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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古代架空)——橙子雨

时间:2024-12-31 09:50:16  作者:橙子雨
  怪不得,他适才借力起身时,隐隐约约,听到燕王喉咙深处微不可闻地“呜”了一声!
  本来就伤得很重。污血的地方还有些溃烂,还被他致命一击,直接伤口撒盐、雪上加霜!
  大兔子此刻,就好像他之前画的那个简笔画一样,伤口疯狂血崩。
  别人是请他来当医者,不是请他来谋财害命!
 
 
第42章 
  马车外的大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马车里倒是一片温暖。
  慕广寒一把扯开燕王松散的衣服,皱眉。
  燕王“重伤不能起”之事,还真不是说笑而已。那伤口在腹侧,层层纱布包裹下渗出来的污血,明显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你还能动么?起来,我看看。”
  燕王努力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很能起得来。
  月华城主无奈,皱眉伸手揽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动手替他拆了伤口纱布。
  燕王的肌肤还是和以前一样滚烫。
  腰就更……慕广寒犹记燕王之前身体健康、肌肉矫健时,腰就比较窄,如今因伤虚耗了多日后,就显得,咳,更加盈盈一握。
  “……”
  不,眼下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他双手环着燕王的腰,一层层揭开纱布。越是揭得深,越是暗道不好,等真的看腰腹一侧那道蜈蚣一般发黑而狰狞的伤口时,慕广寒登时太阳穴都突突跳。
  “都化脓了!这样下去,要死人的!!!”
  就他一个人急。燕王虽然虚弱,仍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懒懒散散地半靠着抬起手:“所以,救命。”
  慕广寒:“……”
  他虽接住那兔爪,却不知道这种毫无意义的十指紧扣有什么意义?
  今日的燕王,脸上没有在画兔子,苍白漂亮的薄唇也没有之前三瓣嘴的那种阴气森森。只可惜一头白发依旧凌乱如草,盖得满脸都是。
  当然,慕广寒也已经并不好奇他遮着的脸下与小黑兔相似的眯眯眼就是了,只叹气:“你还笑得出?”
  燕王非但笑得出,竟还有闲心贫:“望舒兄不满意,或是有特殊兴趣,在下……也可给望舒兄哭一个。”
  慕广寒:“……”
  罢了,不和蛮荒眯眯眼大兔子多废话,看伤要紧。
  燕王伤口分明有剧毒侵蚀。慕广寒想想也是,西凉名医又不是酒囊饭袋,若非中了难解之毒,仅仅受伤而已,又怎会拖那么久不好?
  只是,这毒……
  天下各色毒类众多,但自打百年前有一巫医写了一本《毒经》造福天下以后,就都有了记录归纳。
  后来《毒经》又被后人不断补充,更加包罗万象,天下医者必读。也就少量不常见的毒类,比如燕王身上这一种,才会如此寻遍西凉名医无人解得。
  但碰巧,这毒慕广寒认得。
  此毒取自东泽人迹罕至密林之中的一类特殊草果,东泽拓跋族狩猎时,总会用此毒涂于箭尖。那草果天然稀有又难以种植,只在那一处密林胜仗,若非拓跋一族之外应是外人无从知晓,甚至在拓跋族之中它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大家就只叫它“猎兽毒”。
  眼下,拓跋族全族无故失踪,而族中的特制毒药又在这个时段被拿来暗害燕王……
  慕广寒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燕王身手不凡,何以会被人偷袭中毒,当时情况如何,可否一一详细告知?”
  ……
  车马粼粼,赵红药:“……”
  若非心里有愧,她才懒得特意跟着燕王长途跋涉,跑来这又湿又冷的仪州簌城!
  谁让那日燕王受伤,多少与救她有关?
  但,也要容她辩解几句。
  首先是,那日偷袭之人来得,实在太过奇怪!
  赵红药清楚记得,那是燕王回王都后,按例深秋祭天的途中。刺客只有一人,黑马黑衣,无声无息,突然出现。
  此人虽只身而来,身手却十分了得,几下就轻易击退了没有太多防备的何常祺与师远廖,直直冲燕王而来。
  那一日,因为祭天大典缘故,燕王穿了一身里外七层、二十多斤的坠地长繁礼服坐在轿中,行动很是不便。
  好在他们这边护卫人多,几人同上,一时间倒也暂时压制住了那人。
  赵红药边打,边想不通——
  这刺客究竟是谁?
