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票处排着队, 祁修阳划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 有点惊喜:“老家过两天有雪, 这几年淮中的雪总是下不大,老家的雪厚吗?”
“厚。”林夏回忆着说:“楼下有小孩打雪仗, 早晨能把一栋楼的人吵醒。”
随着队伍往前走, 祁修阳扭脸看了林夏一眼, 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 那双桃花眼带着水汽, 黑长的睫毛也是湿的。
“你想玩的话我们一起。”林夏笑了下。
而祁修阳想的是, 老家的冬天这般冷,小时候的林夏睡狗窝是不是手脚全是冰凉,也曾满怀希望地期盼有人给他温暖。
“马上到我们了。”祁修阳把手机放兜里, 抓住林夏的手。
林夏垂眸看了一眼。
“……”祁修阳抿着唇鼻息里发出掩饰性的轻咳:“过年人多, 走散了不好找。”
林夏没再说话,默认的态度。
拥挤的人群里几乎没人发现他们牵在一起,两人另一只手推着行李箱静静往前走,直到走到人脸识别的路口,才短暂松开。
检票后里上车还有的一段距离,祁修阳没再敢伸手去拉林夏。
少爷刚才真的是靠着潜意识,顺其自然地就去牵了手,现在清醒过来完全没了胆子,耳尖还热着。
列车员在前面用喇叭吆喝:“没有行李的走楼梯, 有行李的走电梯, 快点啊, 不要耽误时间,车马上来了——”
拐角处的人流分散成了两波,吵吵闹闹,祁修阳觉得完全是被推着走的,他无意识地被挤进了人群中央,只是分了一秒时间看路,右边已经没了林夏的身影。
少爷左右看了看,正要回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听到了林夏的声音。
“往前走,我在你身后。”
行李箱随着电梯的台阶上移,祁修阳得空走上了台阶,他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跟上,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林小夏。”祁修阳无奈地轻笑。
林夏听得不真切,手指动了下问:“嗯?怎么了?”
“没什么。”祁修阳笑着说。
淮中到老家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途两人睡了一会儿,祁修阳“囊中羞涩”先醒了过来。车里的暖气开的足,他忍了一下,摘掉围巾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往左边看了眼。
“林小夏?”他捏住林夏鼻子轻轻喊了一声:“我——”
林夏昨晚被祁修阳拉着一起看鬼片,剧情完全没记住,因为耳边全是祁修阳的尖叫,害的他三更半夜没有任何睡意,现在补觉被弄醒,懒得睁眼,轻摇头喃喃道:“哥,别闹。”
“我闹什么了?”祁修阳偷偷收回手装无辜,理直气壮的语气:“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想上个——”
可惜话没说完,林夏单手抓住少爷的两只爪子,往兜里一塞:“老实点。”
祁修阳:“……”
算了还是憋着吧。
前排有人看剧外放,夹着四周各种带有口音的普通话,祁修阳红着一张帅脸慢吞吞看向窗外,脑袋晕的像是喝了两瓶二锅头。
自古文人多情,祁修阳堂堂理科生并不能太理解其中的诗情画意。
当下好像懂了点。
整个车厢只有我们相认识,我坐在窗边看风景,你在一旁睡觉,再平凡不过的画面,因为我的眼里除了风景便是你,竟然极其舒适和浪漫。
可惜祁修阳不会吟诗作画,也没有绝妙的文采,他挣扎了会儿,决定等会儿发个朋友圈记录一下。
……
林夏是在下车的前半个小时醒的。
双手得到解放后,少爷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信号满格,他的指尖有点麻,哀怨地瞥了林夏一眼,将发红的手背伸到他眼前。
眼神不能再明显。
林夏也没想到力气这么大,但他觉得主要原因是他哥皮肤太白了,淡定地喝口水想要掩饰一下尴尬。
“呵呵。”祁修阳哼唧。
林夏顿时呛住:“……”
“现在去吗?”林夏拧上瓶口问。
他真的是睡得糊涂,根本没听到祁修阳说话,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半猜半知的知道是他哥捏了他鼻子,以为祁修阳又捣乱。
“不去,没有尿意。”祁修阳说完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兀地想,如果林夏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也会和她一起回老家,也会经过这片土地。所以他犹豫几秒,决定还是不发了。
谁说最幸福的暗恋者一定是甜的呢,也有苦的一瞬,他不过习惯隐藏罢了。
不能太贪心。祁修阳告诫自己。
林夏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哥,你看。”林夏手肘戳了戳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扭捏了几秒才缓慢地看过来,没了围巾的遮挡,他的表情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语气不善:“看什么?”
