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想了想,避开这块又向前摸索。他不怕机关,但向来谨慎,他要知道机关的发出与类型特点,不然他不会轻举妄动。
他转了一会,没找到机关的发出地。也就是说,这要不是开门的机关,就是机关的启动在别处。这种例子历史上不是没有,但是相当少见。张起灵这么多年仅仅见过一次。他回到之前的那块砖,恰巧听见吴邪在上面喊他。他拾起块石子打向上面的石板,示意自己没事。
张起灵又把这块砖的缝隙游走了一遍,伸出奇长的二指想要像原来一样把砖夹出来。这种机关一般是向里推的,通过砖块的挤压启动。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张起灵夹到一半时,从内部传来的机械咬合的声音以及手指上的震动让他的心再次一沉。
这是双孔砖。无论是向里推还是向外拔都能通过咬合来启动机关。机关的开关要设在一侧而不是里面。抵住开关的石砖会在活簧两侧各开一个口子,向里推时,活簧会弹到外侧口子以启动。向外拉时则相反。这种机关在制作时要保证不启动都非常难。所以依旧非常少见。
瞬间的功夫张起灵没多想,猛地用力将砖拔了出来。一连串的机括启动声音响起,张起灵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两秒。
什么都没发生。
第三秒,张起灵猛然听到了胖子的叫声。
难道?
张起灵瞳孔一缩,踩着墙壁就窜了上去:“吴邪!吴邪说话!”
他没听错,胖子叫的那一声是“小吴”。
“吴邪!你说话!”
张起灵使劲用手抵着石板,但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上面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有瞬间的沉默,连胖子的声音都没了。
“小哥,怎么了?”吴邪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若不是隔着石板,张起灵其实一定能听出来他的强忍和虚弱。但他现在关心则乱,连着明显的不正常都错了过去。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你别听胖子乱叫,他这人就是一惊一乍的。”
石板外,吴邪闭着眼对着胖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刚才的机关确实启动了,不仅仅连启动方式少见,就是发出地点也是少见的那一种。开关设在下面,机关却设在上面。启动的瞬间不仅连墙壁的阵法恢复了,封闭了石室。而且这里也设有和张家古楼一样的强碱,缓缓从室顶降下来,不多时就能弥漫整个石室。
而吴邪——胖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叫那么一声。他的左手肘关节不知道被什么击中了,整个都血肉模糊。胖子其实也被击中了,能看到他肩膀处的一个血洞。而吴邪,却被一根穿肩而过的长矛狠狠钉到了墙壁上。旁边是散落的另外三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胖子,帮我…..帮我拔下来。”
“小吴…”胖子捂着肩膀,眼里的泪几乎要流出来。
“快….快点!”然后撬开石板,不然强碱下来了可就真尸骨无存了。
胖子咬咬牙,几步过去按住吴邪另一边肩膀,闭眼上别过头猛一发力,那穿透吴邪肩膀的矛就被拔了出来。矛
尖削薄锋利,带着倒刺,胖子这一拔愣是从吴邪肩膀里带出块血肉。
矛一出来,吴邪身子就顺着墙壁软了下去,划出个血道子。胖子赶忙扶住吴邪,抹了把脸拖着他到了石板边上
。
“吴邪?”
下面小哥又叫了一声,吴邪没应。
胖子低头看,吴邪已经没意识了。他赶紧接着答道:“小哥你等会,你找找下面有没有出去的通道。我把这石板撬开。”
不是吴邪的声音。
张起灵忽然静了下来。
“胖子,吴邪怎么了?”
