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解奚琅当天机堂避世多年,已经无意江湖纷争了,只想好好做生意。可现在看来,天机堂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事实天机堂——或者说关昭谦的野心太大了。
天机堂也属意武林盟?
如果天机堂意在盟主之位,那关昭谦就更不该让弟子去玄剑阁了,这对天机堂没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人误以为天机堂是玄剑阁一派的?不过仔细想来,秦星河一路的所作所为,也看不出天机堂有想要亲近玄剑阁的意思。
“先别想了。”谈夷舟伸手抚平解奚琅紧皱的眉心,道:“关昭谦不是要来扬州吗?到时师哥可以问问他。”
谈夷舟说的是,关昭谦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扬州找他,他定然是有事才来的。
“只能先这样了。”解奚琅道。
*
关昭谦到扬州那天,扬州下起了初雪,鹅毛般的大雪给扬州城披上一层雪装。
解奚琅怕冷,不仅披上了谈夷舟买来的狐毛大氅,双手也塞进了狐毛手捂里,头上则戴着狐毛做成的毛帽,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话本里的狐狸仙人下凡了。
谈夷舟穿的就简单多了,没有大氅,也没有手捂、毛帽,是普通的冬日打扮。秦星河倒是戴了一顶帽子,只是才出了小院,他的帽子就掉到了地上,秦星河嫌麻烦,帽子往腰上一系,伞也不撑了,欢乐地玩雪去了。
“走吧。”谈夷舟撑着伞,担心雪淋到师哥,伞往解奚琅那边倾斜:“扶桑说关昭谦已经住进别院了。”
还没到扬州,关昭谦便先让秦星河去租院子,解奚琅知道这事后,叫住要找牙郎的秦星河,而吩咐扶桑给关昭谦安排一处别院。
他们现在要去的,正是关昭谦落脚的别院。
别院远离闹市,环境清幽,几人赶到时,积了一层厚雪的路面白净异常,没有人行走的痕迹,只有几枚猫爪印。
别院门口站着一个褐衣男人,约五十来岁,秦星河见了他,满脸笑容地跑上前喊了一声陈叔:“师父呢?”
“堂主在里屋。”陈叔眼神温柔,回完秦星河才偏过头看解奚琅他们,语气客气:“解公子,谈公子。”
解奚琅认识陈叔,知道他是关昭谦的得力帮手,很得关昭谦信任。解奚琅颔首,问了一句好:“还请陈叔带路。”
“走吧走吧。”秦星河一开心就忘了谈夷舟是个醋坛子,伸手要拉解奚琅。
谈夷舟抬手拦住秦星河:“你走前。”
秦星河:“…好吧。”
秦星河偷偷瞪了谈夷舟一眼,在心里吐槽一段时间不见,谈夷舟更能吃醋了:“酸味都飘到城外了。”
别院虽地处偏僻,内里却一点都不差,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屋内没用地龙,但点着上好的银炭,一进屋热气便扑面而来。
谈夷舟将伞立在门口,看屋里够暖和,就凑到解奚琅身边,压低声音问:“师哥要解下狐氅吗?里边挺暖和的。”
解奚琅也觉得热了,闻言点点头,从手捂中抽出手,解开狐氅后又摘掉了帽子。谈夷舟接过狐氅和帽子,一股脑地抱在怀中,解奚琅则拿着手捂。
关昭谦坐在窗边,窗外大雪飘转,映衬着院内种着的竹子,好似一幅画。
听到开门声,关昭谦放下棋子,侧头朝门口看来,见谈夷舟围着解奚琅打转,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师父。”秦星河小跑到关昭谦身边,话里含着埋怨:“你不是说很快就过来么,怎么现在才到扬州?”
“处理了些事,耽误了点时间。”关昭谦笑着解释:“星河先去外面玩一玩,师父有点事要和解公子他们说,等聊完了星河再进来,好不好?”
身为天机堂小师弟,爹又是天机堂长老,秦星河自小被惯的任性。不过任性归任性,秦星河还是讲道理的,知道大事为重。
“我才不进来。”秦星河故意道:“谁知道师父要聊多久,说不定师父没聊完我就饿了,难道师父要我饿肚子?”
