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才是狗!”燕王被打了。
赵红药:“……”
赵红药:“…………”
这可真是,那边打情骂俏,这边如坐针毡。
冰火两重天。
真的,她就故意不出声,她就想着静静坐在车门边上,看某着人究竟什么时候能发现她。
目测月华城主是一辈子也发现不了她了!
也是无话可说。
谁能想月华城主平日里那般狡猾,事事严防死守滴水不漏,如今只身入敌营却全程毫无防备甚至没往背后看一眼,这可还能行?
眼里只有他们燕王是吧?
真不愧是天下皆知色令智昏的典范!
而他们燕王,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明面对着她想死的脸色,却全程目中无人、摸摸抱抱,肆无忌惮!!!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男。
赵红药不禁想起宣萝蕤最近正在创作的虚构话本《西凉王与月华城主婚后二三事》。
宣萝蕤经常写得疯魔,写着写着就滚到床上:“啊——他们实在太配了!!!”
哪里配?
就问哪里配,她不懂,随便拉郎配也要讲基本法吧?
且不说是宿敌了。就说一个那么美,而另一个那么丑!
宣萝蕤:“配啊!你倒是瞧咱们燕王什么时候那么庸俗过,就只看脸了?”
“燕王喜欢的是人品、是才华。”
“还有在此之外,那种原始野性、无视他所向披靡、高高在上,将他高昂的头颅踩在脚下、玩世不恭的灵魂狠狠劈开,如临绝境,如获新生的真实战栗!”
“正因如此,他才一次一次去找他。”
“虽然自己尚没有足够自觉,尚不肯承认被吸引,但身体无比诚实——”
本来这些话,赵红药都当是闺蜜又在日常发癫。
而今,她竟亲眼见识到,宣萝蕤口中“身体的诚实性”!!!
有对比才有伤害。
实在是他们西凉王一直以来,是个极其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唯一能被他亲亲贴贴的,永远只有海东青馋馋。
剩下的,这些年来西凉之中绝色美人扑他的大有人在,男女都有,他却只有嫌弃,就连师远廖有次喝醉往他身上贴,也同样被他嫌弃地整个人拖到墙角!
前阵子,宣萝蕤写作瓶颈。
特意拉着她一起,找燕王喝酒聊天,席间故意提及月华城主,燕王一派冷淡。
“无法,他说不肯屈居之下。”
“我亦不肯,如此,只好将来兵戎相见。”
看似是没得谈了,她出门还幸灾乐祸,宣萝蕤的话本要写不下去了。
结果,“将来兵戎相见”,就是这样的见的?!
话说乌城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之前在洛州打的你死我活,这再一见面就亲亲抱抱。
之前是谁?是谁的原话——“不肯就不肯吧。我这人逍遥惯了,没有兴趣以色侍人。”
你没有兴趣,你抱的那么紧?!
你还……
蹭蹭。
他刚才是一边抱,一边下巴蹭蹭的吧。
蹭蹭是怎么回事啊?!
赵红药:“……”
很好,她人生第一次,通过画面看到了宣萝蕤话本上的一段描写——“她通过他的行为,初次明确感觉到了,原来他确实是个活人、有血有肉,有真实而生动的好恶与欲望。”
只是话本里的那个“她”,是宣萝蕤本人,而不是此刻不该在车里的她!
人来错了,实在煎熬。
要是换成宣萝蕤应该觉得很兴奋吧。可她只觉得这眼睛脏了,不能要了!
……
然而,这还没完。
慕广寒也知道被蹭了。
“……”就,怎么说呢。实早在乌城那次,他就悄么么有所觉悟——燕王这人,是真的非凡气度、能屈能伸!
返观自己,让他对敌人低头,他似乎是不太做得到。
可燕王不同,上次这次,做低伏小毫无障碍。为了利益全不在乎颜面,这是真枭雄!
敬佩。
明明是一只西凉大野狼,一蹭一蹭的,还真活像家兔。
书锦锦养了两只,很通人性,会装可爱,就为混口吃的。慕广寒有时拿点萝卜叶子过去,那两只兔能蹭他好久。
“……”
“我明白了,只治伤远远不够。燕王此次找我来‘救命’,是指望我顺带出谋划策,将西凉内奸、缺粮之事,也一并解决?”
