被他拴在了外头,而他本人则借着轻功翻上了墙。
他本来信心满满能不惊动任何人,结果谁知京城驻防早已今非昔比,他才刚一翻上来,就被唰唰唰几道刀锋架在了脖子上。
守卫喝道:“大胆贼子!怎敢擅闯?!”
姚远:“......”
失策了,看来禁军统领欧云还是有点东西,京城重建驻防的工作完成得很好,警惕性很高,不错不错。
他嘴角微抽,亮出腰牌表明身份,缓缓道:“我乃镇国侯,当朝丞相,姚远。”
守卫们:“......”
谁家好侯爷没事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翻城墙啊?
身份核查确实无误后,守卫放行。
姚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飞掠到李迟的寝殿,然而殿中却空无一人。他薅起耳房中留值的太监,质问道:“陛下呢?!”
太监本来就睡得很浅,一下子被提溜起来,又被神色冷俊的姚远恶狠狠地瞪着,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忙夹紧腿,免得控制不住尿。
太监颤抖着答道:“陛......陛下他睡眠不好,时常睡不着......出去散心也不让奴婢们跟着,奴婢们想着不是还有影卫,安全定是能保证的,也不好凑过去碍事......侯爷饶命啊......”
然而太监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就被姚远扔在原地了,他眨眨眼,几乎以为方才来无影去无踪的姚远是他梦中所见景象。
姚远飞快来到侯府,他才听那太监讲到一半,就知道李迟这孩子多半是来了自己府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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