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说:“我第一次看到您这样的人,好像什么都难以在您心底留痕,心境洒脱,倒适合修道……”
赵胤祯忍住了扶额的冲动,又想起了刚刚那本《清静经》心说:未婚妻劝我和她一起修仙该怎么礼貌而和善的拒绝?
好在宋烟只是随口一提,然后又说:“如方外之人一般,了无牵挂。”
赵胤祯脚步一顿,眼神锐利的看向宋烟,宋烟蓝裙静立,浅色的眼瞳不惊不惧,那股淡然之感像是看透了一切,又像是陈述了某个事实。
佩雨都快跪下了,浑身冷汗直冒,心想:皇上看着书生样貌,气质温润如玉可到底是皇帝,那股气势一旦泄出比夫人生气更叫人胆颤。
在这窒息的氛围里,赵胤祯看着她许久,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80.
其实宋烟没说错,赵胤祯也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了二十年,对这个地方归属感还是不强。
然后又想,亏他之前还觉得宋烟规矩安分,现在看来就跟她丞相父亲一样,一肚子坏水,一股一股的冒。
元笙玩不过她。
81.
这事就这么成了,在太后惊讶的目光里,他下旨封元笙为贵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
事关重大,皇帝还特地动用暗卫查清了宋烟生平,意外的扒到了宋烟的小号——顾岩。
这才发现宋烟并非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更倾向于外柔内刚,不轻易认输,于是就开始害怕自己表妹控制不住自己,嘴快找人表白,然后被人一拳揍上天。
操心老父亲连忙把表妹提溜过来三申五令禁止她骚扰对方,不确定对方性向的时候不准动手动脚,或者拿身份威胁宋烟,那简直就是把人越推越远的找死行为。
好在元笙听教,时刻牢记宋烟是只能远观不能亵玩池中荷花,但是思想还是被她表哥带沟里了,连跟对方说话都不敢。
在云茗宫憋了几个月后,在憋坏自己和把对方当嫂子相处之间,开辟了新的道路。
像个小学鸡一样引起宋烟的注意,等她表哥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烟和元笙的关系已经在别人眼里是不死不休的情敌了。
当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沉思了很久,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82.
别人都以为皇后和贵妃关系不好是有由头的。
刚进宫的元贵妃就是一株美丽的蘑菇,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皇后发呆,发完呆就回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会相安无事相处下去的时候,元贵妃某一日请安的时候点燃了战火。
她问:“皇后脸色忒差,昨夜没睡好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
谁不知道昨夜皇帝在贵妃宫里待了许久,深夜才离开。
贵妃这样对皇后说话,是炫耀炫耀还是炫耀呢?
宋烟浅色的眼瞳看向那表情明朗张扬的贵妃,那是她婚前好奇的元娘子,皇帝亲自带大的表妹。
从观赏的角度来看,贵妃的样貌不堕她在美人榜上的牡丹国色之美名,且这份毫无阴霾的明艳张扬在宋烟的记忆里实在罕见。
但她这份直白在别人眼里就是嘲弄炫耀,皇帝只在初一十五去皇后宫里,其他时间绝不造访,就算来后宫都回去贵妃的云茗宫。
欣赏了一会她疑惑的表情后,才温和道:“多谢贵妃关心,本宫无事。”
元笙想了想,又说:“表哥前几天给我送了支千年参,我叫人拿来送你吧?”
她倒是真心实意想给心上人送点什么补品,可身份不同环境不同,在别人眼里又是炫耀了。
皇后还是温温和和道:“这个就不必了,你身子不好给自己留着吧。”
元笙首战惨输,勇气已经用光了,讷讷不言。
其实她表哥待那么晚纯粹是嫌弃她在宋烟面前哑巴似的,给她传授贫瘠的追人知识,她表哥第一条就提到了要关心对方,从细微之处关心对方。
可惜她的表情和语气不给力,在别人眼里就是阴沉的厉害,活像话本里使坏失败的恶毒配角。
要是皇帝在这一定会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他表妹这个社交障碍,为什么会觉得她能撩到妹?
有个嫔位的后妃就说了:“贵妃正得圣眷,哪是我们可以比的?”眼神瞥过元笙的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元姐姐的好消息?不会是身子太差,难以有孕吧?”
这酸溜溜的话把元笙说的一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嘲讽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这么久都怀不上孩子,那不就误会她跟她表哥真那啥了吗?
