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解奚琅避开谈夷舟手,没再像之前那样沉默,还抬起头,和谈夷舟对视:“跟你有关系吗?”
解奚琅语气很淡,仿佛他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见解奚琅肯理他了,谈夷舟没忍住笑,以为马上就能听到解奚琅喊他师弟了。只是谈夷舟还没笑多久,解奚琅说的话就让他嘴角沉了下来,嘴紧抿成了一条线。
谈夷舟是今晚的意外,因为遇到他,解奚琅浪费了不少时间,眼见马上到亥时,解奚琅不准备再同谈夷舟周旋,收好刀转身要走。
但解奚琅刚转身,谈夷舟就有动作了,他高声道:“当然和我有关系。”
之前忙着追人,谈夷舟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解奚琅转了身,谈夷舟才发现他头发剪得很短。
谈夷舟表情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哥剪头发了?从前师哥最是看重头发,每次洗完头都会用心护理,早上醒来还要好好梳头,怎么现在却成了短发?
这些年,师哥都经历了什么?
谈夷舟怔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一件从看到解奚琅起,就被他忽略的事。
解奚琅是沧海院的大师兄,是沧海院人人敬仰的存在,他学成离院后,本该执剑江湖,行侠仗义的,家里却突生变故,上下几十口人惨死人手,无一幸免。
解奚琅是家中独子,解父解母都很宠爱他,如今解父解母惨死,解奚琅独活下来,必然不好过!
谈夷舟不敢深想,怕他承受不住真相。
“当然和我有关系。”谈夷舟重复了刚说的话,话说的急,像是着急证明什么似的:“你可是我师哥,我们师出同门,师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谈夷舟说的情真意切,解奚琅却没有被打动,他冷得像一块冰,漠然开口:“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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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夷舟:不是的师哥,我超爱你的^_^
第4章
万里镖局在扬州有据点,镖队若是经停扬州,可以到据点落脚休息。
谈夷舟赶到据点时,院里熄了灯,镖员都已经睡了,但谈夷舟先前抛下镖队的人,径直去追黑衣人,他怕声响太大会吵醒人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放轻手脚推门。
“回来了?”谈夷舟一进院子,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谈夷舟没急着应答,转身朝后看去,只见柴与义靠墙站着,月光绰绰间,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谈夷舟轻嗯了声,语气平静地喊了句二当家。
黑衣人离开后,徐老爷从惊吓中回神,颤抖着手同柴与义道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让你们受惊了,明天我会亲自上门道歉的。”
这事儿于徐老爷来说,亦是无妄之灾,而且东家也没必要宴请他们这种粗人,徐老人宴请他们,是看得起他们,早就超出礼仪之外,如今发生了意外,柴与义自然不可能怪他。
柴与义摇头说没事:“还请老爷先忙。”
徐老爷没跟柴与义客气,得了柴与义这句话,就侧头去和坐他身侧的商户说话,待安抚完那些人,徐老爷才叫来下人,吩咐他们送他们回去。
柴与义婉拒了徐老爷的好意,叫上喝醉了的镖员,驾车回了据点。
今晚发生的事太惊奇,醉酒的人也被吓醒了酒,回据点的路上没人说话,到了据点,大家也都沉默不语。
柴与义脸又臭又黑,唇抿成了一条线,镖员不敢看他,见柴与义没别的话要说,便纷纷出声告辞。
除了游野。
“二当家,解舟什么时候回来?”游野年纪小,晚上没喝多少酒,本有些醉了,但刚才的血腥场面,却让游野瞬间酒醒,脸色惨白。
不过怕归怕,游野还记得谈夷舟去追黑衣人了,游野不知道谈夷舟为什么要去追,只是黑衣人功夫高,游野担心谈夷舟出事。
送镖虽赚得多,但这实在是一门危险活,镖员都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计。作为万里镖局的二当家,柴与义凭借一身功夫,数次死里求生,因而初初看到黑衣人时,哪怕手脚无力,柴与义也没在怕的。
可很快柴与义就意识到黑衣服功夫远在他之上,黑衣服若是执意灭口,他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生命受到威胁,柴与义脸沉了下去,幸好黑衣人目标不在他们,否则他们今晚就要交代在这了。
然而柴与义悬着的心还没落回实地,镖队里独来独往的解舟就突然站了起来,还大声喊了句别走。
解舟是两月前来的万里镖局,两月里送了几次镖,其中一次还遇到了山匪,以一己之力击退山匪,保全了货物。也正因如此,这次柴与义才会选他,只是和别的镖员相比,解舟实在太奇怪了。
柴与义观察过解舟,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普通武者,反倒像专门的习武之人,而且解舟不苟言笑,不爱与人来往,看着冷面冷心,好像世间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事。
可柴与义却总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你去哪了?”柴与义从回忆抽身,不意外解舟的反应,明知故问道。
若是往常,柴与义主动找他搭话,谈夷舟就是心里再不愿,也会同他客气几句,装装样子。只是今天谈夷舟实在没心情,柴与义还拐弯抹角的来试探他,谈夷舟不仅没耐心,更嫌他烦。
“我去哪了,二当家不是亲眼看到了么?”谈夷舟停下,侧头看和柴与义对视,话说的很不客气。
柴与义之所以没睡,而留在这儿等谈夷舟,就是想提前打探清楚谈夷舟的用意,免得万里镖局会惹上麻烦。柴与义知道谈夷舟不好相与,也料到了谈夷舟不会乖乖回答,只是任柴与义如何猜测,都没想到谈夷舟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你早有预谋。”柴与义克制住心里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来万里镖局是你的计划,你想借万里镖局来扬州进徐府,认识徐老……不对,你的目标是今晚死了的冉老板!”
