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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最后一桌客人也离席，雀斑女孩和另一个小服务员跟老板打过招呼，手勾着手跑进了街道。
哈利摘着围裙走过来，“我们要午休了，大概有三个小时，你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
德拉科帮他解开系在身后的死结，道：“你去哪？要出去逛逛吗？”
“...行，你想吃冰激凌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
德拉科刚开始没把波特说的话当真，对方口中好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回事，为了哄人开心还要装出向往的样子，到了卖冰激凌的地方，看着排得老长的队他还在心里吐槽，这些人是闲得没事干了？
但真吃到嘴里之后，德拉科不得不正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露天铺子，他得说，味道确实不错，比餐厅里卖的哈根达斯冰淇淋球好吃不知道几个等级。原本他没对波特推荐的“荔枝口味”报有任何期待，这听起来就像是在一坨奶油里倒入半盒糖精，所以德拉科只要了一个草莓和芒果味双球，中规中矩，还有一些猎奇的口味比如栗子、奥利奥蛋糕、一种名字很古怪的意大利软糖味等等，不过当他因为好奇挖了一勺波特手里的荔枝冰激凌，他立刻默默起身又去排了一次队。
他们边走边吃，海风把波特不听话的头发吹得四散飞舞，有一撮不小心沾在他还没吃完的冰激凌球上。
波特生气地叫唤着，德拉科边笑边掏出纸巾帮他把头发擦干净。
“头发还是黏的，”哈利瘪着嘴巴，“我下班后要立刻回家洗澡。”
“行，今天让你先洗。”
“啊？”波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回家？”
德拉科挑眉：“说好要收留我的，我连换洗衣服都带过来了，你总不能叫我去睡大街吧？”
“你昨天...回市区了？”
“嗯。”回想昨晚的疯狂，德拉科不愿多提，他没忘了自己是怎么一头扎进水里然后被尖叫着的潘西·帕金森拽出来裹上浴巾推回客厅，在那之后他继续发酒疯砸坏两个他父亲珍藏的艺术品，还拔掉了摇滚乐手的电吉他音频线，最后和潘西、布莱斯坐在散场后洒满酒渍呕吐物还有几只不知道是谁丢掉的高跟鞋的草地里，对着夜空中的仙后座发呆。也是那个时候，德拉科决定要回来。
波特恋恋不舍地扔掉了冰激凌，他们绕过广场走到一家教堂门前。
“这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一个教堂。”他这样解释。
下午教堂里人不多，只零星几个老人和一个挂着相机的游客。
小镇并不富裕，教堂却也建得华丽，祭坛上的受难耶稣像惟妙惟肖，金色圣母像熠熠生辉，有光从高高穹顶洒下来，照着并排坐在长凳上的两人，德拉科偏头去看，波特正仰望祭坛上方的天使画像，阳光落在他眼睑下一公分处形如一滴金色泪珠，他看起来同手握十字架怀抱婴孩的童贞圣母一般贞洁。
贞洁。意识到自己用了这样的形容，德拉科为此感到可笑，或许这副模样，还有波特总是闪烁着无辜和怜悯的绿眼睛能骗得了别人，却唯独骗不了他，他最该清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或许波特以为那些过往糟粕早随着某人的离开而归于尘土，再没人可以将它从地下刨出，但德拉科知道，关于波特十四岁——甚至可能更早——就已经将贞洁献出这件事，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那晚波特表现出的抗拒嗤之以鼻，同样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睡到对方就不甘心。
都是马尔福家的男人，表哥能做，为什么我不能？——来自看到那张合照的德拉科的心声。
想到这里，他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点爱意也立刻消失殆尽，转过头不再看身旁人的侧脸。
哈利没有注意到德拉科的动作。他细细打量画中一位身穿浅绿色长裙，挥舞翅膀飞向天空的美丽女人，她双手合十在胸前，似乎正专注祈祷着什么。
亲爱的主 当我来到天堂
请允许我带着我的爱人
请告诉我你会让他与我相聚
天父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
耳边响起这段旋律，最初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首什么歌，只是那空灵女声一直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
仲夏午夜
曾经疯狂的你和我
放纵生活 城市霓虹
我们孩童般嬉戏
你还会爱我吗？
当我年华老去 容颜凋零
当我一无所有 徒留悲伤
哈利想起了歌的名字，也想起第一次听是在放学后无人的操场，他们倚靠着彼此的肩膀，耳机一人一只，听那些音乐旋律，听夏风声响，听自己的心跳，也听对方的。
