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知道,青年的这句话是复述,也是隐晦的告白。
于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夏酒师说得对。”
第34章 12.2
“大巫来么?”沉骛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又问了一遍。
“我会去。”时宴答,他想了想又问,“都给谁下了请帖?”
“骛只写了这张请帖,夏酒师在盛京并无亲朋,想必这场婚宴只有骛与大巫两位宾客。”
时宴听闻此言,脸色都晴朗了不少,他略一颔首,道:“我知道了。”
沉骛道:“那骛便不打扰大巫歇息了。明日黄昏骛来接大巫。”
时宴本想告诉沉骛不用麻烦,他自行前去便好,话到嘴边又想起,他若这么说,沉骛岂不是知道自己跟踪了他?
于是他只点点头,道知道了。
沉骛退了出去,屋中又只剩时宴一人。这将会是他自百酒宴后参加的第一次宴会。
婚礼就在明日了,这个时间并不需要特别记住,时宴摩挲着那张烫金请帖,仰起了头,仿佛目光能透过屋顶、穿过遥远的天际抵达白民之国的星空,他声音中透露着沉痛与疲惫:“阿耶、阿娘,你们应当不会怪儿吧。”
他最终起身,将墙上的花鸟图摘下,打开位于墙上的暗箱,将其妥帖珍藏在其中。
沉骛走出去后并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将手抵在窗沿上,想试图隔着窗纸看清屋内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垂着眸轻声道:“大巫,给你写下这份请帖完全出于我的私心。我想让大哥同你见一见,让大哥看看我挑的人。”
*
夏问池和夏沉樾成亲后,夏沉樾的病情居然奇迹般地有了好转。
沉骛被夏问池从京郊赶了回来,他知道,夏问池比谁都渴望能得到一些与夏沉樾独处的时间。
沉骛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要履行刀马侍的职责。
今日休沐,沉骛猜测时宴应当在府中,他路过东市点心铺时特地买了些他很喜欢的吃食,期待晚些时候同时宴同享。
他进了府,顺嘴问了门房:“大巫何在?”
门房答:“在作房。”
解忧国中制作兵器的部门被称作“作部”,而像时宴这样的重臣,府中会有小型制作兵器的作坊,称作“作房”。
沉骛踏着轻快的脚步往作房走,还有一段距离就听见作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放慢脚步,通过大开的门看到时宴赤裸着上身,正挥动着大锤锻打着烧红的铁块。
屋子正中有一个带着风箱的火炉,时宴拉动风箱,风催火动,火光映在时宴脸上,他挥汗如雨,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正在锻打的铁器,已经隐约可以看出剑的形状。
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打在屋子里,为时宴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他看起来有如神祇。
再走近些,打在时宴身上的金光散去,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褪去了金身,成为了庸碌的芸芸众生。
虔诚的信众得以靠近,他看清了堕为凡人的神明背部线条优美的肌肉,还有肌肉上清晰可见的汗珠,在这一刻,他第一次对神明起了亵渎之心。
沉骛想,他不能再成为神明的信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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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抱恙,缓更,不会坑的
第35章 12.3
“大巫。”沉骛唤道。
时宴嗯了一声,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他道:“先前答应你的,赛马的时候你自己赢来的彩头。”
沉骛这时才注意到,时宴的腹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原本充满吸引力的肌肉在疤痕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想起先前喝醉时时宴对伤疤的在意,捏紧了手上的药膏——那是他找治疗沉骛的医工配的、淡化疤痕的药,从拿到手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找个什么理由送出去。
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时宴的腹部,只下意识地回答:“多谢大巫。”
时宴顺着沉骛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的伤处。他沉默地拿起大锤,继续捶打着面前的铁器。
沉骛见时宴脸色微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冒犯。
他把心一横,张开了手掌,露出了那罐汗津津的膏药。
他旋开瓷瓶,手指在瓷瓶中挖出一坨青绿色微透明的固体,而后蹲在时宴身前,打算将药膏涂到时宴腹部的疤痕上。
时宴侧身一躲,松开了打了一半的剑,沉骛的手被迫停在半空中。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骛听闻这个膏药可以祛疤。”沉骛问,“大巫很介意吗?”
