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闻星垂眼,睫毛轻颤:“我不知道。”
答案似乎近在咫尺,但他不敢看。他既害怕答案出乎意料,又害怕答案就是他想象中那样。
“不如和编剧聊聊。”彭舒月眨眨眼,喊道,“张亦弛,来讲剧本!”
纪闻星震惊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张亦弛正朝台上走来,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就是这个剧本的创作者。
纪闻星忽然感觉自己看不懂这个剧本了。
第21章 21
张亦弛上了舞台,彭舒月就回到观众席了。她拉着演员们坐在一起,准备读本,细纠一下台词。
纪闻星看见彭舒月把剧本放在第一排前的桌子上,没有递给任何一个演员。
他和张亦弛沉默地坐在舞台中央。纪闻星抱着腿,蹭了蹭脚下的定位十字标,没话找话:“你是编剧啊。”
“嗯。”张亦弛抿唇,“你应该没有看不懂的地方吧?”
他不想让纪闻星来演男主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剧情。虽然剧情改成这样,是他和彭舒月共同的功劳,但是他的确抱有影射之心。
纪闻星没说“懂”,也没说“不懂”。他看着张亦弛,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反对你的父母呢?”
剧本讨论一下子变成个人讨论。也许是因为这两件事本就息息相关。
张亦弛笑了笑:“我感觉我还挺听话的啊。”
纪闻星也笑:“可能我更听话吧。”
张亦弛看向台下。观众席里,演员们分列几排,大致站成一个圈。金敏佳演到情绪激动处,喊道:“你们从来就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我想不想做,你们从来不在乎,是吗?”
“你不会说这种话,对吧?”张亦弛偏头看纪闻星,“这段是彭舒月写的。”
“像是她能写出来的话。”纪闻星没有正面回答。
张亦弛又把话题拉回来,回答纪闻星最开始的问题。他唇边噙着冷笑:“我为什么反对我的父母?要是我听他们的话,我分化第二天就会被改造成Omega送到你床上。”
纪闻星猛地瞪大眼睛:“什么?”
“他们想要一个Alpha,这个Alpha是我最好,不是我,那就用我找一个。”张亦弛平静道,“你是他们能接触到的Alpha里,最好的人。”
“这……不对。”纪闻星皱着眉,“他们是你的父母,不应该这么对你。”
“应不应该,他们都想这么做。”张亦弛直视纪闻星,“他们让我完成他们的愿望,而不是我的愿望——这个情况,你熟悉吗?”
纪闻星一愣。
田畅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对你这么好。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都有,爸爸妈妈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没有规矩地撒野,丢我们家的脸。你自己说,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乖了这么多年,放着好好的家不要,非要去外面当野鸟吗?”
金敏佳的气势弱下去:“没有……你们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父亲。”
下一句是男主角的台词。纪闻星应该说——
“她不是谁家的小鸟,她是人。属于她自己、代表她自己、有自我追求的人。”纪闻星轻声说。
张亦弛点头,缓慢地喊他:“闻星。”
他没有喊“纪闻星”。
纪闻星闭了闭眼:“……别叫我。”
张亦弛没有出声,却伸手摸了一下纪闻星的脸。
如果他们上大学才认识,或者更早一点,分化后才认识,那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冒犯并且交浅言深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早已熟悉彼此。
张亦弛记得,年幼的纪闻星领着一串小孩,向他伸出手:“你好呀,你是新来的朋友吗?我叫纪闻星,听闻的闻,星星的星。我们一起玩吧!”