  若是西凉两世子余党、又或者是哪个大臣家里偷偷豢养的猛士,按他们这边人人没事就喜欢找人打架切磋的鲁莽性子,此等绝世高手,绝无可能在她们眼皮底下多年来瞒得水泄不通、寂寂无名。
  但,若是西凉之外派来的刺客,又不应该。
  不是她自夸,为防间谍细作,这几年西凉之地在燕王治理之下,一城一池一关都层层森严。当地百姓、往来商贾,都要数证齐全才能出入。但凡疑似外地面貌、口音之人,更是会被遍遍盘查、细细审问。
  城防大事,一直都是何常祺家管辖。
  犹记年初,赵红药想要找他的茬,还特意派过几个训练有素的下属,乔装乞丐、贵族、普通妇孺,以各种假身份闯关。
  想要寻漏洞,借此打何家的脸。
  结果,却是下属无论如何精心乔装作假,都一一被无情拆穿。她被迫去捞人,也被何常祺一顿取笑。
  但这同时也证明了,西凉何氏城防严谨,尽职尽责!
  而最近又适逢西凉多事之秋,世子内乱又被北幽进犯,各城城防更是加倍戒严,商贾全不放行,王都犹甚,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一个外族刺客又怎么做到长驱直入?
  不知道
  好在,有她与何常祺、师远廖合攻,刺客再厉害也终究不敌,很快身中数刀、渐渐落了下风。
  赵红药一向擅长看准机会直击要害。
  在那人忙于同何常祺缠斗时,她稍稍退后,随即又趁着何常祺默契地让出空当,冲上去一弯刀直插此刻心脏——谁成想,一刀下去,虽然确实捅穿,却不知为何并未怎么见血,手感也有点古怪。
  捅了心脉却不出血,怎么可能?
  赵红药一时疑惑,难道这人心脏不长在常人该长的地方,而在另一边么?
  仅仅一个晃神而已,对方剑已在面门。险些被反杀之即,幸好燕王眼明手快,将她往后用力捞了一把。
  赵红药劫后余生,就见那人也趁机会又一次甩开师远廖与何常祺,冲上来就对着燕王侧腹一刀砍下!
  燕王往后,躲开过了大部分刀刃。
  却未能躲过刀尖,不得已受了点“皮外伤”。
  结果刀口带毒,全西凉又无人可解!也就是燕王一向身体好能撑,才拖拉了近一个月,状况也是一天差似一天。
  慕广寒:“……”
  “那个刺客真这么厉害?在西凉最强的三位将军围攻之下,能偷袭成功你,甚至后来,你们还让那人……跑了?”
  燕止无奈点头:“是。”
  但那人之所以能逃,其实也很蹊跷。明明赵红药穿了他的心,其他几人也都砍中要害,那刺客明明应该受了重伤,却不知为何动作丝毫不见迟缓。
  血也不多,只有很少痕迹留在地上。
  马也飞快。
  何常祺同师远廖的坐骑都是西凉汗血宝马,却竟都没能追上他。一直追到出城,就只见所有痕迹皆消失在城外不远处。
  何常祺、师远廖当然不信这个邪。
  马上各司其职、双管齐下,一边通知全境城防切断所有刺客可能从西凉离开的路线,一边在那段日子将整个王都与周边城镇每家每户全部掀了个底朝天。
  查,拼命查。
  还悬赏。赏金极高,绝不可能有人不受诱惑。
  但天罗地网之下,却接不到任何有效线报,就好像那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慕广寒沉吟:“此事,有些奇怪。”
  燕止:“不仅如此,之后有奸细烧去我西凉多座城池的粮草,却事后一样抓不到人。不见任何蛛丝马迹,仿若凭空消失。”
  “此等蹊跷,月华城主有何见教?”
  慕广寒:“……”
  他能有什么见教。
  他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突然听到这种怪事,当然也是两眼一抓瞎。
  “要我看,要么‘敌人’找到了你们的城防漏洞,用了什么特殊身份能够混进混出不被发现。要么就是西凉有一条你们不知道的路,能从外面长驱直入。”
  “不可能。”
  其他可能,慕广寒一时也想不到了。
  “你先别动,先治病。”
  说着,就见他拨开扣着他的兔爪,抓起药箱里一只小匕首,在熏香炉上烧了烧。
  还别说,大兔子虽然不露出眼睛,倒是一直警觉。
  在明晃晃的刀光火光之下,能明显看到他周身裸露的兔肉,都不自觉紧了紧。
  大概是以为月华城主烧红匕首,是准备去剜掉他伤口上发黑的腐肉。
  慕广寒见状,故意露齿而笑,吓唬他。
  原来他也会怕疼啊?