哈利对文艺片没多少兴趣，但他耐心陪金发少年看过一部又一部，他们看富豪为爱而死，看美人忧伤迟暮，“她根本不爱他”，哈利还记得对方是这样评论的，他傻乎乎点头，其实什么也没看懂，唯一知晓是我爱你就好。
今日再听到这首歌，恍如隔世，身边是另一个金发男人，想来曾经的少年如今也该褪去了青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成长，懂更多人情事故，懂看过却不理解的台词歌词，懂如何把当初的天真少年藏在内心深处。哈利想，年华老去、容颜凋零或许还算不上，他才十九岁，正是青春时候，但他也的确一无所有、徒留悲伤，拖着千疮百孔的苍老灵魂，他像个七旬老人脊背被回忆压得弯曲变形。
你还会爱我吗？——又是在问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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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心不在焉地完成了晚上的工作。下班后，德拉科就站在露台等他，见他出来，掐灭手中的烟和他步行回家。
下午分开前德拉科向哈利要了门钥匙，他把行李放进那间较大的卧室里，难得收拾了屋子，去接哈利的路上经过一家药店，顺便买了两盒套子和一瓶防晒霜，想了想，又拿了一支烫伤膏。
周末客人多，哈利忙了一晚上，回家就倒进沙发里懒得动弹，抱着软垫正要发呆，瞥见电视柜上一管白色药剂。
“那是你的吗？”他问换好睡衣出来接水的德拉科。
对方回答：“是烫伤膏，给你买的。”
“哦，”哈利不自觉地用掌心蹭了蹭膝盖，这是他伤疤愈合时留下的毛病，因为痒，总忍不住想去蹭一下，慢慢变成改不掉的习惯。“谢谢...”他小声补充，不知被感谢的人有没有听见。
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香喷喷，哈利感到愈发困倦，接连两天睡眠不足，他满心想着要赶快上床睡觉。
迷迷糊糊走出浴室，身上只穿一件充当睡衣的旧T恤，T恤足够大，下摆到大腿中间。
德拉科把他扯进沙发里，拧开烫伤膏涂抹在他受伤的手指，他也没有推拒，乖乖伸出手，脑中小人叫嚷着：睡觉！睡觉！
未擦干的头发上不时有水珠滑落，一滴一滴砸进刚涂好的药膏里。
“你怎么不擦头发？”
“懒得...”
德拉科在心里翻着白眼，佯装温柔地拿毛巾给他擦干头发。
终于涂好药，没忍住心中疑惑，又问：“你这疤怎么弄得？”
“......”
哈利已经歪着头睡死过去了。
最后德拉科只好把他抱回床上，欣赏眼前毫无防备的睡颜，长睫毛被指尖恶意拨弄得翘起来，又一根一根被抚平。
他十三、四岁时比现在还稚嫩得多，身体小小一个看起来像发育不良，站在花园里环抱一棵粗大槐树，手上抓着一支只剩一半绒球的蒲公英，polo衫领口松松垮垮搭在凸出锁骨上，对镜头笑得灿烂。
德拉科收拾东西时在客厅看到一本红相簿，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红色图案，上面积着灰尘，薄薄一本里照片少得可怜，儿时影像几乎没有，中间还夹着许多空白页，很快就翻到这张抱树的照片，随即被男孩灿烂笑容吸引了视线，那对弯弯月牙里盛着两颗绿宝石，明亮鲜活，叫人仿佛能在瞬间跃过数载光阴回到那年仲夏的花园，看他站在树下吹蒲公英，用手去抓在半空飞舞的白绒毛，踩着草坪绕槐树转圈圈，尝试用手臂环抱树干，风吹起厚重额发露出一点光洁皮肤，他用沾着泥土的小手擦掉额头汗珠，冲举着相机的人傻乎乎地笑。
德拉科也看到，镜头后面，那张令他厌恶的脸，削瘦面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同样灰蓝色的眼，同样正专注凝视这幅画面——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宠爱，痴迷，还是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玩弄或丢弃的宠物，仅仅觉得有趣？
不需要更多证据，德拉科笃定，这张照片就是他的表哥卢西安·卡尔为波特拍下的，波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他从未再见那对绿宝石如这般闪耀过，波特从不曾拿这样的眼光看过他，想到这里，脑海中又隐约响起一阵模糊的对话声——
“卢西安这学期又考了年级第一，他说大学想修医学专业，宝贝，你觉得学医怎么样？等暑假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以聊聊这个话题。”
“那个可恶的私生子！年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可以考年级第一，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去看他了？”
“小龙，你乖一点，卢西安的妈妈过世得早，我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他是你的表哥，你们怎么不能试着好好相处呢？”
“他妈妈过世得早关我什么事？妈妈，你是我的妈妈，如果你再给他做樱桃派，我就要生气了！”
“我做一份樱桃派，给你们两个一起吃，你看这样行不行？”
... ...
