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错愕的看着两块玉,半晌捂住眼睛吸溜了一声,拍拍腿站了起来,拿过玉郑重道:“你放心。”
七成,他赌了。
第104章
既然知道了这前因后果,林朝阳和白英也就不和几个人客气了。把能找的难找的东西列了个长清单,连同一张破破烂烂被裱起来的古羊皮图一同交给了他们。再把和玉啊药啊什么有关的全搜了个遍,基本没给四个人剩下什么东西,干干净净的让他们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本来张起灵是想把吴邪的玉刀给带着的,但是林朝阳说这个要留给吴邪配药,也就留下了。现在集合四个人身上的东西,和吴邪沾上关系的也就剩下他留给张起灵的那个御守了。十年十几年,他们和吴邪多深的感情多密切的关系,没想到人挥挥手离开后,只剩下了这个。平日里若说触景生情,都难以从自己身边找到什么东西聊以慰藉,想来让人心里酸涩难安。
临走之前,白英他们到底还是没让张起灵见到吴邪。他巴巴的靠在实验室的门外,闭着眼睛,像世间千千万万对情侣一样,伸出一只手,想隔着门感受着门内的恋人。解雨臣也曾试着和白英说过,想进去看一看,哪怕只看一眼。但无论白英还是林朝阳,虽然很受触动,但对于这件事丝毫不让步。不说帮吴邪剔除蛊毒有多艰险,单掩盖张起灵他们身上的气息都难之又难,他们现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哪怕是百分之零点零几的几率都不可放过。这种事就像树的枝干存在万般生长可能,如果可以,尽量还是不去冒这个险。
四个人坐在火车的车厢内,各自沉默着。栗子早在解雨臣他们找到车的时候就送回了杭州,也不知道有没有乱说什么。
“这次去楼兰,我们还得回北京准备东西,杭州那边也要有个安排。”
解雨臣几天没睡了,声音里都透着困倦的气息,自从不唱戏以后他的嗓子也越来越顾不上保养了。黑眼镜顺手将手边的一瓶水递给他,淡淡道:“安排是肯定的。走的时候栗子和吴邪一起走的,回去却只有栗子一个人,就算他不说,地下的人也少不了一些猜测。野心大的,指不定给你闹出些什么事。”
“我担心的是吴邪家里。”解雨臣接过水握在手里,看看张起灵,低下头将额头抵在瓶盖上:“这次你就别去了。吴家到这一代只剩下他一个人,吴妈妈又对你一直没有好印象。如果到时候栗子兜不住这消息,你免不了受到一些非议。”
张起灵垂着眼睛,闻言缓缓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
解雨臣先是抬头看他,过会又慢慢靠向椅背,叹气道:“你要去就随你吧,做好心理准备,二爷他没那么简单饶了你。”
“到时候我和小哥一起去,”胖子躺在床上,声音透过脸上盖着的杂志闷闷的传过来。解雨臣转头瞥瞥他,道:“你不要想着你去就能给小哥求情,以二爷的脾气,说不定能把咱们都牵连进去。去的时候不仅不拦着,就是出事都保不住一个看不见的人,吴家的独苗,就是折咱们手里,咱都不能说什么。”
“但是明明咱才是被吴邪给摆了一道,早就说不让他去了。”黑眼镜道。
解雨臣摇头:“是又怎么样?二爷信不信,事情已经定局,还不如不说。若是能把吴邪救活,那就什么都不用说。”
“这事……告诉他吗?”
解雨臣皱了下眉,严肃道:“一般若是吴家出事,二爷绝对最先知道。他若是肯帮忙瞒着,咱就轻松多了。”他说完看向张起灵,问道:“你觉得?”
张起灵不点头也不摇头,他握着手里的御守,淡淡道:“这次楼兰,我想一个人去。”
“嗯?”
话题进行的和原来不一样,解雨臣和黑眼镜疑惑的看向他,胖子也掀开杂志坐了起来。
“为什么?”黑眼镜问道,“你自己有把握?多点人不是更好吗?”
张起灵掀掀眼皮,道:“你们去守着吴家。”
“这不行。”解雨臣摇头,“首先吴家不需要守,吴邪已经管得很好了。其次楼兰之行的重要性远超过前三次,不是你一个人说去就能去的。我们几个经验、生存能力都不差,有我们出了事也能相互照应,成功率大上不少。所以你说不让我们去,理由完全不能成立。”
“老张,”黑眼镜突然出声叫道,“你是不是没完全抱着吴邪能活的想法?”