大兔子:“是。”
“……”
你还真好意思开这个口啊?
“燕王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敌人会雪中送炭,而非落井下石?”
“并非‘相信自己的敌人’,只是相信月华城主。”
燕王摇了摇头,随着动作,发丝又在月华城主脸上挠了挠。
“毕竟月华城主对燕某,一向真诚以待。”
“实不相瞒,燕某亦仍未放弃。”
“对待城主之心,也一如既往,如明月皎皎。”
“燕某听闻,人生总该有一次,为值得之人卸了心防、奋不顾身,哪怕没有结果,也是愿赌服输、不留遗憾。”
“我愿相信城主,认赌服输。”
慕广寒:“……”
赵红药:“……”
挖人就好好挖人。
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第43章
江边离簌城本就远。
加之路上泥泞,马车一路走回城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之久。
那一个时辰的漫长程度……足够赵红药本不愿相信《月华城主风流史》的真实性,结果却因亲眼所见最终认输。
就,卿卿我我、诡计多端的狗男男。
两个都是!!!
车继续行,月华城主一边趴燕王怀里,一边努力维持一本正经:“燕王既是有心,不如我俩坐好,慢慢谈此次交易。还望先、放、手。”
那边燕王却是顽皮勾唇,大肆摇头。环着城主的那两只手箍得更紧,还肆无忌惮撸了两把,自顾自笑意更甚。
城主无奈。
“一月不见,试问燕王,究竟从哪里学来动手动脚的新毛病?”
“新毛病”确与燕王一贯的性子不符,但如果非要旁观者赵红药说一句公道话——
月华城主也没资格抱怨别人!
一个明明会武的人,若是真想,完全可以当即起身暴起殴打燕王,才不会全程就只是单纯用嘴让人“放手”。
这就仿若一个贪睡不想起的人。一边义正言辞“再不起床不行了”,一边继续抱着大棉被欲生欲死、缠缠绵绵。事实胜于雄辩!
综上所述。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装作无事发生、装作死不情愿,然而相互疯狂贴贴的狗男男暧昧现场!
令人头秃。
车内熏香袅袅,燕王修长的手指,在月华城主背上游移:“听闻近来城主在陌阡城中……刚低价收(免费骗)了不少物资粮实,还与众多粮商签了供粮之约。”
“城主亦知,西凉今冬粮草,多为歹人所烧。”
“燕某此次请城主来,亦是期望能顺带,向洛州商量一下购粮事宜。”
“万望城主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算燕某便宜点。”
“此乃整个西凉之诚意请求。”
“……”
“……”
确实,洛州眼下粮食丰硕。
慕广寒这一回从陌阡贵族那里骗了太多物资,已不仅仅是仓廪充实,直接是粮仓都不够用了,甚至还真提早双倍还了借乌恒的粮。
反观西凉,则是所囤过冬粮被烧,又逢天子诏书征兵合围讨逆。大敌当前,军队百姓都要粮,又孤立无援、求购无门。
这事乍一看,确是一笔互利互惠的好生意。
洛州从陌阡收粮,直接装船送去西凉,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得不小的人情。
车子继续前行,车脚的小铃铛响个不停。
慕广寒:“……不卖。”
“一石都不能卖。”
“燕王心里该很清楚——眼下西凉为天下所讨,唯有我借口内乱平叛说动南越王拒不出兵,已是给了燕王极大的颜面。”
燕止:“嗯,燕某感激。”
“既已如此,若再卖粮资助,就再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到时洛州成了天子眼中钉、肉中刺,天下群雄众矢之的,万一他们动了歪心思,先放西凉,转而攻打洛州。”
“那我岂不是……又中了燕王成功祸水东引、金蝉脱壳之计,让洛州做了西凉替死伥鬼、引火烧身?”
“……”
月华城主虽是脸上毒纹狰狞、看不清样貌,倒是一双眼睛倒是清明透彻,盯着燕王。
而燕王抚摸他背的指尖,亦悄悄停了片刻。
一时间整个马车里寂静无声。
唯有赵红药醍醐灌顶,只觉脑子嗡嗡响、突突跳。
原来,这才是燕王真正的如意算盘!
