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两秒。
三秒后,段开神色巨变,不敢置信地将贴在冰凉被褥里的手重新拿出来:“…你别告诉我,叶宁昨晚是和你一起,在你那张床上睡的。”
两个“你”字,一个比一个重。
陆司淮不置可否,没理会段开和其余同样震惊的三人,径自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洗漱。
“不是,”段开真的要裂开了,长腿一迈跟着陆司淮走到浴室门口,“陆司淮,你他么伤在肋骨你知道吗?病床就那么点大,一个人睡都要小心别压到伤口,你还敢让叶宁陪你?”
涂鸣钦看到一张退烧贴,静静躺在陆司淮床侧的垃圾桶里。
显然是叶宁的。
以叶宁对陆司淮伤口的紧张程度,就算陆司淮开口,也不可能答应他。
涂鸣钦停顿良久:“你跟叶宁说什么了?他答应留这陪你?”
陆司淮洗漱完,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手上残留的水渍,闻言,只说了一句:“我说我睡陪床。”
涂鸣钦:“……”
就知道。
涂鸣钦:“结果你没去。”
陆司淮:“他睡觉安静。”
几人:“……”
段开:“…陆司淮,你良心呢。”
陆司淮把纸巾扔进纸篓,从浴室走出来:“没有。”
几人:“……”
段开自掐人中,走到沙发旁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喝了两三口,等心情平静点了,再度开口。
他朝着隔壁的方位扬了扬下巴:“我们也不可能一直避着,等会见到叶宁的时候,你让我们怎么说?”
陆司淮:“什么怎么说。”
段开:“就…在你门口撞上了啊,叶宁要是问起来,我们要说些什么?还要装不知道?”
病号服被药气浸了一天,苦味有点重,陆司淮把上衣脱下,随手放在沙发上,朝衣柜走去。
“不用说,”陆司淮抬手打开衣柜,“他不会问。”
段开给姚博文也递过去一杯茶,姚博文托着底,看着站在衣柜面前的陆司淮,思索几秒:“那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陆司淮动作停了一瞬,转而继续抬手,从衣架上拿了一件新的衣服,套上。
他声音轻淡:“他说过段时间带我去熹山。”
“谁问你这个了,博文是问你谈恋爱的事是不是可以公……等等,你说叶宁要带你去哪里?熹山?他父母在的那个…熹山?”
陆司淮“嗯”了一声。
所有人怔在原地。
涂鸣钦把茶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叶宁不让你把恋爱的事告诉别人,却要带你去熹山见他爸妈?”
陆司淮神色突然变得柔和:“嗯。”
“…靠。”段开一个字顶到嗓子眼。
什么公不公开,对谁公开,在叶宁准备带陆司淮去见父母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没人会怀疑熹山之于叶宁的意义。
“…行了,大清早的秀什么秀,”段开现在严重怀疑陆司淮让他们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摇了摇头,绕过床尾走到床头柜旁边,把耳温枪递过去:“大哥,人家都要带你去见父母了,拜托你这几天就好好休养成吗?”
“快量,量了我好跟齐叔交差。”
陆司淮:“手机递给我。”
段开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来,递过去。
陆司淮接过,解锁。
段开正在研究耳温枪的开关,余光看见陆司淮似乎在发消息,随口问了一句:“早上六点多,我们几个都在这,你给谁发消息?”
姚博文走过来:“是不是项目部的……”
姚博文表情骤然一收,闭嘴,嘴角抽动。
段开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猜到了。
他不死心,走过来一看。
消息框那头的人果然是秦乐舟。
陆司淮已经把静音模式关了,消息框那头的人很快回过消息。
“叮”的一声。
段开把耳温枪递给陆司淮:“陆总,陆哥,您男朋友已经量完了,没发烧,现在您可以量了吗?”