张起灵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可能这么说不太恰当,或者是,你也不那么相信那所谓的七成几率吧?”黑眼镜单手手背撑着下巴,斜着眼睛看他,手腕柔韧的弯出一个弧度,“我不太知道你想一个人去的原因,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对这,可没我想象中的兴致高涨。”
“什么意思?”胖子问道。
黑眼镜撇着嘴,啧了一声,摊手道:“就是说,老张,对吴邪活不活,无所谓。”
无所谓?这……怎么说?胖子和解雨臣面面相觑,“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哪看?还从哪看?你瞅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要跟着吴邪去了。他潜意识里就不相信吴邪能活过来,虽然是答应了人家,但这心里绝对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不然他干嘛要一个人去?我说,我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我觉得,要是连你都不抱有信心,这吴邪啊,十成十的没救了。”
“你不知道……”张起灵被说中心事,难得愣愣的瞅着黑眼镜,“这事太难了……太难了……”他说完又闭上眼睛。
“小哥你是这么想的吗?”胖子瞪大着眼睛看着他,“要是这样,我倒宁愿吴邪不爱你,白白浪费一段真情。”
张起灵抖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他抬起头,双眼一片茫然,“你不知道,死而复生多么玄——”
“哼,我管他玄不玄难不难,就算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我也相信这百分之一万分之一是握在我手里。我实在是不敢想如果吴邪有灵有魂,知道你这些话会愿意跟你回来!”胖子又愤怒又伤心的冲张起灵叫着,他是没机会,他要是赶上,拼死也得把云彩弄活了。这人倒好,还没上路,自个倒先泄了信心。
解雨臣也颇为赞同胖子的说法,他安慰的拍拍张起灵的肩膀,道:“我也活了三十几年,人情世故也算看得通透了。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我就告诉你,如果你——吴邪为之沉迷了一生的你,都对他毫无信心,那么我们这些兄弟,亲人,朋友,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就凭吴邪对你超乎一切的感情,你也没有任何权利和立场去感到无所谓。你要活过来,你必须活过来并且也坚信着吴邪一定也能活过来。虽然相信就一定能实现这种事有点扯,但我觉得,我们并不是单方面在努力着,吴邪也一定在等着你去解救他,他也一定在坚持着。你不想再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样子吗?”
张起灵睁着黑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灰白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贝壳纹理和空气中的水汽因子渐渐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而强烈的气音,随即低下头,深深埋进窗帘的阴影里。
“……想。”
他道。
“我们也想。”解雨臣仰起头,淡淡回应。
第105章
三十多个的压抑跋涉,回到北京。没怎么休息,几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杭州。栗子是果不其然不负众望的给了他们一份用刀枪棍棒包装好的大礼,不用接不用拆,直接送到火车站,连登门谢罪都免了。
“解家的侄子,张家的人,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照看吴邪的。”
吴二白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身后跟着低头不敢说话的栗子。他手里的静心佛珠被捏的都出现了裂缝,整个手心都被汗浸透。
解雨臣头疼的看了栗子一眼,随即诚恳地对吴二白弯下腰,平静道:“二爷,我们的错。您愿意怎么说我们都认。”
吴二白哪里看不到他的眼神,当下就是一声冷笑,也不叫解雨臣起来。这事不怨栗子,不是他透露的。吴邪找的人,再怎么小也够机灵,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心里门清。只是不凑巧的一回来就撞上了等着他的吴二爷,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猜透彻了。
“你能做你的主,没想到你还能做张家的主,我倒是小看你了。”话是对解雨臣说的,可吴二白的眼睛却是恶狠狠的瞪着张起灵——他自是知道前因后果的。
解雨臣弯着腰,刘海在眼前投出一片阴影。他抿抿唇,从余光里瞥见张起灵毫无感觉地回看着吴二白,正想摇摇头示意胖子替他一把,就见张起灵垂下脑袋放下环着的手臂,身子微微向前屈,折出一个小小的角度。
“对不起。”
张起灵淡淡道。
这个动作、这句话仿佛一个指令开关,瞬间引爆了吴二白压抑多日的情绪。他将手里的佛珠狠狠砸到张起灵身上,向来冷静的表情也扭曲了。他指着张起灵,愤恨道:“我们吴家就这一个孩子!怎么保他护他都不够,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欠你们什么非要用他的命来还?”
广场上人多,他们这片又闹得这么大,不少人都纷纷侧目。黑眼镜忙苦笑着打圆场:“二爷您也别冲动,我们这不是来赔罪了嘛。这地方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再说怎么样?”
“赔?你们要怎么赔?”吴二白闻言冷哼一声,嗤笑道。一顿暴怒之后也恢复了冷静的样子,但是镜片下的眼却依旧锋利如刀,“拿命来赔吗?”
