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面还坐着两个人,只是那两人都一身黑衣看不见长相……不,不是黑衣,是血衣!
月光一打,顾棉才看清两人的衣服俱是不均匀的红色!
他们竟然满身是血!
那车速度很快,轰隆轰隆往着北方驶离。
“快追!”,树上有人跳下来,“那边来接应了!周卜易弃马上车跑了!”
“该死的周卜易!怎么这般狡猾!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去边南关,而是想回北离去,我们早该料到的!现在贸然追过去,会不会被他的人反包抄!”
“情报说他跟那一脉关系很僵,原本以为他不会求援周家,没想到……”
顾棉卧在树叶里,听着近在咫尺的交谈,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半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连呼吸都停了。
是一群红衣人!与儿时他遇到的那群古怪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服饰!
为首那人背后背着箭筒,手里拿着长弓,他忽然转身,迎着月色,顾棉清晰地看见他胸口衣襟上绣着一把铡刀!
那人往土沟方向走了几步,轻轻蹙眉,“怎么感觉不太对头……”
“这个季节,才刚入秋……”
“头儿,咋啦?”一个红衣人上前,忽然脚步一顿,“头儿,你……你兜帽掉了!”
那人闻言连忙理了理帽子,让它能盖住自己几乎大半张脸。
“头儿,你到底咋啦?为什么一直盯着一堆树叶看呐?走啦走啦,树叶有什么好看的,咱快去追那周卜易吧!”
“你好像很急”,那人仔细端详起红衣喽啰的面容,“我怎么没见过你。”
“咱都带着兜帽和面罩,穿着一样的衣裳,就是天天见面也不一定认得全呐,头儿,你就是被那周卜易弄得太神经过敏了,走了走了……”
“不……不对劲”,那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刚入秋,怎么会有这般多落叶堆在那里……”
“我怀疑……”
第41章 你腰不疼了
顾棉脊背越绷越紧,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两个红衣人再往前走一步,他就立刻起身杀了那个头目,然后往周卜易反方向跑。
这样或许能引开他们,让周卜易活下去!
似乎是看穿顾棉心中所想,周卜易用手指死死扣住他的衣角,于是顾棉眼里啜了点笑意,眸底却一片悲伤的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周卜易的唇角。
你曾带着本王走出必死的绝地,如今本王也一定会让你逃离这困局。
顾棉看着周卜易的眼睛,在周卜易越来越可怕的目光中半撑起身子……
然而他还没动,就有人先动了!
跟在头目后面的那个喽啰忽然把什么东西捅进头目后心,然后唰一下消失不见。
“头儿!”
“千刀万剐的周卜易!他走了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要恶心我们一下!”
“行了别说了,尸体就地掩埋,分几个人去追那个卧底,然后剩下的人跟我去北离找周卜易算账!”
“埋什么埋……我踏马…还没死……”那头目捂着心口颤颤巍巍爬起来,“不准追!这一定又是周卜易的诡计!快点,我们快抄小路提前到界碑那阻拦他!绝不能让他踏进北离国界!”
等到地面上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了,顾棉才小心翼翼把手伸进周卜易外衫,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去摸他的后腰和脊骨。
“你……你是不是很疼”,顾棉情绪有些低落,他将手盖在那处,轻轻揉着。
“呵”,美人冷冰冰道,“腰不疼,心里疼。”
“早晚怄死在您手里”,周卜易伸手微微用力把顾棉推开,“不是要走吗,走啊,滚远点儿,别来惹我心烦。”
周卜易忍着疼往前面爬了几步,似乎是想自己回到地面上去。
顾棉双手从背后抱住美人的细腰,把周卜易圈在了怀里,“别生气了……”
周卜易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只大狗压在了地上,呼吸都是一滞,然后加速往前面爬。
顾小棉!他想干什么!