柴与义虽是一介粗人,脑子却算不得笨,联想今晚发生的事,他已经想明白了。
谈夷舟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你既是万里镖局的人,你就不可以做损害镖局的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柴与义狠狠剜了谈夷舟一眼,提醒他道。
谈夷舟笑了,反问说:“二当家能奈我何?”
“你!”柴与义气急。
今晚之前,柴与义还有自信谈夷舟未必是他的对手,可看到谈夷舟追黑衣人后,柴与义就自知他比不过谈夷舟了。
“我奈何不了你,还有大哥。”
“是吗?”谈夷舟讨厌被威胁,闻言冷笑道:“若是我乐意,柴与礼已经死了。”
柴与义和柴与礼关系好,听到谈夷舟这么说柴与礼,他大怒,手紧攥成拳头朝谈夷舟挥来,想要揍他。
但谈夷舟反应快,他抓住柴与义手,手腕一转,反扣住柴与义手腕,稍一用力,只听咔的一声,柴与义手就断了。
“我对万里镖局没兴趣,可若二当家再不明事理,胡乱威胁我的话,”断了手的柴与义拉着脸,阴沉着眼瞪谈夷舟,谈夷舟却没把他放进眼里,嗤笑道:“那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了。”
柴与义没接茬,谈夷舟也不在意,说完话就往前走了,留柴与义在后边恶狠狠地看着他。
师哥没追到,谈夷舟还能保持现在这状态,没有发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
长途送镖很辛苦,一般在送镖完后,镖队会在当地停留几日,等队伍休整好再出发。而休整期内,镖员可自行活动,不受限制。
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冉轩辉惨死徐府,徐老爷遣人报了官,镖队的人作为目击者,早上刚醒来就被衙门的人请去了衙门。
谈夷舟也在其中。
怕串供,镖队的人在据点就被分开了,等到了衙门,他们被带到不同的小隔间,那里已经候好了人衙差,站着的是衙官,负责问话,一旁坐着的则是衙员,负责记录问话内容。
目击证人不是犯人,衙役态度很好,还给谈夷舟准备了椅子。谈夷舟坐下后,衙役在他身侧站定,朝衙官点了点头,衙官才正眼去看谈夷舟。
衙官前面问的问题都很普通,谈夷舟一一如实回答,一刻钟后,原本语气温和的衙官忽然脸色一变,语气瞬间变严肃:“徐劲说你没有跟镖队的人一起离开,你去哪了?”
徐劲就是徐老爷,徐府报官后,徐府的人肯定被审问过了,昨晚的事,衙官必然摸清楚了,谈夷舟为什么没和镖队的人一起离开,衙官心里门清。
谈夷舟懒得去猜衙官做什么要这样问他,也没有像对柴与义那般不耐,反而态度极好地回答道:“我去追黑衣人了。”
“你想抓他?”
“不是。”
“那是认识他?”
衙官虽然瘦弱,可眼神犀利,又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饶是作恶的山匪被他这么一盯,也容易心生怯意,害怕得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谈夷舟却不怕他,还敢和衙官对视,表情自然:“不认识,只是觉得像一位故人。”
“哪位故人?”衙官步步紧逼,追问道。
但先前极其配合的谈夷舟,这下却不着急回答了,而是盯着衙官看,随后忽地笑了,轻飘飘来了一句:“解家独子解奚琅。”
原先没有表情的衙官,在听到谈夷舟这句话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只是谈夷舟视线没离开过他,自然没错过衙官这点异样。
生活在扬州的人,就没有不知道解家的人,衙官也不例外。但解家命运多舛,一家行善积德,却未得好报,几年前全家惨死,无人存活。
谈夷舟以为他说了解奚琅,衙官会顺着这问下去,比如为什么觉得黑衣人像解奚琅。然而衙官并没有这样做,他换了话题,开始问谈夷舟什么时候回去的。
这些问题就挺无聊的,谈夷舟兴致缺缺,回答的很简短。
问话很快结束,之后谈夷舟被衙役带了出去,院内站着好几个镖员,那些人见谈夷舟出来了,立马住了嘴不说,连脸色都变了。
谈夷舟跟镖员关系本就一般,有了昨晚那一遭,现在见了谈夷舟,自然就更避而远之了。
那个黑衣人面不改色地砍了人头,谈夷舟不害怕就算了,还跑上去追,这样的谈夷舟能是什么好人?