樱桃派要分享，母爱要分享，到头来竟然情人都要分享，德拉科不懂也不服气，卢西安·卡尔到底有什么好？他只是个卑贱的私生子，他甚至不配姓马尔福！更可恨得是，如今他早就远赴美国读书，却还要阴魂不散处处彰显存在感，自小被他分去的关注和宠爱，势必要一寸一寸从他以前最疼惜的小情人身上夺回来！
卢西安·卡尔曾为了一个上初中的小男孩差点和家里闹翻，这是马尔福家人尽皆知的一桩丑闻，然而在家族给予的压力和巨大利益驱使下，他还是毅然抛下这段荒谬的“爱情”选择了远大前程，那时德拉科一边想着“看来他脑子还没进水”一边又对那个神秘的小男友萌生了一点好奇——鄙夷的那种好奇，一个初中男生，在同龄人都在为课业、足球比赛、如何找到一个漂亮女朋友这样的问题而发愁时，这个男孩已经懂得要怎么张开双腿勾引有钱人家的少爷了。
毫无疑问，在德拉科心里，对方一直是蛇蝎美人的形象，若干年过去，当他已经快要将这件事淡忘又猝不及防撞见当年幻想中的那个男孩，发现男孩头上长着的不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而是普通的黑发，没有格外妖艳的长相也没有走起路来会来回扭动的肥臀，他却忽然间明白了，就该是这样一个男孩，穿廉价又不合身的T恤，喝超市打折买来的果汁，会每日早起做土豆泥和煎蛋在餐桌等你，会对你说不需要请客因为那样是在占人便宜，会为赢了一场球而兴高采烈，和你聊感兴趣的关于足球的话题，会用那双仿佛会讲话的绿眼睛专注看你，会在误以为你要离去时扑进你怀里，瘦小身躯迸发出巨大力气。
时间的钟回拨六年，若当初遇到小小波特的不是卢西安·卡尔，而是德拉科自己，他扪心自问，大概也无法做到完全不受蛊惑。不过德拉科不是一个喜欢后悔和怀念过去的人，这些想法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既然命运安排他在这时遇到波特，他当然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极佳的反击契机，他要把波特搞到手，以此来向所有人证明，卢西安·卡尔能做到的他也能做，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大家都看看当初让对方差点放弃前途的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荒唐谎言，哈利·波特是个擅于演戏的小骗子，他看上的仅仅是人们英俊外表与显赫家世，为这样一个人和家里闹翻，卢西安·卡尔可谓是天下第一的蠢蛋！
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德拉科亲了亲波特睡梦中微微翘起的嘴唇。
第三章
哈利对于昨晚自己是如何回到卧室的全然没有印象，他只记得德拉科在给自己涂药膏，然后——然后他好像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德拉科把我放到床上去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羞赧。
进厨房打算做点吃的，打开冰箱发现面包还有两片，蓝莓酱已经过期，鸡蛋剩最后一颗。
正发愁，突然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金发男人拎着楼下面包店的袋子怀抱一盒梦龙雪糕走进来。
“我今天起得早，看你还没醒，就下楼买了点早餐。”
哈利把袋子打开，里面有两只牛角包、两只巧克力酥皮面包和一袋曲奇饼干。
“谢谢！”他欢快地说，拿起还热腾腾的酥皮面包咬了一大口。
德拉科把雪糕放进冰箱，凑到餐桌前给自己拿了个牛角包，哈利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混合着风和太阳和丁香花的味道。
他们吃完早餐，又一人叼一根雪糕，用老年人散步的速度走去餐厅，期间哈利被融化的雪糕弄脏了衣服，还遭到德拉科幸灾乐祸的调侃。
“明天是不是不用上班？我在排班表上看到你是周一和周四休息。”
“是，明天要去超市采购，我有段时间没去过了。”
“今天下午去，明天跟我去市里。”
“去市里做什么？”
“出海，今晚我爸妈会回来，明天游艇就空闲了，只有我们俩，怎么样？还是你想热闹点？”
德拉科以为这会是个好主意，登上写着大大的“Malfoy”字样的私人游艇，对类似波特这样的男孩或女孩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殊荣吗？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一次这样的机会。
但波特看起来不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德拉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玩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可能...我是说...如果你想出海玩的话，你可以叫上别人陪你，一定有很多人愿意，不是吗？”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德拉科直白地问。
“不是，我大概只是没那么有兴趣，你知道，毕竟我已经在海边生活了十九年。”
德拉科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同时把冲浪这个备选选项也从约会清单上划掉，“你想去市立美术馆吗？我听说去年它才完成翻修。”
“...其实我已经去过两次了，有次是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一起去参观，我还因为弄脏了一小块展柜玻璃而被老师骂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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