林夏伸开手。掌心里有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粉色星星。
“送你。”林夏笑着说。
祁修阳认出这是用一种又细又长的彩色塑料吸管编成的星星,初中有不少小姑娘给他送过,包着精致的蝴蝶结。
少爷摆出一种嫌弃的模样。
“一个不够。”他下一秒口嫌体正直拿走星星:“我之前收过的最少的也有九十九颗。”
林夏垂下眸子盯着手心:“我目前只有一颗。”
忘记是哪一天,他去书店买书,因为经常去,老板娘应该是记住了他,将卖剩下的最后一束吸管随手送给他了。
恰好是祁修阳最喜欢的颜色,林夏犹豫了下没拒绝。
他跟着视频学了半天,可惜男孩子手不够灵巧,导致几十根吸管里只有一个成功叠出形状。
“我刚刚口误。”祁修阳改口极快:“一颗够了,可以随时带在身边。”
林夏手指慢慢收回,神色放松下来:“哦。”
星星很小一颗,祁修阳珍重地把他放进钱包里,朝着林夏笑了笑,笑着笑着嘴角僵硬起来:“完蛋,我真的憋不住了。”
林夏:“……”
下车后,少爷将行李书包往林夏面前一推,火急火燎冲进卫生间,生动地表演出了什么是屁股着火的猴子。
猴子解决完出来,在洗手间打理一会儿头发,极其臭屁地拿着手机自拍几张。
手机嗡嗡震动几声,上面显示你的朋友“次年”发来一条消息。
祁修阳边往外走边回复:怎么了儿子?
只是短短几秒,韩次年刷爆了整个屏幕,吐血的表情包占了大半,最后演变成了痛哭。
韩次年:不要脸
韩次年:你和沈北一样是叛徒
祁修阳:???
韩次年一放假就和家里人去了姥姥家,两人上次发消息还是两天前,祁修阳当真不知道这句不要脸从何而来。
他正要问他儿子是不是有病,他儿子又发来一条消息。
韩次年:出去旅游不带我,算什么兄弟
祁修阳:???
祁修阳冤死了:我回老家你愿意跟着?过年你不和你姥姥过了?
韩次年:?
韩次年:老家?
祁修阳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韩次年:嘻嘻
韩次年:我看图还以为你把我丢下和林夏单独出去玩了【眨眼】
祁修阳:……
祁修阳:我是那样的人么
韩次年:不是不是
祁修阳走到拐角的脚顿住,白皙的手指飞快地敲着九宫格。
祁修阳:等等
祁修阳:什么图?
韩次年:林夏朋友圈发的图啊
韩次年:他八百年不发一次朋友圈,发一次还挺浪漫,我直接怀疑你们去了巴黎
林夏的朋友圈五分钟前有了一条动态。
没有文案,只有图片。
图片里是一个人的手,手里捏着一颗粉色的塑料星星,能看出他靠着车窗位置,拍摄的人在他旁边,不动声色留下了这张照片。
这本是他想做的事,以为会成为遗憾,林夏就这么措不及防弥补了他的遗憾。
祁修阳走过拐角,越过行人,在出站口的牌子下看到了林夏,手机接连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韩次年发来了消息。
韩次年:照片里的手是你吧?