时宴沉默许久,才答:“不用了,有疤痕才能记住痛苦。”
沉骛又将手握成了拳,他很想亲吻时宴的伤口,告诉时宴以后那些伤痛他也可以帮忙分担,他不比时宴弱。但他不知道时宴对他是怎样的情感,他只能克制着自己所有出格的动作,克制地喜欢。
他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来的目的仅仅是同时宴同享那份点心。
他站起身,连告别都不曾说出就打算离开。
“很丑吗?”身后的时宴蓦然开了口,声音轻到难以辨认。
沉骛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转过身,他直面时宴,道:“不丑。我以为大巫介意。”他说着,将那罐膏药扔向远处,膏药砸在草丛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大巫不喜欢,那就不要了。”沉骛又道,“可骛以为,痛苦不应该成为向前走的枷锁。大巫何必画地为牢,快意恩仇不更快哉?骛愿意成为大巫的利刃,无论是非对错。”
时宴垂下眼眸,终于再次开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沉骛不愿意再忍受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这才想到那盒被遗忘多时的点心,伸手拆开,捻过其中一块,准备喂到时宴嘴边。
时宴本想用手接过,看到自己满是污渍的手时又迟疑了,只默默将手放下。
他开口正打算拒绝,沉骛又将糕点往前递了递,沾到了他的嘴唇。
沉骛笑嘻嘻地道:“心急了些许,不小心碰到大巫了;这也是骛的心意,大巫勉为其难吃下它吧。”
时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张开了嘴,接受了那块点心。
沉骛又捻了一块自己吃下,他道:“今日来寻大巫,一来是请大巫品尝点心,二来……”
他特意卖了个关子,期待时宴的目光能重新停留在他身上。
时宴果然转过头,低低地发出一声疑问。
“春光正好,骛想邀请大巫同赏春光。”沉骛道,“听闻泊月湖风景独好,大巫可否赏光作陪?”
时宴略一思索,就点了头。
“那明日我与大巫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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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述衷肠
翌日一早,时宴刚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中端坐的沉骛。
时宴惊讶地问:“刀马侍怎来得这么早?”
沉骛答:“前日听闻西市有一家胡饼风味甚好,不知大巫可愿同骛去那儿共进早膳?”
时宴略一颔首:“好。”
两人同往西市,此时宵禁刚过,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天色亮得不甚醒目,但整座盛京城早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蒸笼上的白烟,沿街叫卖的吆喝声,食客手中十里飘香的胡饼,与官道的冷清大相径庭。
“吁。”沉骛先勒了马,他走到时宴马前,接过时宴手上的马鞭,道,“大巫请下马。”
时宴下了马,沉默地看着沉骛挤开人群,熟练地向高鼻深目的胡饼师傅说要些什么,难免心生羡慕。
沉骛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旁边的桌椅,对时宴道:“大巫稍坐,胡饼马上就来。”
时宴坐在沉骛为他擦好的桌子上,他能看得出来,沉骛是个很会生活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寡淡如白水的他。
胡饼师傅将用白面做好的饼坯抹上油,手上的黑白芝麻如细密的雨点均匀地落到饼上,再将饼子放进炉子里,等上半刻钟,又香又脆的胡饼就做好了。
沉骛双手捧着胡饼,就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郑重,他将胡饼献宝似地捧到时宴面前,道:“大巫请用。”
时宴接过胡饼,趁热咬了一口,胡饼又香又脆,享誉盛京并不算徒有虚名。
他看着大快朵颐的沉骛,问出了一直盘亘在心中的疑问:“为何会选择我?仅仅是因为救命之恩吗?”
沉骛放下手中的饼,直视着时宴的眼睛,答:“大巫是不是还在怀疑,骛是带着目的接近大巫的?”