在元笙单纯的想法和她表哥中二的岁月里,就记得她表哥说过生孩子其实也要看男方。
脑中立马建立起一点都不通顺的逻辑链,生孩子也看男方=说表哥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谁都不能说我表哥=会被宋烟误会。
霍然站起,抄起茶杯就给那个小嘴叭叭的人来了一套茶水卸妆,在对方的尖叫声里楞了许久。
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暗暗唾弃自己又冲动了,又小心翼翼瞄了瞄宋烟的表情,扭头就跑。
宋烟在混乱中皱了皱眉,瞥一眼贵妃匆匆离去的身影,沉下脸喝道:“那茶都是凉的,你叫唤什么?佩雨,带梦嫔去梳妆更衣。”
那嚷嚷着要皇上做主的后妃立马收声,不忿的偷瞪一眼贵妃离开的方向。
谁都知道,皇帝对贵妃有多宠爱,真去找皇帝做主,皇帝估计会来句泼的好。
只是贵妃面色难看匆匆离去的样子都被宫女内侍们看在眼里,更坐实皇后和贵妃不和的传言。
83.
元笙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梦见这些令人厌烦的梦。
一会梦见十岁那年的上元节她表哥撺掇她一起出门看灯会,被拍花子掳走,一会梦到有人讽刺她是盐碱地,不会下蛋的母鸡,一会又梦见小时候宋烟出了那道门就再也没回来了。
最后还是她梦里的表哥救了她,恨铁不成钢道:“还不醒!还不醒!再睡宋烟都要跑了!”
这效果不亚于晴天霹雳,元笙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绣着兰花的幔帐喘着粗气,人还是惶惶然不知所以然。
旁边有人问了:“你又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元笙下意识回答:“我梦见宋烟跑了!”
那声音疑惑的问:“我为什么会跑?”
元笙:“……?”
这声音好熟悉,真像那个梦里跑了的宋烟。
顿了好一会,元笙缓缓扭过头,看向了隔壁,那正躺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手支着脑袋,好笑的看着她。
说实话,这是元笙头一回跟宋烟同床共枕,什么娇娇阿笙凤声轮了个遍,一到回自己的时候就会被自己把机会作没。
“怎么会梦见我跑了呢?”宋烟又问了。
元笙看着那双颜色浅浅带着笑意的眼睛,缓缓把自己埋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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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朕为你们的爱情付出太多了,所以可以奖励一个官配给朕吗?
第13章十三
84.
缩进被子里的元笙觉得自己走了一步烂棋。
谁能想到爱洁成性的宋烟跟她盖同一条被子?!
浑浑噩噩的元笙已经来不及去考虑宋烟怎么在这和宋烟为什么会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件事了,刚睡醒的脑子根本支撑不了这高强度的思考,直接冒烟了。
更糟的是,那轻薄的夏被一合笼,隔绝了视线,可被子里那股属于宋烟的幽幽檀香直往元笙鼻子里钻,清淡安宁又存在感强烈。
作用堪比最霸道的催-情-药。
视线不经意往上一瞥,就是穿着里衣的细腰,线条流畅,盈盈一握。
被子里的乌龟在头脑风暴,只有想跟人说说话的宋烟:“?”
都相处那么久了,她还不了解元笙什么性格,轻轻拍拍对方脊背处,好笑道:“这样盖着不闷?”
那团成一团的乌龟没动,被拍过的地方一阵一阵的发麻,心说:当然是闷的,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宋烟眨了眨眼,好心编谎:“你病了许久,皇上不放心让我来照顾你,我昨夜太累了,就在这歇下了,你不介意吧?”
醒了一会神,元笙已经想起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心里暗暗道:介意个屁,明明是娇娇昨夜哭着求你留下的。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回答:“当然不介意,这段时间……谢谢你。”
宋烟还想说什么,元笙已经表情复杂的掀开了被子,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人宋烟都给自己找借口,再缩着也太小家子气了。
宋烟轻轻笑了一下,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姿态闲散恣意,清清冷冷的丹凤眼含着些笑意,眼角微挑,从眼头到眼尾收成一线,像是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笑就会弯起来,跟元笙平时看到的端庄皇后截然相反。
被这副姿态直面冲击的元笙愣住了。
脑子只有四个字——活-色生香。
天天抄书抄串行念字念错音连写表哥名字都嫌笔画多的元笙难得的有文化了一次。
很快,又返回了本-色,心中暗道:娘的,值了!真不是在做梦吗?!
这过于飞跃的思维和变幻的表情宋烟都难以理解,看元笙一脸空茫,想要举手去揪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元笙这么有意思?