  还以为燕王身经百战,会什么都不怕。
  大兔子分明被唬住了,默默吞了吞口水,一副躺平、虚弱、无助、认命,任人宰割状。
  太好笑了。
  慕广寒忍住笑意,凶狠地把刀靠近那伤口。直到他猜兔子大概已经偷偷闭了眼,才终于伸出左手,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下。
  腕口落下丝丝鲜血,淋在了燕王溃烂的伤处。
  滴答,滴答。
  “……”燕王分明愣住。
  月华族人之血,内服外用皆是圣品。血滴下去,伤口之处一股黑气飘了出来,摇摇散散。
  那黑气其实已伤不到人,慕广寒还是掀开了旁边的窗,一阵冰冷气息带着雨丝飘入。
  随即,手不知为何再度被兔爪握住。他微微皱眉,总觉得燕王这次见面,时不时就动手动脚的。
  燕止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慕广寒等了一会儿,才听他道:“不痛了。”
  废话,月华城主的血药到病处好吗?
  “不痛,但,很凉。”
  慕广寒:“行行行,我之血镇痛时,本来就会凉一些。别挑了,不疼你就多谢天谢地吧!”
  燕王没有做声。
  慕广寒则一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掉,一边想着其实据他所知,东泽族的这种猎兽毒吧,本该是见血封喉的,也不知燕王是怎么命硬,才撑那么久。
  但伤口都成那样了,这段日子只怕也被折磨得很不好过。
  正想着,手腕止血的穴位被点了。
  随即,淡淡的牡丹花香,伤口被涂上了愈伤药膏。燕王又从手边药箱里拿出白纱,一圈一圈给他裹上手腕。
  燕止:“你。”
  慕广寒:“什么?”
  “你竟……先擦刀。”
  慕广寒没明白过来他这句什么意思。直到燕王的指尖轻轻摩挲上他手腕的伤口。
  “疼吗?”
  他才愣了愣。一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蔓延心间,难以言喻。
  好像以前,从没有谁在乎过,他割开手腕疼不疼。
  一般人的重点,都是感叹他的血可以治伤。当然,也常有受伤之人也会觉得过意不去,送给他各种补品药材。
  唯独一次次划开手腕的刺痛,鲜少有人在意。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不觉得这点痛是什么问题了,割的时候也往往都很随手。
  “……当然。”
  “当然疼。”
  “所以,你这回欠我欠大发了。但我这血治标未必治本,不知这毒有没有解药,待我书信问问拓跋族的小朋友……这期间,你就好好想着怎么还这一命之恩吧?我必不少要,喂,你干嘛!”
  燕王突然他伸出手,不顾他脸上的层层伤痕,捏住了他的腮。
  往外扯成包子,捏啊捏。
  慕广寒:“???”
  很好,他已是完全看不透燕王什么清奇思路了,突然捏他腮是几个意思啊?这是什么西凉的诡异童趣吗?
  正想着,突然马车外一道惊雷。
  轰隆隆,似乎落得很近。马受惊,弄得车子也晃了下,雨水一下从刚被他开了的帘子灌进来。
  燕止那两只手从他脸颊上放下来,随即自来熟地,就环住了他的双肩,把他往怀里一搂。
  那动作行云流水得,就像是在抱自家小狗一样。
  一时风雨侵袭,也不冷了。
  周身又都是燕王那滚烫的温度,那人声音低沉,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好。”
  慕广寒就很迷。
  好什么?
  “好,城主恩情,燕某自当尽力偿还。”
  ……切。
  慕广寒靠着大兔子温暖的皮,小心避开伤口,默默心里腹诽,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所谓“尽力偿还”?
  当然,他在来的路上就显然想过要这次要如何讹诈燕王。但确实没想到他是这么重的伤。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要加码,多讹!
  正想着,燕王莫名其妙的,突然笑了起来。
  慕广寒本来就像只大蚕蛹似的被迫趴他身上,此刻又被他颠得一动一动的。一来二去,总有一种不太雅的感觉。
  月华城主皱眉:“什么那么好笑?”
  “没什么。”
  大兔子虽努力憋笑,却笑得更加停不下来,像在抽风。慕广寒逼问他,他又不肯多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慕广寒脑子转得快,往无聊破事上想,莫名一下就想着了——就他刚才那滴血那情形,像极了巫医驱邪。
  而西凉这边,驱邪一般用什么呢?
  用黑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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