他抬头,茫然地握住纪闻星的手。纪闻星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抱住他。
从此,他的世界星辰漫天。
无论遇到什么不顺,星星都会为他指路。他不希望星星被困住。
纪闻星一声不吭。他握着张亦弛放在他脸上的手,突然发力,把张亦弛拉进怀里。
张亦弛有些恍惚。刚刚还在回忆拥抱,没想到纪闻星立刻给了他一个新的拥抱。
纪闻星低声说:“先别问……什么都别问。”
张亦弛“嗯”了一声。
纪闻星又说:“这是我想抱你——他们对你不好的话,会有其他人对你好的,非常非常好的那种。”
张亦弛微微睁大眼睛,忽然觉得眼眶泛酸。他犹豫了一秒,抬手抱住纪闻星。
拥抱原来这么温暖。
他想,纪闻星,我只希望那个“其他人”是你。
金敏佳的声音在礼堂里显得空灵。她说:“祝你自由。”
张亦弛喃喃道:“你也是。”
……
彭舒月扭头看了一眼,笑着组织演员们:“哎,这遍很好。来来来,都到我这边,我仔细讲讲。”
第22章 22
虽然张亦弛是编剧,但他好像致力于当甩手掌柜。自从把纪闻星“引荐”给彭舒月后,他就没来过几次排练。
为数不多来看的几次,张亦弛也不像彭舒月一样尽心尽力地讲戏,而是和朋友们说笑,主要作用是为大家排解压力。
排练时,他就自己坐在台下,视线跟随舞台上的纪闻星。
纪闻星早已习惯来自他人的视线,但张亦弛是不一样的。沐浴在张亦弛的视线里,他忽然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即使彭舒月面露难色,他也可以坦然地再来一次。
和小时候被一群人围着教学、仰着头接受审判的感觉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舒适、很美妙的体验。
不过,可能只有他是这么认为的,因为纪闻星偶然听到金敏佳说,张亦弛一直盯着舞台,让她很紧张。其他人似乎要附和她,但是转头看到纪闻星后,大家默契地转移话题。
那天排练结束后,纪闻星一个人笑了好久。
对于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关系,众人纷纷装瞎,当作完全不知道。他们倒是毫无芥蒂地接纳了纪闻星,剧组进度喜人。
这天,张亦弛没有来看排练,纪闻星也有点提不起劲。
从起床开始,他便有点头疼,想请假请掉晚上的排练。但是彭舒月在群里统计参赛人员学号,他一翻日历,发现距离比赛只剩五天。
考虑到大家各自的学业,这个排练时间其实很紧张。最后,纪闻星还是强撑着上了一天的课,又在课后去排练。
走了两遍全场,他便有些累。彭舒月看出他不舒服,示意演员们休息一会儿,之后再分小组练习。
作为女主,金敏佳自然是和纪闻星一组的。她正准备过来,彭舒月摆摆手,让她先等一会儿。
纪闻星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听见有人靠近,他勉强支起脑袋:“舒月。”
“你还好吗?”彭舒月隔了一个座位,坐在他旁边。
“还好,头有点痛,没什么力气。”纪闻星扯了扯嘴角,“不影响排练。”
彭舒月:“影响了也没关系。”
纪闻星:“时间比较紧——”
“比起时间或者剧目的结果,你的身体更重要。”彭舒月打断他,委婉道,“你身上有一点……气味。”
“啊。”纪闻星瞬间脸红,“对……是,我忙忘了。”
张亦弛的担心不无道理。排练《作茧自缚》的确霸占了他的休闲时间,学习和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都排得很紧。虽然纪闻星能适应忙碌的生活,但毕竟不是小时候,易感期一到,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
彭舒月又看了纪闻星一眼,神情有点担忧。纪闻星忙着加抑制贴,没注意她的表情。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张亦弛的对话框,斟酌着这件事应不应该说:大概是抑制贴不够强,纪闻星的信息素溢出了一点,靠近时,她能感受到。但是,那种感觉……不像Alpha信息素,反倒像Omega。
和气味无关,而是一种感觉。
彭舒月不确定这是因为自己喜欢Omega、进而影响到腺体,还是纪闻星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眼见纪闻星和其他演员告别、准备回家,她一咬牙,还是联系了张亦弛。
【彭舒月:纪闻星易感期回家休息了。我感觉他的信息素似乎不太像一般Alpha,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像,就是一种感觉。】
【彭舒月:你要是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很多信息素问题都蛮危险的。】
【张亦弛:好,我知道了】
之后就不关她的事了。
彭舒月抿了抿唇,把医院生殖健康科挂号教程转给张亦弛。
【张亦弛:?】
【彭舒月:没别的意思[呲牙]】
【张亦弛:[微笑]】
虽然给彭舒月发了微笑表情,但张亦弛还是点开了彭舒月分享的挂号教程。
严格来说,他不会在生殖健康科挂号。小时候都是父母带着去,长大以后,Beta没什么生殖健康问题,他也没看过。
成年后唯一一次去生殖健康科,是纪闻星替他挂号的。
张亦弛翻了一会儿,渐渐皱起眉毛。
由于性别多样化带来的多样化问题,生殖健康科的挂号流程十分复杂。张亦弛看得晕头转向,对教程里一笔带过的细节依旧拿不准。但是,上次他们去医院时,纪闻星很快就搞清楚了。
是因为纪闻星足够聪明,只看教程就能搞明白生殖健康科挂号流程,还是因为……他去过很多次?