“顾棉!”周卜易还没爬两下,整个人就腾空了,他条件反射一巴掌呼过去,却被顾棉捉住手,包在了掌心里。
顾棉抱着他,两人身上头上都沾满了枯叶,瞧起来滑稽又可笑。
顾棉看着美人的眼睛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
他的猫,为什么就那么喜欢用爪子挠人
顾棉捏了捏周卜易的手,他想,别人家的猫都有可爱的小肉垫,怎么他的猫就只有硬邦邦的骨头
周卜易长长叹了一口气,旋即皱着眉头拍开顾棉的狗爪子。
那手一转,揪住了顾棉的耳垂,“再给我乱来,你且看为师罚不罚你便是了!”
乱来吗?不觉得,只是那时情形危机,本王唯一的念头只求你能活下来。
顾棉把猫往上抱了一点,然后用脸轻触美人青丝,“周卜易,你斗笠什么时候丢的……等会被人看见会不会出问题……”
他真的很怕,任何对周卜易不利之事,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会让他慌了神。
他抿了下唇,“前面有水声,你渴不渴,本王……”
“不要,渴不死奴”,美人像是余怒未消,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那你饿不饿,本王去小溪里插两条鱼上来烤……”
“不要,奴气饱了。”
“周卜易!本王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不要不要!”顾棉一顿,撇撇嘴道,“你把不要,都给本王留到床上叫……”
多叫几声,反正只当是助兴了。
喊再多不要本王也不可能停。
美人不说话了,只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似乎是想硬生生给他把耳朵拧下来。
顾棉好像感觉不到疼,他只是自顾自闷头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走。
周卜易缓缓收了手,偏头闷咳起来。
顾棉手更紧了些,他焦急地寻找着水源,“你坚持一会,本王很快带你出去……”
四周都是一样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边缘,走出树林。
时间仿佛又倒回那年,在八卦阵中,周卜易抱着他,走着玄奥晦涩的路线,躲着时不时迎面撞来的暗器。
那一年,他以为这个阵永远走不到尽头,他们会在里面一直绕圈,绕到体力不支,就此死去。
那个时候他说,他把头埋在周卜易胸前轻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走不动了,你就一个人出去好吗。
周卜易的手不但不松,反而更紧,他的声音很冷,“臣何时教过您轻言放弃”
周卜易身上的乌木沉香好好闻啊,好想以后一直都能闻到。
“对不起……先生……”顾棉声音越来越小,被掩盖在了一阵阵破风声里,“我以后不自己乱跑了……”
“什么?”周卜易闪身躲过飞剑,“没听清。”
“我说……”顾棉忍着眼里泪光,“想跟先生一起看星星。”
“下雨看什么星星”,周卜易那年只是嘲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面前出现星星点点的光斑。
是外面的火光穿过石缝,前面便是出口。
“下雨也有星星”,顾棉小声嘀咕道。
顾棉看着周卜易的眼睛,周卜易的美眸里有万千星辰,闪闪发光。
以前总看星星,可哪一次也没有那次的美。
水声渐渐大了,树木的间隙也越来越多,顾棉把披风铺到地上,然后把美人轻轻放在上面。
周卜易怎么瘦成这样了呢,这披风竟然能把周卜易裹整整两圈。
顾棉就地捡了些柴,就开始钻木取火。
钻了半天,也只见几缕青烟。
“瞧给您笨的”,周卜易斜靠着土坡坐着,懒懒散散看过去,淡淡开口,“那林子边上有松树,去弄些松脂来,如今是秋季,一路上过来看见有不少鸟类褪下来的绒毛,也收集一些,拢在一处才好引火。”
“哦,要干燥的,别傻乎乎弄一堆潮的过来。”
顾棉站起身,幽幽道,“本王看起来很愚钝”
“欸,这可不是奴说的”,周卜易忽然笑了声,“您毕竟锦衣玉食惯了,缺点常识多正常,不至于恼了吧”
顾棉垂下眸子,说了声“没有”,就走进了林中。
周卜易两眼凝望着那潺潺流水,叹息般轻声,“没关系,大不了先生慢慢教你。
顾棉听不见,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他在密林中穿梭,时不时弯腰捡些不知道是鸟还是兔子留下的绒毛。
顾棉回来的时候,周卜易窝在披风里,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他在周卜易旁边折腾了好一会,终于生起了火,然后坐着歇了歇。
暖黄火光打在周卜易脸上,给美人镀上一层华贵又柔和的溶金。
与他曾经无数次构想过的那样——周卜易应是出生尊贵,从小就被人抱上高位,所以一身傲气。
周卜易应该读过很多书,幼时就很自律,所以学识渊博,聪明绝顶。
周卜易还应该吃过很多苦,所以习惯隐藏真实的情绪,无论任何事情,要么一笑了之,要么横眉冷对。
笑是假的,冷应当也不是真的。
顾棉歇得差不多了,便卷起裤腿,勾下腰淌水摸鱼。
那么,你看着本王的眼睛里,那些忽然浮现的不屑与厌恶是否也是伪装。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再过分一点……试着要你的心……
美人不知何时在一片哗哗声中睁开了眼,“爷这么个抓法,就别指望能烤上鱼了,烤点西北风算了。”
顾棉踩着湿滑的鹅卵石,闻言猛转过身,定定看着周卜易,“你腰不疼了?”
