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游跃问:“他身体怎么样?”
阿梅答:“很健康,也特别聪明。宝宝现在是还小,等他再长大一点,指不定多鬼灵精怪呢。”
“那哥哥平时怎么教他的?”
“先生平时......好像也没怎么特意教他,就是对宝宝很温柔,有耐心,宝宝对先生话多,先生不管手上的事情多忙,都会停下来听宝宝说话。”
游跃出神应一声:“这样......”
阿梅笑道:“小少爷,你回家后,我能感觉到家里大家都很高兴,虽然平时氛围也很好,但是你回来了,我就觉得......好像一切终于完整了。”
“你走的这三年,所有人都说你已经不在了,我、我也......”阿梅轻声道:“可先生没有一天放弃找你,海上搜救队都劝先生别再找了,先生不听。何连复先生和李拙先生都担心先生状态出问题,我也担心,先生还要照顾桐桐和宝宝......”
阿梅打住话头:“对不起小少爷,我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游跃温声道:“没关系,和你聊天很高兴。”
阿梅嗯一声点头:“小少爷,以后就不走了,好吗?我们都很需要你在,宝宝是你的亲生孩子,他是与你有血缘的最重要的家人,我能看得出来,你也很爱他。”
阿梅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忙解释道:“我这么说不是想对小少爷道德绑架!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那么孤单,我、我只是想说,你和这个世界还是有联系的,我......”
游跃也有些无措,拿来纸巾小心地为阿梅擦脸:“别哭。”
阿梅微微抽泣着:“我舍不得你走,小少爷,我真的舍不得。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游跃安慰道:“我不会再走了。”
“真、真的吗?小少爷,我今天帮你整理行李,我不是故意要翻看什么,但我看到了那些药......你还是需要吃药吗?”
“没关系,不经常吃了,只是偶尔写论文压力大,吃一颗好睡觉。”游跃安抚女孩。
”那就好。小少爷,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好多事。李叔生了病,回老家后常年卧病在床,一直没好起来过;我再没有听过季先生的消息了,先生让我不用问,谁来问都说不知道;先生把事业都交给了李岚先生,现在家里的公司都是李岚先生和海松月小姐在打理,等海小姐大学毕业,他们应该就领结婚证了。先生现在专心做中心和社会失依儿童大项目,这几年效果很不错呢。”
游跃微微错愕:“社会失依儿童?”
阿梅说:“先生要把整个漓城所有福利院儿童和登记在册的失依儿童纳入系统,从福利院和社区入手,定点提供基本生活保障,保证儿童的义务教育。我们还有一个庞大的志愿团队,为这些孩子提供帮助,并且定期跟踪录入他们的生活情况,这个团队先生交给了我来主管,所以我了解得比较清楚。然后先生还在项目里设置了一项基金,为那些天资聪颖、勤奋上进的孩子提供奖金和学业上升渠道......”
阿梅聊起自己的事业也颇有想在游跃面前展示的心态,拿出笔记本电脑给游跃看志愿团队的各种活动照片,游跃看着这些照片,听阿梅讲述,出神良久。
他忽然想起从前在夏园的那个夜晚,他刚刚与李云济结束一场利益交换的谈判,他满手心的汗,心脏咚咚地跳,他谈判成功了,得到了就读医科大的通行证,但是那天夜晚他躺在床上没有一丝高兴,满脑子翻来覆去只是想着收益、成本,想李云济那么聪明,那么掌控全局,一定不会让成本大于收益,他一定能够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现在的李云济还是当初那个计算代价的李云济吗?
他得到了很多,但是他也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也会伤心,会痛苦。只是在那沉稳温和的皮囊下,穿过皮囊的一切都被淡化了。
李云济当然也是会病的,即使他看上去多么不近人情。曾经的许多瞬间里,游跃想询问和探究男人眼中永远深不见底的色彩,但事情总阴差阳错,他再也没有问出口。
第88章
晚上游跃洗过澡,刚掀开被子,房门传来几声轻轻的叩响。
游跃过去打开门,只见两个穿着同款睡衣的小朋友站在他的房门前,还冒着刚洗过澡香喷喷的味道。游照清抱着自己的宝宝熊,一脸期待地仰着头:“哥哥,我们晚上一起睡觉好吗?”
