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接了信却没看:“然后呢?”
“他们到了平宁城,据归鸿师弟说,他跟晏笙师妹探访玄剑阁时,在那儿遇到了夷舟师弟,还从他身上得知大师兄没离世。”
解奚琅是那一批沧海院弟子心中过不去的坎,扬州解家被灭满门的消息传来,除谈夷舟不顾院内宗训,直接跑去扬州外,以晏笙为首的一众弟子也带着武器要去扬州。只是沧海院不参与江湖纷争,他们彼时还是沧海院弟子,不能这样做,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这些年谈夷舟天南海北的寻找解奚琅,袁罗衣等人陆续离开沧海院,加入了不同的宗门,可他们没有放弃,仍各自努力,为寻找解奚琅贡献一份力。
收到归鸿的信,知道解奚琅没死时,袁罗衣攥着信怔愣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就知道。”
解奚琅是沧海院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他不可能那么轻易死了。
“夷舟师弟答应带大师兄去见晏笙师妹他们,但最后他们也没见到大师兄,所以我猜大师兄暂时不想见我们。”袁罗衣道:“大师兄还活着,掌门您可以放心了。”
沧海院虽不参与江湖事,却不会错过任何江湖消息,近些日子江湖里纷纷扬扬的各种小道消息,掌门是知道的,所以解奚琅没死一事,掌门也早就听说了。
想起这位温润如玉,后面却遭巨变的弟子,掌门不免心疼,道:“你们大师兄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很犟,家里又发生这种事,在大仇得报前,他是不会见你们的。”
袁罗衣心里明白:“那夷舟师弟呢?”
“他不一样。”掌门道。
解奚琅拜入沧海院拜入的早,那时他还很小,皮肤白白的,像一颗糯米团子。习武很苦,解奚琅却从未叫过苦,什么都学的很认真,还特别知礼,讨人喜欢的紧。
后来沧海院弟子渐渐多了起来,解奚琅也长大了不少,就担起大师兄的责任,开始教导师弟师妹。小孩总会闹矛盾,但神奇的是,解奚琅总能处理得特别好,院内弟子也都特别喜欢这位大师兄。
只是在掌门看来,解奚琅是孤独的,虽然他身边不缺人,但却极少有人走进他心底。解奚琅对师弟师妹好,这是他人好,是他做的好,而师弟师妹喜欢解奚琅,同他关系好,解奚琅也将这些人视作朋友,可又总少了点什么。
于是掌门收谈夷舟为弟子,让他成为解奚琅亲师弟。谈夷舟不同于别的弟子,他是受过解奚琅恩的,更为重要的是,谈夷舟和解奚琅一样,是另一种倔。
谈夷舟没让掌门失望,在成为解奚琅的亲师弟后,他以一种强硬不容拒绝的态势挤进了解奚琅心中,成为有别于晏笙等人的特别存在。
“罗衣糊涂了。”袁罗衣恍然一笑,心想真是过去太久了,他竟然忘了谈夷舟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掌门笑笑没说话。
袁罗衣这次来沧海院,除了送信,还有另一件事要办:“掌门。”
“何事?”
七年前解家出事,他们因为还是沧海院弟子,暂时不能出手相助。这些年大家都离开沧海院,不再受院训束缚,若谁再欺负解奚琅,他们定叫那人后悔。
袁罗衣只是好奇掌门的态度,当年解奚琅“死”后,掌门悲痛万分,如今得知解奚琅没死,还大仇未报,不知道掌门是不是还会像当年一样。
袁罗衣纠结该如何开口,掌门却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想知道我会怎么样?”
心思被戳破,袁罗衣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如实道:“对。”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掌门不答反问。
袁罗衣道:“罗衣不知。”
“小琅当年离开了沧海院,不算沧海院弟子,沧海院师出无名,加之沧海院有训不参与江湖纷争,尽管解家的事不一定跟江湖有关,但种种原因加持下,沧海院没有插手解家被灭门一事。”
听到这里,袁罗衣以为他懂了掌门的意思:“掌门的意思罗衣懂了,罗衣这就......”