胖子一愣,没接话。他放下吴邪,也不管一边肩膀还流着血,拿着矛顺着石板微小的缝隙开始撬。
张起灵大概知道了什么,听到矛和石板接触的声音就在下面用手顶着那一边。这种办法是可行的。强碱降到一半时,在张起灵和胖子的合力下终是将石板撬了起来。打开的第一件事胖子就抱着吴邪跳了下去,张起灵则又将石板盖好,从下面抓了把潮湿的泥将缝隙封上。
“他怎么了?”张起灵跳下来从胖子手里接了吴邪,抓了把土用土办法帮他止血,声音平静。
胖子也忙活着肩膀上的伤,回了句:“不知道启动了什么机关,一下子飞出来几根矛,把吴邪钉墙上了。”
“钉墙上?”这时他的声音才开始抖,也不知道是不是才反应过来。
胖子止了血喘了口气就蹲坐在了地上,听见这话也是表情凄凄的点点头:“还有天真的左手。”他把吴邪的左手翻了过来,发现张起灵忘了这一处,连忙用土止住血,上下摸了摸。
“小吴的左手——”胖子摸着,忽然整个人都抖起来。张起灵心里一紧,有些不敢开口问:“怎么?”
胖子把吴邪放下,随后用胳膊枕住了眼睛。半晌,才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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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脑内崩坏小剧场:
“怎么样?”吴邪问。
“没用,一次性的。”胖子答道。
“你这样是不对的。”吴邪严肃道,“现在是节约型社会,要杜绝这样一次性物品的使用,节约资源人人有责,胖子你明白了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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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天阑圣诞节特别篇
《圣诞之吻》
圣诞节。
这个不属于中国的节日如今也被大街小巷的过得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人群盛满了情侣的甜蜜与欢声笑语。吴邪看了看楼下的人群笑了一声,点了支烟靠在阳台上。
啊,这个节日啊。
他撑着起头看着燃放起的焰火,炫丽的光线映亮他好看的侧脸。
璀璨的七彩,如流星一般飞上天空,在绽放之后瞬间坠落。残余的星火星星点点铺洒下来,吴邪伸出手,那样子仿佛它们触手可及。
“向晨。”吴邪把烟拿下来,头也不回的喊道。
“三爷。”
“你喜欢看烟火吗?”
向晨站在他身后,看了看油画般的天空,泠然道:“不喜欢。”
“哦?”吴邪有了点兴趣,他弹弹烟灰,转过头看他:“为什么?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不喜欢。”
吴邪听到这回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思想也是奇特了,不过我欣赏。”
“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本能的追求。”吴邪吸了口烟,不在意的用手捻灭。然后走回昏暗的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道:“因为他们总是认为越美丽的事物往往越美好,越美好就越想得到。可是他们也忘了,美好的都是易碎的,譬如昙花,譬如烟火。一瞬间的美算什么?又不是永恒。”
吴邪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妖娆的如同异域的灵猫,他悠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对着向晨晃了晃:“别紧张,要不要来点酒压压惊?”
“三爷。”向晨简直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你到真沉得住气。”
“敌不动,我不动。谁先沉不住气谁输得越快。”吴邪不在意他语气里隐隐的焦急,坐下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晃着杯里的红酒道:“美好的都是易碎的,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梦想。”
向晨见他不着急,自己急也没用,干脆也坐了下来,暗暗替吴邪警惕着。
“向晨,”吴邪啜了一口红酒,舔舔唇道:“你也想要我这个位置吗?”
向晨心里一惊,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吴邪:“三爷,我——”
“我没别的意思,别紧张。”吴邪拍拍他的肩膀,将酒杯递到他手里:“我能理解。权力这个东西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难耐的诱惑,更不要提里面还掺杂了利益,就算你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三爷。”向晨严肃的放下酒杯,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没想过。我觉得我能留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吴邪“啧”了一声,摇了摇头:“你错了。”
“人要有欲望,才有生存下去的动力。生活说白了就是自身欲望的不断满足过程,有人希望过得更好,有人希望安定,无论那种都是对生活有了盼头。所以说,向晨你啊,还是有点什么想要的好。”
向晨看着吴邪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那三爷呢?”
这几年的伪装,下斗,奔走,厮杀,又是为了什么?