关昭谦被逗笑了,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给秦星河:“饿了就让陈叔带你去吃饭。”
秦星河无语住了,也不说谢谢师父,抓住银子就跑了。
笑意蔓延到关昭谦眼底,等大门合上,再看不到秦星河背影,关昭谦才收回视线,弯着嘴角轻轻一笑,直视解奚琅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等关昭谦招呼,解奚琅就坐了下来,手捂也被放在桌上。
谈夷舟没有说话,只抱着解奚琅的东西,挨着他坐下。
关昭谦视线扫过谈夷舟,带着审视,谈夷舟毫不惧怕,面无表情的和关昭谦对视。
较量无声展开。
关昭谦比想象中的年轻,看样子才四十来岁,哪怕被谈夷舟打量,他脸上都带着笑,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往往这种人心机最深,最难对付。
解奚琅由着谈夷舟打量关昭谦,过了好一会,意识到关昭谦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解奚琅才再出声,开门见山道:“关堂主设计让弟子偶遇我,不知关堂主所谓何意?”
“我还以为你会等等再问。”被质问了,关昭谦不仅不生气,还笑了起来。
解奚琅拧眉:“关堂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关昭谦摇头:“只是有些惊讶,毕竟按照你的性格,比起直接问,你更喜欢话说三分。”
解奚琅嘴唇紧抿,没有接话。
见解奚琅这样,关昭谦又笑了,跳过这个话题问:“你觉得玄剑阁怎么样?”
话题跳跃太大,但解奚琅还是回答了:“不怎么样。”
“哦?”关昭谦面露惊讶:“怎么说?”
“关堂主这就没意思了。”解奚琅不上当,反问道:“玄剑阁到底如何,难道关堂主不知道?”
关昭谦摇头,语气诚恳:“我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关堂主会让秦星河去赴约?会让秦星河来偶遇我们?”解奚琅笑了起来,眼底却没笑意:“关堂主若还这样,那我们也没有聊的必要了。”
关昭谦没立马说话,而是侧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谈夷舟。他跟解奚琅也认识好几年了,可这还是关昭谦第一次见这样的解奚琅,关昭谦觉得新奇。
短短时间内,解奚琅竟然变化这么大?
“解公子别生气。”关昭谦道:“我确实知道一些玄剑阁的事。”
“所以呢?”解奚琅盯着关昭谦眼睛,冷声问:“关堂主为什么要让秦星河偶遇我们?或者说——”解奚琅停顿下来,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让秦星河来偶遇谈夷舟?”
解奚琅步步紧逼:“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说关昭谦刚才还不着急,想着要慢慢和解奚琅聊,那在听完解奚琅这些话后,关昭谦就没了那些想法。
关昭谦不笑了,表情变的严肃,定定地看着解奚琅,解奚琅动作不变,安静地和关昭谦对视。
原先一直没说完的谈夷舟,这会儿也有了反应,他看着关昭谦,问:“堂主之前认识我?”
气氛瞬间变紧张,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桌上的茶快要变凉前,关昭谦终于有了动作。
关昭谦收回视线,侧头和谈夷舟对视:“我不认识你。”
闻言,谈夷舟眉一皱,若关昭谦不认识他,他也没理由让秦星河来接近他啊?难道师哥猜错了?
谈夷舟正要开口问,就又听关昭谦说:“但我也可以认识你。”
谈夷舟听愣了,扭头和解奚琅对视一眼,表情也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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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小咪后面变坏了,明知道谈夷舟对他没抵抗力,还故意喊谈夷舟相公,然后就被扣住腰,吻得双眼湿漉漉。
第77章
但关昭谦并没有回答谈夷舟的疑问,还转移了话题:“你们在玄剑阁发现了什么?”
“关堂主什么意思?”谈夷舟盯着关昭谦眼睛,不答反问道。
关昭谦说的话很站不住脚,他一边说不认识他,一边又说认识他,这不自相矛盾吗?可谈夷舟心里清楚,关昭谦绝对不是随便说出这种话的,他一定有这么说的理由。
关昭谦把谈夷舟当成了空气,一副没听到谈他说话的态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玄剑阁这几年名声大噪,宗门……”
谈夷舟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从前他所有耐心都给了解奚琅,后来解奚琅“死”了,能制衡他的人没了,谈夷舟办事就讲究速战速决了。若不是关昭谦与师哥有来往,怕闹大了会影响师哥,关昭谦再三不好好说话,谈夷舟早就动手了。
天机堂以器物为重,制出的器物名扬天下,巅峰时江湖中以有拥有一件天机堂器物为荣,为天机堂器物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道讲究中和,天机堂的人很会做器物,于武功一道,就没那么擅长了。
就是堂主关昭谦,武功也没那么好,谈夷舟很确定关昭谦不是他的对手
“关堂主。”谈夷舟深呼吸,再次打断关昭谦,准备重复刚才的话,并问的更仔细些。
但——
解奚琅按住谈夷舟的手,将剩下的话堵死在喉咙中,微笑着开口:“我们发现了很多,不知堂主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关昭谦一点都不客气:“所有。”
解奚琅哑然,没想到关昭谦真好意思这么不客气,他笑了笑,也没想隐瞒。无他,关昭谦既然来问了,或许早就心里有底了,如此他也没必要隐瞒。
“后山布了大阵,陌生人一靠近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除此之外,赵无涯还在后山……”解奚琅停顿下来,一字一字道:“养了很多傀儡。”
如解奚琅所想,听完他的话的关昭谦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就是说解奚琅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这就有意思了,天机堂隐居在大山深处,不问江湖事多年,关昭谦为什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换句话说,关昭谦从哪儿知道的这件事?他知道后又要做什么?