祁修阳:是
韩次年: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评论里咱们班学生还在问是谁,甚至还有人猜是女生
韩次年:一群脑残
“……”
祁修阳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来。
三个回合后,他表情淡了些,恢复了自认为和平时一样的风流倜傥模样,朝着出站口走过去,手鹬蟋在林夏肩膀上拍了一下。
“林小夏,偷拍我?”他吊儿郎当地笑着质问。
林夏很坦然地点头,并且让他看自己朋友圈底下的评论:“不过大家没认出来是你。”
“认不出来不是真爱,”祁修阳从逐渐离谱的评论区移开视线,表情看起来有点较真:“你统计一下,二班有谁不爱我,开学收拾他们。”
“……”林夏直接收回手机,拎着行李走了。
林夏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生气也是一哄就好,祁修阳跟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笑,笑起来走一步停一步,最后林夏只得无奈地放慢脚步等他。
出站后两人打了个车。
自从姥爷去世后祁修阳没再回过老家,隔了十年,早已经记不清各个街道的路,下了车如今看到周围的一切,有点迷茫。
两人拉着行李箱绕过不知几栋楼,最后林夏停在了楼前微微仰头看向某处,祁修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怀念。
“想奶奶了?”祁修阳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夏点了点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祁修阳真的没有文学天赋,这句话也是从少的可怜的词库里硬巴巴挤出来的,可却是真心话:“奶奶在天之灵,肯定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不要伤心。”
林夏朝他笑了笑。
老家的一草一木皆是陌生,只有这个笑容是熟悉的,祁修阳也笑了一下。
看了他哥一眼,林夏目光锁在五楼的某处:“奶奶走后,我每一次回家,都没再找到家在哪儿。”只是冷冰冰的房子而已。
祁修阳心口微疼,眸光看向少年的侧脸。
冬天的树上早已没了叶子,空中只能听到萧瑟的冷风声。
他听到林夏又说:“但今天不一样。”
第28章
*
林正誉和李芙蓉常年出门在外, 对老房子没太大感情,林奶奶走后他们多次计划要把这套房子卖掉。
他们夫妻极力反对林夏回老家住,说地方偏僻并且房子小条件差, 而且家里也不缺更大更好的房子, 完全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这套老房子里。
可林夏心里谁都清楚, 林正誉和李芙蓉不希望他回来是因为这片小区的街坊邻居没有人不知道他还有一个黑爸。
回到老房子对林夏是怀念和回忆,可对林正誉和李芙蓉, 只是提醒他们曾经对儿子做过的错事。
但林夏不在乎, 他不在乎林正誉和李芙蓉愿不愿意回来, 更不在乎他们回来时面对黑爸一家的难堪。在林夏眼里, 这间老房子是他和奶奶两个人的家。
没人能拗得过林夏, 林家夫妇无奈之下只得退让一步, 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这套房子的总面积不到六十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而且次卧还有个连通的阳台。
祁修阳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新家具上的甲醛味儿。
房子是九月重新装修的, 林夏也是重装后第一次回来,奶奶的房间被改成了林正誉和李芙蓉的主卧,其余没太大变化。
林夏将两人的行李箱放到沙发旁的空处:“我的房间连通阳台容易积灰,长时间没人住,要打扫一下。”
客厅的装修色调偏灰色,符合林夏清冷的风格,祁修阳上下打量,脑子里还沉浸在楼下林夏的话里,扬着唇角。
林夏掀开沙发上遮灰的白布又道:“你躺沙发上玩会儿手机, 我收拾好一起去超市。”
进屋不久就觉得热, 祁修阳脱了长长的棉服, 他里面穿了件奶白色卫衣,在李女士的眼神威胁下卫衣里还加了保暖衣,看起来有点憨厚。
少爷把卫衣里的保暖衣一并脱了,拳头砸在林夏肩头上:“你是劳动模范是吧,我躺着你干活,折你哥寿呢。”
这一拳砸在棉服上不痛不痒的,林夏笑着也把衣服脱了,只留了件黑色针织衫,撸起袖子:“我怕你累。你先在客厅打扫我去收拾卧室行吗?”
“……没问题。”祁修阳脑子里还想着林夏刚刚不小心露出来的半截腰。
林夏从厨房拿出来两个围裙,两人有模有样的干了大约两个小时,祁修阳身上出了层细汗,最后把卫衣也脱了,只穿了件短袖。
打扫完后林夏找到了遥控按钮开了暖气,犹豫了下问:“你先洗个澡,还是出门回来洗?”
祁修阳肯定要先洗澡再出门。
少爷从密码箱里拿出来衣服,直接奔向洗澡间,可发现洗澡间干净的和样板房没有任何差别,连一块肥皂也找不到。
他只好耸拉着脸拎着衣服出去,神色蔫儿巴巴地说:“先出门。”
林夏猜到他会这样,但还是被他的表情逗笑,领着他去卧室把衣服放下。
打扫时祁修阳没仔细看,这才注意到林夏的床是单人床,目测宽度和他的腿差不过长。
“?”少爷僵住在了原地,愣神了好半晌,慢吞吞咽了咽口水:“你的床,我们两个睡不下吧。”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早就料到少爷从小打到没睡过这么小的床,林夏好笑又严肃地看着他:“应该不会。床宽一米二,两个人挤挤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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