“我啊——”吴邪晃着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长时间。过了一会,他才把杯里的红酒一仰而尽,道:“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遥远长白,是支撑他所能活下去的全部力量。
“可是三爷——”
砰。
子弹擦着向晨的头顶堪堪飞过,破碎的红酒瓶连着深红色的液体溅到吴邪脸上,吴邪护着向晨利落的朝侧边一翻,伸手抹掉了眼角的血痕。
枪响的瞬间,门外突然冲进来了一群人。这些人吴邪都很熟悉,无一不是跟着他——不,是跟着“三爷”干了多年的兄弟。
就算是这样,不足以让他们不觊觎那个位置。
“三爷!”向晨不着痕迹的站到他身边,低低的问了一声。
“我没事。”吴邪站起来,从腿上抽出了一把匕首。
“我说了,谁先动手,谁输得越快。我这个位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吴邪使劲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道:“自己小心,他们的目标是你。”
“你死了,”吴邪将匕首扎进一个人的胸口,而后冰冷冷的抽出来,“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这个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
红色。
铺天盖地般血红色。
惨叫,不甘的眼神,血肉被利刃刺穿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枪声,烟火声,人群的熙攘声,纷纷杂杂,构
成了吴邪今夜的梦境。
吴……邪……
吴邪。
“吴邪?”
——“吴邪,你不得好死。”
吴邪猛地惊醒,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他的眼睛还因为梦境而无法聚焦,张起灵搂着他,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
啊,今天又是平安夜啊。
“小…哥?”
过了一会,吴邪眨了眨眼,才将视线聚集到一直盯着他的张起灵身上。
“吴邪。”张起灵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我在。”
吴邪呼出一口气,伸手一摸,脸上竟全是冷汗,身上也觉得黏黏的。他勉强笑笑,拨了拨张起灵的手,“没事,我去洗个澡。”
“吴邪。”张起灵扯住了他的手腕,“你梦到了什么?”
吴邪的身体一僵,随即转过头甩了甩手,下床朝浴室走:“没什么,以前的事罢了。”
“吴邪。”张起灵皱紧眉,又叫了一声。
吴邪停住了,握着浴室的门把叹了口气:“真没什么。”
不过是以前的话应验了而已。
“小哥,你先睡吧。”
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吴邪双手撑着墙,打开淋浴冲着自己。
以前还好,他总能强迫自己睡着,但这一次,他只要一闭上眼,梦里画面就会卷土而来。那是几年前的平安夜,是他杀人最多的一次。那个晚上,向晨和他背负了十几条人命。血几乎染透了他的衣服。他至今仍记得,在他们解决最后一个人时,那人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向晨,缓缓说出那句“不得好死”。
是对“三爷”说的。也就是对他说的。事实上,真的应验了。
吴邪痛苦的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关掉淋浴甩了甩头。他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样子。
和十几年一样,几乎没有改变的脸。吴邪似乎天生就有一副不看老的样貌。清秀,安静,若不论气质,吴邪就是一个单纯的无害者。
可谁有想到,这个无害者手上沾满了鲜血,一夜之间结束了几条人命。
美丽的东西更容易破碎,他在那一晚完完全全验证了这句话的正确。
他抚上镜中那人变了的红眼睛,突然间就流了泪:“你是谁?”
不知道是不忍心看还是不敢看,他闭上眼,喃喃道:“你还是吴邪吗?”
——“你是。”
张起灵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双手拿着浴巾裹住吴邪,将他抱进了怀里。
“你是,吴邪。别怀疑你自己。不管你怎么样,做过什么,你都是。”
“不管我做过什么吗?”吴邪苦笑一声,推开了张起灵。“小哥,你不是我,你当然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他裹好浴巾,不再看张起灵,低着头朝门外走去。
“你当初替我守青铜门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不想让我卷进这一切?你用十年的时间,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保住那老九门中仅存的纯真?可我干了什么?”
吴邪颓然的坐到床上,捂住脸,声音里隐有哽咽:“我干了什么啊……”
张起灵看在眼里,心疼的都要喘不过气来,他走过去抱住吴邪,将他的头靠在胸前,轻道:“你是,你一直是。”
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你死前的一切都已经弥补了,已经够了,吴邪,不要在这样了。
“小哥,”吴邪揪紧了张起灵的衣服,“你爱我吗?”
张起灵瞳孔一缩——他当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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