张起灵抬头看着他:“如果你要的话——”他抽出随身带着的黑金古刀,递给吴二白:“拿去。”
他这一举动实在是吓住了其他人。解雨臣面色发白的看着吴二白和刀之间的那丁点距离,急忙伸手想把张起灵按下。看样子吴二白似乎是不知道吴邪能复活的事,怎么跟他解释?这要是真拿张起灵祭了吴邪,他们怎么去楼兰?
就在他按下张起灵的手,脑袋急速转动间,从旁边猛地冲出来一个人撞开了吴二白和张起灵之间的距离。几个人定睛一看,清秀熟悉的脸,却有着与之毫不相符的气质。张海客此时拦在两个人之间,冷冷的盯着吴二白。
“你要动他,就得最好陪葬的准备。”
其实张海客和吴二白一样,也早就到了火车站。只不过碍着他们理亏,不愿过早露面插手。他也知道,要是他一开始就出现在张起灵身边,吴二白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了。但是理亏归理亏,不代表着他能看着自家族长乖乖送上门给人家赔命。所以张起灵抽出刀时他也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就冲了出来。
果然,吴二白看见他刚好些的脸色立刻又黑了。他拼命压抑着怒气,阴沉的盯着张起灵。不过他也只是盯着,却并没什么动作。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摸不清这二爷的想法。
“呵,好一个张家人啊。”
吴二白呼出口气,半晌竟然笑了出来。他目光扫过几个人,缓缓道:“等吴邪活了,咱再好好算算这笔账。”
解雨臣胖子他们一愣,又一惊:“二爷您……知道?”
“我要是不知道。”吴二白指着张起灵,“他活不到现在。”
他管他是什么人什么张家族长,吴家最后一根苗都没了,他还怕那些?
“那吴邪父母那里想必也是您瞒住了。”解雨臣松了口气,没有追问吴二爷怎么得到的消息,“您放心,吴邪我们肯定给您带回来。”
吴二白不为所动:“哼,带尸体也是带回来。”
“我们肯定给您活蹦乱跳新鲜着带回来!”胖子赶紧补上。
“那张古图给我看看。先去吴邪的店里吧。”
同一时刻,而在昆明。
捂得严严实实的林朝阳与江迎春在一个被白英把实验室分离出的小角落,淌着浑身的大汗,终于是将前期工作的前期准备的最后一步——那个被老林白英想了不短时间的骨玉的玉衣——给分离了出来。
在张起灵他们踏上回北京的火车没多久之后,白英就将加厚版的“隔离服”给两人套上,又在吴邪浸尸的那个屋子里划拉出一个不透风的旮旯,拉好绳子、抻块床单,把两人一捂材料一扔,让他们自己鼓捣玉衣去了。近三十度的天气,两个人就和整个屋子一样不透光也不透风,等到事情办好两人出来时,像汗蒸了一场,头发都能拧出水来。
江迎春一出实验室连衣服都没力气脱,直愣愣地往地上倒,水泥地温度低,对奋战的两个人来说又冰又凉,恨不得贴到地上。不过林朝阳在江迎春还没赖着不起来的时候就把他一提溜,从实验室门口拖到另一个房间门口,把玉衣往怀里一塞,两手并用架起江迎春,费力的让两人挪了进去。
“艹!让老子歇一会成不成!成!不!成!”江迎春一进到这屋子,本来瘫痪的机体立马被刺激的一把扯住门把,他怒瞪着林朝阳,咆哮道:“你把我烤了得了!”
先前那死热死热的实验室就够过分了,谁知这件屋子更过分,直接在里面安了个火炉!三十几度直接飙到四十度!干什么!打铁吗?!就算是铁匠也有个休息的时候吧?
“啧,瞎嚷嚷什么?没见老子也快化了吗!”林朝阳把他踹进去关上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屋子是用来熔玉的,还放置了其他各种化学试剂,该冰封的该避光的一样不少。他把手上的水甩了甩,从怀里抱出盛玉衣的器皿。又把事先放在这里的吴邪的白骨玉刀拿了出来,依次摆在火炉前的操作台上。
“别哼哼了赶紧过来!早做完早点出去,白英还等着呢!”
他小心的揭开器皿的玻璃盖子,用镊子把玉衣夹了出来。被剥离下来的玉衣是一层纯黑色的硬物质,不是完整的一块,剥离过程被俩人打碎成了一片一片。这层物质被剔下来之后,整块骨玉都黯淡了许多。倒不是失了光彩,反而因为其中的杂质被剔除,使颜色更加深沉与内敛,呈现出黑到极致的美来。
他们要做的,是要将这层玉衣和刀一起熔成液体,再使它们交融,成为帮他们重新构塑吴邪身体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其余几步都不难,最不好办的是融合两种液体。成分不一样,气息不一样,可以说是完全相克完全对立的两种物质,要想像水和血一样不掺和其他媒介完全交融,简直就和硬将磁铁的同极碰到一起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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