游跃无法拒绝,同意了。游照清跑进房间爬上床,李君桐落后一步,对游跃说:“我们不吵你睡觉。”
游跃笑起来:“没关系,一点都不吵。”
李君桐睡进床最里面,游照清躺在中间,游跃睡外侧,侧身给他们把被子盖好,挨个拍拍:“那我关灯睡觉了?”
游照清睁着一点困意都没有的大眼睛精神熠熠地说:“哥哥!听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游跃的声音不自觉温柔:“好,你讲给我听。”
李君桐说:“不要讲太长了。”
“那就讲西游记第一回,惊天地美猴王出世!”
“换一个。”
“木偶奇遇记!匹诺曹是一块会哭会笑的木头——”
“讲白雪公主吧。”
“那好吧。”游照清歪头望游跃,说:“白雪公主是一位特别美丽的公主,她善良,大方,可爱,特别好看,嗯嗯,哥哥也是白雪公主......”
游跃忍俊不禁,摸摸小孩软乎乎的脸:“是这样讲故事的吗?”
“我认真讲!”游照清开始讲睡前故事了。游跃把房间灯光调暗,李君桐早已习惯游照清睡前冗长的小故事,白雪公主刚遇到七个小矮人的时候,他就躺一边安静睡着了,对弟弟的声音开启免打扰模式。
直到游照清讲完了睡前故事,两人也都毫无睡意,游跃试探道:“睡觉吧?”
游照清:“我睡不着,我想和你出去玩。”
“明天我们出去玩,现在是晚上,该睡觉了。”
游照清哼哼唧唧地抱着游跃,不愿意。这时房门打开,李云济进来了。
两人连忙闭上眼睛,男人走到床边,问:“是哪个小朋友还没睡觉?”
游照清答:“不,不是我呀。”
游跃想捂小孩的嘴,就听李云济笑了一声,接着灯被彻底关掉。床边被压得下陷,李云济慢条斯理道:“那就是哥哥吵着闹着不肯睡觉了,怎么办呢?”
游照清只好不装睡了:“是我不睡觉啦,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李云济便说:“好,原谅你了。”
“那爸爸给我们晚安吻。”
李云济俯身过去,在已经睡熟的李君桐额头上亲一下,给游照清亲一下,接着他手撑床头直起身,气息拂过游跃的侧脸。
游跃握紧了枕头一角,没由来地心慌。昏黑的房间里,他看不清李云济的表情,只感到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他,那表达晚安好梦的吻似乎也想落在他的头上。
时间缓慢流失,像过了很久,又只有几秒。男人什么都没有做,只给他按好被角。
“睡吧。”李云济低沉缓和的声音自寂夜响起。
背后的下陷感空了。随着门打开,关上,卧室里重归安静,游跃的心跳平缓,轻轻落回地面。
第二天李云济驱车带他们前往网球场。李君桐在上网球课,游照清喜欢拿个小拍子一起玩,通常是李君桐跟教练打,李云济给游照清抛球玩。
游跃坐在一旁看,李君桐运动细胞很好,打球时颇像个运动小明星。游照清则蹦蹦跳跳,球东一个西一个乱飞,李云济也不纠正他姿势,低头笑着与小孩说话。
冬日拂风微冷,但今天阳光很好,绿色的球场和围栏中网球咚咚地落在地上,平静得让游跃心生恍惚。
他看到李云济一手推着一个网球车朝自己走过来,顿时有些紧张。李云济走到他面前,他率先说:“我不会打网球。”
“坐着不动也太无聊了。”李云济取下一个网球拍递给他:“把球打出去就行,随便你怎么打。”
游跃只好跟着李云济到场中间,李云济到他身后握住他手腕:“这样握住拍子,然后转身,球拍转到脑袋后面去,就行。”
李云济给游跃抛一个球,游跃没打着。再抛一个,游跃打到网上去了。
“嗯,不错,打到球了。”
游跃还是没忍住,说:“别把我当小孩哄。”
李云济失笑:“没有把你当小孩,怎么老是这么想?”
游跃不吭声,专心打球。李云济时而提醒他调整姿势,边抛球边问:“中午想吃什么?让厨师给你做。”
“都可以。”
“宁市人过年的时候都会吃什么好吃的?”