解奚琅压下心中疑惑,继续道:“从目前接触到的傀儡看,这些傀儡都是赵无涯的身边人。”
“赵无涯收过好几个弟子,神奇的是,这些弟子都死了。”关昭谦接话:“大家都觉得赵无涯命苦,空有一身绝学,却无人继承,但是……”
关昭谦停下,讥笑道:“谁能想到这些弟子都被炼成了傀儡,供赵无涯驱使。”
闻言,解奚琅眼睛闪了闪:“只有弟子?”
“你觉得还有谁?”关昭谦噙着笑看解奚琅,把问题推了回来。
聊到这里,解奚琅很确定关昭谦知道很多玄剑阁的事,他只是不太明白,天机堂和玄剑阁两个毫无交集的宗门为什么会牵扯到一起,关昭谦到底想做什么?
关昭谦不做谜语人了,解奚琅便直接道:“还有宁玉祁。”
原先还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的关昭谦,在解奚琅说出宁玉祁后,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了,他叹了口气,道:“宁玉祁是位君子。”
说完,不等解奚琅开口,关昭谦又道:“没错,星河是我故意派出堂的,他走的那条路也是我让他走的,为的就是让他能遇见你们。”
这事儿解奚琅早从秦星河那听说过了,此时听关昭谦说起,他没别的感受,只静静地看着关昭谦,等着他往下说。
“按照我的计划,你看见星河后,或许会顾虑到和跟我的交情,而对星河多加照顾,让他跟你同行。”关昭谦侧头,视线落在谈夷舟身上:“这样我的目的就到达了。”
谈夷舟回看关昭谦,声音冷冷的,指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你的目的在我。”
“对。”关昭谦十分坦然,点头承认:“我想让星河结交你。”
谈夷舟表情未变:“为什么?”
“因为别的办法行不通啊。”关昭谦说:“这些年多少势力想拉拢你,你理过他们吗?那些想和你认识的人,你正眼看过他们吗?”
“没有,你都没有。”关昭谦强调:“你眼中只有你的师哥。”
关昭谦笑了:“这次师哥在你身边,你见你师哥对星河那……”
“我问的不是这个。”谈夷舟打断关昭谦,话说的很直接:“关堂主,为什么秦星河要来结识我?”
解奚琅盯住关昭谦,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
关昭谦又沉默了,谈夷舟也不催,难得好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见实在避不开,关昭谦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如实说:“因为你很重要。”
一句重要,听愣了解奚琅和谈夷舟。
“重要?”谈夷舟皱眉问。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让星河去玄剑阁?”
解奚琅点头,没有否认。
在解奚琅看来,天机堂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关昭谦根本没必要让宗门介入江湖纷争,除非关昭谦有意重出江湖,或者盟主之位。可回顾往日相处,解奚琅完全看不出关昭谦有这方面的想法,关昭谦和大多天机堂弟子一样,只是一个醉心器物的痴人。
这样一个热爱锻造器物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上权力地位?
解奚琅以为关昭谦马上会解释,然而关昭谦却再一次让人意外了,他并没有顺着刚才的问题说下去,反而一起一个解奚琅和谈夷舟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木云蟾,你们还记得吗?”
木云蟾是上任武林盟主,为人和善,不与人结怨,加上能力强,处事公正,因而在江湖中名声不错,死后不少人自发悼念他。
解奚琅自然是知道木云蟾的,只是关昭谦做什么突然提起这位已经死了好多年的武林盟主,难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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