时宴蜷了蜷手指,在青年人澄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摇了摇头:“只是好奇。”
“骛明白了。”沉骛道,“刚开始是的。”
市集喧闹,时宴却在沉骛的目光中沉静下来,听沉骛说起他每一次的心动。
“不牧林外,我本只想为大巫拦下那场截杀,就算殒命于此,也算报答了大巫。”
沉骛语气沉静,仿佛以命换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时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大巫本可以丢下我,丢下可能是今上眼线的我;这样既可以利用我来对付那些杀手,又可以让我吃吃苦头,可谓一举两得。”
“可大巫没有这么做,大巫就算暴露自己是异兽的秘密,也要护住我,将我带入了蛮荒之地。”
时宴道:“可是生死关头,本就不应该抛下同伴,不是吗?”
沉骛蓦地笑了:“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该,什么不该,有的只是人心的选择。”
他扯开领口的衣服,心口处有一道不知蜿蜒向何方的疤痕,不难看出伤疤的主人经历了怎样九死一生的境地。
他继续道:“大巫身上有疤痕,骛身上也有,那些都是生死关头骛的同伴抛下骛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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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加上状态不太好,这两周更新不固定,大概率周更或者一周二更,五月份再恢复更六休一嗷。
大纲写完了,预计上半年可以完结。
第37章 13.2
时宴伸出手,打算摸一摸沉骛身上的伤疤,也看看沉骛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沉骛仿佛看不懂时宴的动作,拉上了衣服道:“大巫仁义,也总以己度人,却不知世上本就多欺多诈,不仁之人十之八九。”
时宴问:“就因为我没有抛下你,你对我的情感就不再止步于救命的恩情?”
沉骛脸色微红,道:“五年前,我便对大巫一见钟情,后来的桩桩件件,不过是让我确认了,大巫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时宴道:“我知道了。”
沉骛又问:“骛想问问大巫的回答是什么?”
时宴没想到青年人就这样直接地问出来,他沉吟许久,才垂眸答:“我心同君心。”
沉骛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道:“大巫竟也有意于骛。”
时宴没有回答,手却猝不及防地被沉骛抓住,他下意识想挣开,却被青年握得更紧。
“大巫。”青年眼眸明亮,气息温热,“我可以唤大巫的名字吗?”
“好。”
“时宴。”
“时宴。”
时宴的名字在沉骛的舌尖与唇齿间流连,最终才被叫出。
时宴听过无数人唤他的名字,却从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被人叫得如此缠绵缱绻。
他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应了沉骛后道:“吃饱了么?吃饱了该将此地让与其他食客。”
沉骛笑嘻嘻地起了身,示意时宴先走,时宴向前走了几步后,忽听身后的沉骛又在唤他的名字。
时宴转过身,一支洁白如雪的梨花被沉骛从鬓边插入,沉骛抚摸着花枝道:“簪花呼作少年场,携酒同赏一枝春。”
时宴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鬓边的春色,他本想说,梨花有离别之意,寓意分别,但他不忍拂了沉骛的好意,只用潋滟的眸子看着爱人,轻声问:“好看么?”
沉骛笑嘻嘻地答:“我本以为该用桃花才更衬大巫的艳色,不曾想梨花配大巫竟也这般出彩。果然以大巫的好颜色,不论配怎样的鲜花,都再适合不过。”
两人各自上马前往泊月湖,到了目的地后,时宴正想问渔具在何处,难道要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
这头沉骛却一下子钻进半人高的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时宴茫然地站在湖边,甚至在想沉骛是不是在戏耍他,还没等他展开想象,沉骛便带着渔具从草丛钻了出来。
“我昨日便备好了,若光明正大摆在湖边,万一有贼人盯上,还得重新购置,未免麻烦了些。”沉骛边说,边将鱼饵穿在钓钩上。
他将穿好的鱼竿递给时宴,时宴十分熟练地甩了竿,在沉骛惊诧的眼光中开始了垂钓。
沉骛问:“大巫精于此道?”
时宴只笑,并不回答沉骛的问话——他哪里好意思说,他对此一窍不通,昨日应了沉骛的邀约后,特地去请教擅长垂钓的人,紧急练了大半宿。
说不清是为了让鱼快些咬钩,还是为了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总之两人谁也没说话,湖边只剩下潺潺水声和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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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了!
阳了,今天第三天,好了继续更。
第38章 13.3
沉骛是垂钓的好手,钓点正好选在鱼类洄游或漫游的必经之路上,因此水底的鱼很快相继咬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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