“......丸子吧。我也不知道。”游跃把一个球打飞上天,吓一跳。“我没有在宁市吃过正宗年夜饭。”
“那年三十的晚上你们都吃什么?”
“我一个人。”
李云济放下手里的球,听错了般:“什么?”
游跃拿着拍子看他一眼,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小植和耀哥年初三前都在自己家里过,初四后才能来宁市陪我过年。所以年三十的晚上我都是一个人,随便吃点什么。”
当然,小植和耀哥都会给他打视频电话,年货也都会提前给他备好放在家里。因为这件事,小植总对他怀有歉意,但游跃觉得这没什么。
不过,如今他和小植也已经分手了。是他对不起小植,以后他们也没法再一起过年了吧。
“游跃。”
游跃忽然听李云济叫他的名字。冬日浅淡的阳光下,李云济低头看他,目光似是温和,又深如大海。
“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从没想起过我吗?”
游跃偏过头。
“没有。”
听到他的回答,李云济笑了笑,低声说:“撒谎。”
“我没有——”
“我每天都想你。”李云济推开网球车,站在游跃面前平静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出现幻觉,耳朵里出现幻听。有时候你白天在我面前和我说话,有时候你晚上到我梦里来,哭也好,笑也好......很生动,就像真的。”
游跃愣愣看着李云济,露出错愕的表情。
李云济继续漫不经心道:“后来医生给我开了药,我就不怎么见到你了。我觉得很可惜,停了药,你才慢慢又出现。但你在我的梦里总是哭,要我去找你,我只好日夜不停地找你......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你到底是幻觉,还是我的心魔。”
游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时候觉得,可能快不行了。”李云济 拂过游跃的脸颊,声音轻缓温柔,“但有时候又觉得,看着你的人,听着你的声音,就这样活下去也挺不错。游跃,我也在怀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不是我的又一场梦?”
“你......”游跃心神俱震,他从未听过李云济对自己这般残忍的剖白。李云济欺骗他的时候,他伤心和失落;李云济对他坦诚的时候,他却慌乱不知所措,更涌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失控感。
“怎、怎么会。”游跃努力组织语言,“当然不是梦,你看起来......很好,应该,应该已经痊愈了。”
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李云济说:“游跃,你也看起来很好,但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我生病,是因为你的离开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我知道你不是。或许你一点都不爱我,没关系,我都接受。”
游跃低下头,盯着李云济地上的影子,那影子落在他的鞋子上。他的手一点点失去力气,球拍滑落一点。
一点都不吗......不,他不知道,他分不清那些感情,藏在乱石堆底下的,被掩埋的,发芽了又被掐灭,被染色、被掺入杂质,被无数次强行摈去又重回心头,像毒草蔓延,没有一点纯粹,无法开口提及。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游跃心乱如麻。
“怕了。”李云济淡然回答:“想对你剖心,把所有心里话都说给你听, 怕哪天你又突然不见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游跃无意识抬起手,球拍却掉在地上,他忙弯腰去捡,这时游照清在那边球场喊他,游跃很快抱着球拍匆匆过去,离开了李云济身边。
“哥哥快来看,桐桐哥哥和教练打比赛啦!”
“来、来了......!”
游跃跑过去,李云济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游跃和游照清坐在球场边看桐桐打球,李云济就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拿出手机拍照。
他只在拍游跃。游跃坐在椅子上看球,清瘦白皙,面容秀丽美好,时而侧头与小孩说话,他太上镜,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完美无瑕。
他应该拍很多张。应该在他的身边、家里、任何一个所有物上都更多地留下他的痕迹。从日用品,随身物件到思绪和念想,用时间一点点把他们和游跃联系在一起,缓慢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直到他们再也不分彼此。
他们回到家正是饭点,吃过了饭,李君桐想和游跃打游戏,游照清就趴在一边床上看,看了一会儿就抱着枕头趴在一边,睡着了。
游跃有点担心:“我们会吵他睡觉吗?”
李君桐答:“不会。他要是睡着了,雷打都不醒。”
“你和宝宝也打游戏吗?”
“不打,他不会玩,只在旁边看。有时候爸爸陪我玩。”
“呃......他也会?”
“我赢不过他。”李君桐淡定道,“他太强了,还总是算计我。”
游跃忍不住笑。
李君桐问:“家里住得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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