“老实坐着吧”,顾棉捡了根飘在水上的树枝,用力往水里一扎。
再一抬起来,就见那上面有两尾不算太小的鱼。
“有人伺候你就不错了”,顾棉赤足踩着落叶走到火堆边。
周卜易的视线往低处落,就正好落在顾棉的踝骨上。
是很好看的弧度,精壮又不失美感,顾棉的肤色偏白,显得那处很是好看。
是小姑娘们会喜欢的那种。
周卜易错开目光,只盯着一只混进落叶中的枯叶蝶。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怎么一转眼,他那可可爱爱软软萌萌的小丫头就长这么大了。
就跟耍戏法大变活人一样,长成了个讨厌还专制独裁的家伙。
顾棉身上的男子气概很足,青涩褪去,侵略性强了太多,有时候面对顾棉,就连他都会下意识心跳骤停,漏掉几拍。
十年过得太快了,好像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
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顾棉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随他揉捏玩弄的小家伙了。
鱼香渐渐浓了,顾棉处理鱼的手法倒是熟练。
自然是练过的,顾棉刚刚顺手采了些香料,一并抹上去。
“没带盐,本王……”顾棉一顿,接着道,“不好吃也必须吃,或者你想吃点别的也行。”
“本王不介意现在给你,但你身体受不住”,顾棉蹙了一下眉,“你最好乖一点,听话一点。”
顾棉说完,就不再抬头,只专心盯着火候。
鱼油烤化,滴进火里便是噼啪一声。
他撕了条鱼肉下来,仔细挑了鱼刺,然后喂到美人唇边,“来,张嘴。”
火光明灭下,顾棉盯着美人恬静的面容,看着周卜易眼中的慵懒。
于是他恍然想起,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烤鱼。
第42章 本王不是傻子
周卜易叼走了那条鱼肉,细嚼慢咽起来。
顾棉手颤了一下,他掩饰般地背过手,低头移开目光。
“烫着了?”周卜易似笑非笑看着他,他只觉在周卜易面前,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怎么没给爷笨死?”周卜易眼里带着一丝促狭,他把顾棉背过去的手又拉出来,握着他的食指,轻轻吹了一下,“好了,不疼了,别哭哈。”
谁要哭啊?
顾棉立刻抽回手指,似乎是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他手顿了一下,又去撕那喷香的鱼肉。
不是烫着了,只是想起来,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记忆里,似乎是冬日,正月的时候。
一大清早周卜易就折腾他,又是跑步又是练剑的,差点没把他累趴。
他丢了那根充当剑的小竹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周卜易踢了踢他大腿,他扭过头不理会。
“怎么着,您这是跟臣耍起赖来了?”
周卜易伸手要拉他起来,他就一把抱住周卜易的胳膊,嘟嘟囔囔着什么。
“不起……起不来了……”
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在周卜易冷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松了手,然后捏了周卜易的一点袖子,不愿松了。
“先生……”他声音很小,“我…我好饿……”
也好累,可是不能说好累,他要是喊累,先生一定会嘲笑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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