镖员不搭理人,谈夷舟也没在意,停都没停,路过他们要往外走。一位年长的镖员见谈夷舟这样,张嘴想让他别走,只是想起昨夜谈夷舟追人用的功夫,又想到谈夷舟曾一人斩杀十几个山匪,便到底什么都没说。
谈夷舟并不知道这位镖员的纠结,离开衙门后,他朝西走去,横穿一条大街,再走过几条小巷,左绕右绕,最终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第5章
前武林盟主逝世后,江湖动乱,各大门派为争盟主之位互相残杀,但有厮杀不停的,就有不参与纷争的。
比如沧海院,也比如冯虚楼。
冯虚楼是一个情报组织,建立时间不长,起初名声不大,来找他购买消息的,也都是一些普通人。直到三年前天机阁少阁主被杀,天机阁来冯虚楼买杀人凶手的信息,冯虚楼很快给出回复,天机阁因此成功复仇,而冯虚楼也一举成名,来这买消息的江湖人士逐渐变多。
冯虚楼不讲江湖规矩,也不理道德情义,只要给得起钱,你能在这儿买到任何消息,且冯虚楼从不卖假消息,因而几年过去,冯虚楼已经成为江湖一流的情报组织。
谈夷舟现在来的,便是冯虚楼扬州分楼。
*
分楼在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里,从外面看,小院修葺奢华,似是富人置办的府邸。但了解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冯虚楼扬州分楼,江南的人若想买信息,就只能来这儿。
谈夷舟没有伪装,径直走了进去,一路遇到好些或戴面具或戴面纱的人,那些人看谈夷舟露着脸走进小院,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冯虚楼生意做的大,来往的人身份有高有低,这两年更有好几笔重金交易,致使数位名人身死。所以哪怕冯虚楼保证不会泄露购买者信息,来冯虚楼的人还是会加以伪装,避免被认出来,像谈夷舟这种什么都不伪装的,几乎没有。
谈夷舟无视了旁人审视的眼神,径直走进主楼,内里布置和寻常店铺差别不大,只是房内有无数牌子悬挂在空中,从上往下坠,而柜台后坐着一位把玩羽毛的白衣男子。
“干什么的?买消息还是卖消息?”白衣男子正在玩羽毛,见又来新人了,懒洋洋地开口,看起来很是随意。
谈夷舟走到柜台前:“买消息。”
“谁的?”白衣男子——羡竹屈指弹羽毛,公事公办道。
“解奚琅。”怕冯虚楼不上心,谈夷舟补充说:“多少钱都可以。”
羡竹弹羽毛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谈夷舟,似是不经意的上下扫了他一圈:“冯虚楼不做死人的生意。”
谈夷舟听不得死字,尤其这个字还和解奚琅扯上了关系,他就更听不得了。
谈夷舟眼里闪过不喜,脸冷了下来:“他没死。”
“七年前扬州解家一夜灭门的事,无人不晓,公子却和我说解奚琅没死?”羡竹啧了一声,嗤笑道:“到底是我记错了,还是公子故意来寻我开心?”
不等谈夷舟回复,羡竹开始赶人:“没别的事的话,还请公子离开。”
谈夷舟一直知道冯虚楼,从前不来是怕冯虚楼会和身边人一样,告诉他解奚琅已经死了。可现在谈夷舟亲眼看到了解奚琅,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解奚琅近日在扬州,凭谈夷舟个人能力,要找到解奚琅很难,但冯虚楼就不一样了,解奚琅只要在扬州呆过,冯虚楼就一定能找到他的消息。
“十万两。”谈夷舟忍住心里的不快,从怀里拿出两张一万两的银票,手按住银票推给羡竹:“剩下的八万两,给消息时再付。”
冯虚楼的行事准则是钱,因而在谈夷舟拿出两万两后,羡竹立马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好了,殷勤地拿了一个木牌给谈夷舟:“请公子将所求之事写到木牌上。”
这便是答应了,谈夷舟没迟疑,接过木牌写好他所求的事,再签名画押:“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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