张亦弛无端地想起纪闻星在舞室说的话。
一个被认定是Omega的小孩,最终分化成Alpha,这会影响他的身体吗?
张亦弛实在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熟到能随便问的、学医学或者生命科学的朋友。想来想去,他只好打开搜索引擎。
搜了一会儿,张亦弛脸色发白。
根据搜索引擎的说法,纪闻星命不久矣。
虽然知道搜索引擎不完全可信,但是他还是很担心。
张亦弛在家里坐立难安,玩手机都玩得心神不宁。
他一会儿想到彭舒月和搜索引擎说的话,想去看看纪闻星,一会儿又注意到时间,纠结这个点过去会不会太冒犯。
最后,还是宋延晖的朋友圈让他下定决心——宋延晖是纪闻星最好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没有屏蔽他的、纪闻星的朋友。
【宋延晖:又发烧了[图片.jpg]】
配图是一个显示39度的体温计。底下还有一条他自己的评论:谢谢大家关心,易感期发热,回家了有人照顾,死不了[加油]。
张亦弛看得眼皮直跳。39度,“回家了有人照顾”“死不了”……意思是没人照顾就会死吗?
最终,他还是手忙脚乱地拿起外套和钥匙,一边私聊宋延晖问纪闻星自己家的地址、一边往车库冲。
与此同时,纪闻星也在看朋友圈。他裹在棉被里,脑袋上顶着一个冷水袋,手里捧着水杯喝热水。
看到宋延晖的朋友圈,他不禁嗤笑一声。这图一看就是偷的,宋大少强健如牛,易感期从不发热。更何况,没有任何人问他,他就自己评了一句“谢谢大家关心”。
纪闻星单手打字:谁,问,你……
最后一个“了”还没打出来,门铃响了。
“来了!”纪闻星喊道,他的嗓子明显有点哑。他按住喉咙,“啧”了一声。
为了防止烧过头,他刚刚叫了跑腿,备一点必备药品。抑制贴在柜子里,纪闻星没什么力气拉柜子,索性没贴抑制贴。
反正他备注了“家有易感期Alpha,建议Beta配送”,还写了一个很不好惹的收货名,开个门的功夫,问题不大。
纪闻星打开门,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张亦弛?”纪闻星愣住,“你怎么来了?”
“怕你烧死。”张亦弛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知道Alpha易感期这么危险。”
他的手有点凉,带着淡淡的香味,似乎是洗衣液或是洗手液,和纪闻星身上的信息素混在一起。
纪闻星意识到,此时的他,正带着满身信息素,处于自己特别的易感期。
他突然非常不好意思,后退一步,腿也不自觉地夹紧了:“那个,我没事,挺好的。”
张亦弛满脸担忧:“你的脑袋都烫手了。”
纪闻星继续往门后缩:“一开始都这样,之后就好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名外送员冲出来。他看看张亦弛,又看看纪闻星:“哪位是‘恶犬’?”
“……是我。”纪闻星忍着羞耻,签收订单。他签字的手有点抖,外送员都关心了一句。
纪闻星胡乱点头,拿着药进屋,莫名其妙把张亦弛也放进来了。
他看着坐在自家沙发上的张亦弛,有点头疼,也有点开心。
自从分化后,他都是自己度过易感期的。虽然张亦弛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陪伴他。
……应该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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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太能帮上忙了??
第23章 23
张亦弛倒是很自觉:“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比如,洗个毛巾?”
纪闻星摇头:“我有冷水袋。”他想了想,问道:“你能帮我做饭吗?我有点饿。”
“没吃晚饭?”张亦弛起身走向厨房,了然道,“又去教学楼买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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