西凉四大将军之中,她不可否认,自己一直是打得猛但并不十分擅长权谋的那个。至少跟在燕止身边时,时常都能深觉燕王阴险非常人可及,自己则被耍得团团转。
而今,终于。
又一次看到了燕王深谋远见。
确实,眼下西凉弱势,未必能一己之力面对整个天下被诏书鼓动。在各方豪强心怀鬼胎分一杯羹的联军即将来袭之际,最好的抉择,就是能拖上强力的盟友共进退……
所能想方设法把月华城主、整个南越死死绑住,本来的“孤立无援、一线生机”,就能变成“势均力敌、还有得打”。
这才是他求月华城主过来的真正目的。
……燕止果然,依旧是那个燕止。
什么“逍遥惯了,不愿政治联姻”,什么“不肯屈居月华城主之下”,什么“绝不以色侍人”,只要利益足够,他就能做到该折腰时就折腰。不惜抹掉一切桀骜不驯,违逆一切天性!
能屈能伸。
不。
与其说燕止“能屈能伸”,倒不如说,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个肆意妄为、没有心的燕王殿下。
满心眼一石多鸟、吃干抹净的算计!
……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再好的算计,也抵不过月华城主精明、一眼看穿。
赵红药最近听人说起了一些中原那边的书,好像有说法是“世间万物永远相生相克”,如此说来,若把这月华城主当成上天专派下来收拾他们桀骜不驯的燕王、给燕王本来一帆风顺的彪悍人生路平添坎坷的存在,倒也颇见天地意趣。
月华城主轻易拆穿了燕王,大概也是觉得这虚与委蛇也没什么意思,再度尝试从燕王怀中起身。
结果被摁住。
又起,又被摁住。
一时间,两人的动作笨拙得好像猫狗打架。一只在炸毛挣扎,全程被另一只摁住头。
但赵红药仍默默觉得,燕王危矣。
可能是她最近潜移默化被宣萝蕤洗脑太多,时不时总想起《月华城主风流史》里的一条铁律——敢用美色算计月华城主、与虎谋皮的那些人,等城主清醒了,便一个个都下场凄惨。
如今眼看着,燕王也要步前任后尘。
从亲亲摸摸的虚假甜蜜,剧情一下进了宣萝蕤写的“巨大虐恋”阶段。
正好马车外面雨那么大。
最适合吵架、嘶吼,最后月华城主大雨中走人,任由燕王毒发自生自灭、西凉大乱。时隔多年城主再回来到燕王长草的坟墓上喝一壶梨花白。
啧。
果然寄希望于燕王“以色侍人”是没有前途的!
此刻,又该要如何力挽狂澜?燕王那不解风情的性子,能哄好城主才有鬼。
可偏偏,她又不会帮忙哄,要是宣萝蕤在就好了!
……
赵红药万万没想到。
那边两人一个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一个象征性摁了几下。突然莫名其妙的,月华城主忽然笑了,燕王亦笑了。
一笑泯恩仇,唯独局外人不懂。
不是正在互相算计,他们俩为什么又笑了??哪里好笑?有什么好笑!
慕广寒佩服:“还是燕王沉得住气,半点不急。”
燕王道:“城主明察,燕某绝无引火洛州之意。只不过身在王位,迫于无奈,心怀朴素地想为西凉百姓谋一点过冬粮食而已。”
“……”
“燕某亦深信,城主素来心怀天下、悲悯众生。”
“即便是西凉百姓,城主也必不忍心看他们忍饥捱冻、饿殍遍野。因此,即使不肯卖粮,城主也定已早早有了别的瞒天过海、两全其美之法。”
他说完,手指偷偷又开始撸摸。
慕广寒笑了一声,抬眼怼他:“燕王也莫要太过笃定,更莫太过依赖敌人,要知人生在世,求人不如求己。”
燕止:“话虽如此,术业有专攻。”
“燕某不才,西凉不才。内政之事,城主最擅长,愿俯首恭听。”
慕广寒却问他:“不如燕王先跟我说说,请我过来之前,燕王自己都先做了什么补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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