“你懂什么?”掌门打算袁罗衣,眼中闪过杀意,话里只剩冷了:“小琅爹娘不在了,但他还有沧海院呢,七年前沧海院守规矩了,让小琅受委屈了,现在谁欺负小琅,就是与沧海院为敌。”
“罗衣你写信给归鸿,让他告诉夷舟,就说:‘放心去做,出事了还有沧海院呢’。”掌门道。
袁罗衣先是一愣,随后大喜,应道:“罗衣明白。”
*
解奚琅心不是石头做的,谈夷舟又是真关心他,听完他说的话,解奚琅不可能真毫无触动。但解奚琅沉默半响,还是没有如谈夷舟愿开口,只是这次解奚琅不是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我不想说。”解奚琅垂眼,避开谈夷舟充满希冀的眼神道。
现在不想说,就是愿意说的意思。
谈夷舟松了口气,笑笑道:“现在不想说就不说,以后再说也一样的。”
解奚琅没接话。
谈夷舟不在意解奚琅的沉默,只强调道:“我可以等师哥愿意跟我说的那一天,等多久都行,但师哥不能再什么都自己扛。”
这句话好接的多,解奚琅没再沉默:“习惯了。”
解奚琅又不是受虐狂,非给自己找罪受,可不管是当初他坠入山崖,遇到一个疯子老人,还是后面从崖底上来,解奚琅身边没有别的人,他只能靠自己。
“可以慢慢改过来。”师哥的话听得谈夷舟心碎,他顿了顿,道:“以后有我呢。”
解奚琅抬起头,看了谈夷舟一眼,没说好还是不好。谈夷舟了解解奚琅,知道若不求个准确的回答,这事儿就做不得数。
“师哥?”谈夷舟追问:“你记住了吗?”
解奚琅盯着谈夷舟看,望见谈夷舟眼底他的倒影,顷刻后,解奚琅偏过头,低声道:“我试试。”
得到一句试试已经很不容易了,谈夷舟不敢贪心索要更多的承诺,他拿起勺子,继续吹粥,满脸笑容道:“先喝粥。”
看着低头给他吹粥的谈夷舟,解奚琅沉寂许久的心缓缓淌过一股暖流,让他一时恍惚,以为这七年都是他的梦,其实解家没被灭,他和谈夷舟一直在一起,没有过分别。
然而体内翻涌的凉意,却不断在提醒解奚琅那一切只是他在幻想——解家没了,父母死了,他跟谈夷舟也很多年没见了。
“师哥。”谈夷舟带笑的声音响起:“张嘴。”
匙子盛着粥喂到解奚琅嘴边,他张嘴喝掉粥,温热的粥下肚,驱散寒意,拉回解奚琅跑远点思绪,让他从幻想回到现实。
解奚琅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专心喝起粥来。
是真是假重要吗?是幻想还是事实重要吗?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七年过去,谈夷舟又来到了他身边,让他不再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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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想上首页某个榜单,所以更新有点压字数,现在就是能上就上,不能上拉倒,反正我写爽了嘿嘿(意思是我说周四再更新的话不作数了,我今天就来更新了。
第73章
传闻愈演愈烈,原本还只有江湖人士在议论,现在则演变成普通百姓也在讨论,玄剑阁和赵无涯彻底成为饭后谈资。
不过江湖人士和普通百姓关注的点不一样,于江湖人士来说,玄剑阁是天下第一宗,许多习武之人以入玄剑阁为荣,而阁内的赵无涯,更是众多江湖中人的榜样。可现在却有传闻说玄剑阁不配成为正道,赵无涯也可耻至极,侮辱了习武之人。
“传闻就一定可信吗?三人成虎,假的都能说成活的。”扬州某茶楼里,一名黑脸男人拍桌站起,怒道:“比起不辨真假的传闻,我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些年玄剑阁做了什么,大家都忘了吗?”
玄剑阁被人拥趸,除了宗门厉害外,还因为他口碑极佳,这所谓的口碑,便是靠玄剑阁弟子行侠仗义,阁内每年捐钱施粥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六年前关中大旱,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玄剑阁带头捐了五十万钱,一举成名。
“忘是没忘,可行好事和作恶并不矛盾。”有人反驳说:“玄剑阁是行善事了没错,但它也作恶多端,劫人钱财,说不定当初玄剑阁做善事只是在沽名钓誉。”
“怎么可能?”黑脸男人瞪说话的人:“若真是沽名钓誉,玄剑阁何至于花这么多钱做善事?”
角落里一个脸长满麻子的年轻男人插话:玄剑阁做善事的钱又不是他们自己的,本就是白得的,花了便花了。”
“话不能这么说,玄剑阁还是不错的,当年我受了伤,还是玄剑阁弟子救了我。”
“这也是弟子不错。”麻脸男人继续唱反调:“再说现在事情的重点不只是玄剑阁,还有赵无涯好吧?”