当即抓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脸上放:“不是做梦,是我,是真的。”
掌心贴上了温热的脸,肌肤嫩滑白皙,双方凑的更近了,不到半臂远,清幽的檀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元笙。
行动间,宋烟本就松垮的衣领动了动,露出了洁白里衣内的冰山一角,又掩了回去。
元笙呆滞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缓缓眨了下眼。
85.
那根带子是浅红色的,清清淡淡的颜色,像是覆盖在她心头上那一层薄薄的悸动。
还有几朵一晃而过的不知名小花,花瓣圆润,蕊心嫩白。
那一点悸动化为火种,落在了深秋的草地上,带着燎原之势瞬间燃烧了整片草原,热烈而冲动。
就跟所有陷入爱恋的人一样,在靠近对方时,总会对心上人产生欲-念,哪怕一个眼神都会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比如现在,就一根一晃而过的带子已经让元笙想象亲手解开的场景。
红藤缠纤指,白雪落红梅,遍地残红,声声急,声声急,偷得一朝欢愉。
元笙的脸红的像九月里蒸熟的蟹子壳,整个人呆滞了许久,然后猛地从床冲了出去,宋烟都没拦住她的动作。
“……?”宋烟都被吓了一跳,跟着下床:“你在找什么?”
墙角的冰盆正散发着丝丝凉气,元笙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瓮声瓮气道:“找个盆。”
元笙背对着她,宋烟看不见她的动作,就顺手从床下拎出一个痰盂:“这有个痰盂,不过你找盆做什么?”
元笙抢过痰盂,接在下巴下,可怜兮兮道:“找个盆,装装我的鼻血,天气热,上火,可能是最近的药也太补了,所以就……”
宋烟:“?”
顶着宋烟疑惑的眼神,元笙扼腕:元笙,你可太废物了!
86.
哪怕元笙拼命往药太补上面掰,宋烟愣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可见过元笙病重的样子,坚持要把阮太医叫来把把脉。
元笙自然拧不过突然强势起来的宋烟,换好衣服后坐在桌边一边吃朝食一边等太医。
可怜阮庆最后一口包子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贵妃侍女请来了云茗宫,顺便带了个医女来以备不时之需。
看贵妃状态还行,阮庆知道贵妃的毛病又有心培养身边这个天赋不错的医女,就提议让医女来把脉。
宋烟也看出太医的意思,自然答应。
只有元笙惴惴不安,知道自己就是瞎想才流的鼻血,连宋烟都不敢看了,心一横,就把手腕搭在药枕上。
医女刚收回手,就听皇后发问:“凤声她如何了?”
这个只有表哥才会叫的旧名被宋烟叫出,竟让她心头一颤,莫名生出一股被认同的感觉。
医女没着急回答,沉思了一会,看了一眼元笙,元笙默默移开了眼神,不愿意去看医女的眼神。
医女:“……”
斟酌了一番,医女回道:“回皇后,贵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今日天气炎热人易上火,先前贵妃情况严重,用的药药性比较强,娘娘身子虚,便有些上火相冲,所以才出现这种情况。”
元笙顿时松了口气。
宋烟听罢,勉强放下心,说:“那现在的药可以换药性平和些的吗?”
医女不能拿主意,回头看阮太医,阮太医问了脉象后给出了答案:“回娘娘,之前的药方一般只在病重时用,既然贵妃娘娘恢复大半,自然是可以换药的。”
宋烟点头:“甚好。”然后又说:“药……可以不那么苦吗?天天那么苦,也太遭罪了。”
说话时她脸上的心疼明显到元笙都看得出来了,她偷偷瞧着,忍不住抿嘴偷笑。
太医自然说好,回去琢磨药方了。
其实谁都知道,药这种东西又不是煲甜汤,加再多的甘草,喝下去都是苦的,怎么可能会好喝?宋烟还是忍不住叮嘱了这一句。
酸甜苦辣咸,苦味最难掩盖,只要有一点点混入其中就会被舌头尝出来。
她就是看不得元笙喝药时紧皱的眉头,咽下最后一口药时,苦味翻上来的小小颤抖。
元笙喝药时的样子像她母亲,顾大将军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无往不利,也怕一碗小小的苦药,她父亲就会哄半天,直到顾将军捏着鼻子喝完。
每一次抓药她父亲都会念叨大夫:“那药不要抓苦的!”可大夫我行我素,那一味药好用就放哪一味,权当宋丞相念经,被说烦了就把宋丞相锁药房外。
早慧的宋烟就问父亲:“明知道程大夫不会听您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啊?”
只有现在,身临其境的时候,突然就理解她父亲在她小时候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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