提起赵无涯,茶楼这一角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就连刚才为玄剑阁说话的黑脸男人也不说话了。和传闻玄剑阁并非正道,干的全是杀人卸货的事不同,关于赵无涯的传闻,更多在道德层面。
传闻赵无涯——这个受人敬重的长老,不仅不和善,相反还很凶残,名下弟子全死于他手,死了也无法安息,都被炼成了傀儡。
“无涯长老这事……”沉默许久,凝滞的气氛终于松动,一名持箫女子迟疑着开口。
“没证据的事就不要胡乱说了。”持箫女子才说了几个字,就有人打断她,客套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坐在角落的麻脸男人等了一会,看大家无意再聊赵无涯,他一甩袖子,起身离开了。
片刻后,麻脸男人出现在茶楼天字包间,抱拳行礼道:“主子。”
这座茶楼的茶不错,解奚琅之前来过几次,他从不留茶楼的人伺候,那时都是扶桑泡茶,如今扶桑不在,泡茶的人变成了谈夷舟。
“怎么样?”谈夷舟泡茶技艺没有扶桑好,解奚琅视线跟着他手移动,觉得这泡茶大概不好喝。
“楼中议论玄剑阁的人不少,有相信的,也有质疑的,至于赵无涯,”麻脸男人,也就是羡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斟酌道:“他们不敢议论。”
这并不难理解,玄剑阁是一个宗门,弟子众多,哪怕是被说不好,也不是特指的某个人。赵无涯就不同了,他虽是玄剑阁长老,可大家说一句不好,那就是实打实地落在他身上。
看看热闹可以,引火上身就不行,而这也是大多数人对传闻的态度。
“知道了。”
羡竹等了一会,没等到新吩咐,他便弯腰退出了包间。
羡竹一走,谈夷舟也泡好了茶:“师哥,喝茶。”
解奚琅点的上好的茶叶,没泡前就有好闻的茶香,这会儿泡好了,茶香味更弄。只是想到谈夷舟泡茶的手法,解奚琅不觉得这杯茶会好喝,说不定又苦又涩的。
解奚琅什么话都没说,谈夷舟却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一时懊恼不已,后悔这七年没有好好练泡茶,要不然现在也不会丢脸了。
“味道应该还可以,我按照店小二说的步骤来的。”谈夷舟没底气,话说的有点虚:“要是不好喝,我再叫小二来。”
谈夷舟下定决心,今天过后他就去学泡茶,免得以后师哥想喝茶了,他还得找别人来泡。
解奚琅以前不爱喝茶的,嫌茶有股怪味,再好的茶叶他都喝不惯,后来解家出了事,解奚琅为了变强,常常把茶当水喝,以此保持清醒。
“没事。”解奚琅摇头,端起杯子喝茶。
“怎么样?”谈夷舟神色紧张。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也没到难喝的地步,解奚琅如实道:“一般。”
听见不是难喝,谈夷舟松了口气,他笑了起来:“不难喝就好。”
解奚琅没接话,兀自喝茶,谈夷舟没闲着,紧跟着说起了传闻:“传闻闹的那么多,玄剑阁想要恢复到之前,它就必须保持证据,证明传闻是假的。”
可问题是,玄剑阁会这样做吗?它不会的,不是说玄剑阁不想摆脱污蔑,而是传闻根本不是假的,它摆脱不了,只能沉默。
赵无涯同理。
“武林盟主要选择的是心有大义之人,而非赵无涯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如果说之前赵无涯是武林盟主的热门竞争对手,出了这一招,赵无涯连参选资格都没了。”谈夷舟道:“若赵无涯还想竞争武林盟主,他就必须澄清传闻,而跟玄剑阁一样,赵无涯无法解释。”
谈夷舟说的这些解奚琅都知道,他点点头,道:“所以该去洛阳了。”
*
洛阳,掌事府。
木云蟾时期的掌事早就死的死,伤的伤,掌事府现在住的掌事,是后面选出来的。这些人当选掌事后,一直都很闲,直到最近才突然变忙。
“盟主之位空缺已久,要我说,今年无论如何都要选出盟主了,否则长期没有盟主,江湖就要乱了。”郝伸玉道。
“但盟主要有秋风乱,赵无涯就是没有秋风乱,要不然早就是盟主了。”乔平烨纠正道。
赵无涯近几年在江湖名声大噪,除了他本身属意盟主外,很多江湖中人也想要他做盟主。只是盟主需要会秋风乱,赵无涯才一直没做成盟主。
“不说赵无涯能不能当上盟主,武林大会今年是必须召开了。”唐明知道:“传闻愈演愈烈,大家却还不知道传闻是谁传出去的,目的又是什么,仅这一点,就足够我们谨慎以待。”
“伸玉说的没错,盟主空缺多年,于情于理,我们都需要选出一位盟主来主事,否则再这样发展下去,江湖真乱了。”唐明知补充说。
乔平烨没说好不好,只道:“秋风乱是盟主的象征,这么多年还没有过不会秋风乱的盟主。”
“特殊时候特殊办法嘛。”一直没吭声的丁扬秋笑呵呵地打太极:“再说了,现在没人会秋风乱,不是因为秋风乱早失传了吗?如果秋风乱还在,大家不就会了?”
乔平烨没被说动:“盟主必须会秋风乱。”
唐明知觑乔平烨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会不会秋风乱先不说,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召开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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