就在陆司淮应付着测体温的时候,隔壁的护士也给叶宁量完体温,叮嘱了几句等会体检注意事项,推开门走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瞬间只剩下叶宁和秦乐舟。
秦乐舟坐在床侧的椅子上,屁股底下像是扎了针,动得厉害。
他上下嘴皮艰难一碰:“叶……”
“别喊我。”叶宁站在床沿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冷酷。
秦乐舟不喊了。
几秒后。
秦乐舟屁股又挪了一下:“那个……”
叶宁:“也别说话。”
秦乐舟闭上嘴,不说话了。
又几秒后,秦乐舟深吸一口气。
叶宁放下枕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
秦乐舟猛地一屏息,哭丧着脸,随后强烈摇头,像是在说我不可能不呼吸。
叶宁:“……”
叶宁脊背还是麻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昨晚在隔壁睡的,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去问你哥。”
秦乐舟:“………”
秦乐舟气若游丝:“我…我没想问这个,我就想问等会体检是几楼,我、我和你一起去。”
叶宁:“…………”
叶宁足足沉默了两分钟。
漫长到毫无尽头的两分钟过去之后,叶宁麻木着:“体检中心,3层。”
秦乐舟:“…哦。”
-
兵荒马乱的一个清晨过去,叶宁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想和段开他们碰面了,可转头在体检中心再碰上时,所有人都表现得格外平常,丝毫没提早上的事,就连神情都找不出一丝端倪。
恍惚间,叶宁有种睡了一场回笼觉,觉里做了一场短促折腾的小梦的错觉。
叶宁松了一口气。
因着叶宁放松下来,段开这几个等着跟陆司淮交差的人,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段开折腾完,趴在自己的病床上感慨:“可算是过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早晨那一遭是今天要历的一场大劫,谁知道,一入夜,涂鸣钦一通电话打过来,把22层搅成一团乱麻。
涂鸣钦:“我现在在溇山,爷爷知道司淮出车祸的事了,正坐飞机从柏林赶回来,飞机预计明天中午落地。”
接到电话的邵宏安一头雾水:“爷爷什么时候去柏林了?他去柏林干什么?不对,爷爷要过来?到这?”
邵宏安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段开房间处理事情,一听到涂鸣钦的消息,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趴在床上的段开听到“爷爷”两个字,倏地扭过头去,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一个弹射从床上坐起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好,大跨步迈到邵宏安身边,疯狂拍打他的的手肘。
邵宏安一边把人扶住,一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按下免提。
“爷爷去柏林干什么?”段开重复一遍。
涂鸣钦听到段开的声音也不觉有异:“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管家说…好像是小叔那边有事。”
小叔?
邵宏安和段开对视一眼。
邵宏安:“那你现在怎么在溇山?”
从邵宏安接起涂鸣钦电话到开免提,左右也就四五秒的工夫,段开却觉得自己好像漏听了一大段,邵宏安说什么他都懵着。
段开又朝着手机那头开口:“你在溇山?你不是说今天下午回公司吗?”
涂鸣钦:“爷爷让我来的。”
段开:“不是,爷爷人都在柏林,让你去溇山干嘛?”
而此时站在溇山台阶上的涂鸣钦停下脚,看着自己手上那个装了条老旧红绳的盒子,陷入不解。
第55章 陆司淮看破红尘
“爷爷让你把那条绳子拿给司淮?”段开疑惑出声。
涂鸣钦拿着木盒从石阶往下走:“嗯。”
段开:“这么突然?”
邵宏安倒不觉得奇怪, 在一旁开口:“爷爷应该是被吓到了,虽然这次是有惊无险,但毕竟是车祸, 还是高速上出的事, 如果当时那个集装箱的位置再偏一点, 运的货物再重一点,就不只是断条肋骨那么简单了。”
涂鸣钦“嗯”了一声。
段开接受了这个说法,继续问涂鸣钦:“爷爷除了让你去拿这条绳子,还说了什么没有?”
警卫已经把车开过来, 停在门口, 涂鸣钦接过钥匙, 坐进驾驶座:“没,就说飞机明天中午落地。”
“那爷爷怎么知道司淮出车祸的事的?”段开追问。
出车祸当天, 叶宁连夜赶到寿山之后, 段开便全面封锁了有关那辆“卡宴”的现场信息,没道理在住院两天之后传到爷爷那里。
“不管爷爷怎么知道的,总归已经知道了。”
“司淮电话没打通,乐舟又在叶宁那边, 也不方便, 所以先跟你们说一声。”
“等等,”段开突然想起来,“爷爷要是来了, 会不会撞上叶宁?”
“要不要让他躲躲。”
虽然他们对陆司淮和叶宁的事乐见其成,但不代表家里就能全盘接受。
涂鸣钦踩下油门, 车驶过转角,他扭过头,撇了副驾驶位上那个木盒一眼。
“躲什么。”
“爷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段开:“?”
邵宏安:“?”
段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把抢过邵宏安手里的手机,噼里啪啦甩出一连串话。
“不是,爷爷怎么可能会知道叶宁和司淮的事?他们两个不是昨天才确定关系吗?谁跟爷爷说的?”
涂鸣钦语气悠悠:“小叔。”
段开:“你搞笑呢,小叔人在柏林,还在躲司淮,连他电话都不接,他会知道司淮和叶宁的……”
段开倏地顿住。
邵宏安也突然抬起头来。
涂鸣钦一听那头静下来,就知道他们想到了。
他笑了下,半是打趣半是意味深长地说:“我还当是怎么个‘断子绝孙’命。”
段开和邵宏安说不出话来了。
陆司淮“断子绝孙”的批命,在陆家不是什么忌讳,第一,这命是陆司淮小叔,五岁便得佛缘,生慧根,以童身修行,36岁便成了古寺之首法源寺的门下首座的慧闻大师亲自批的,第二,陆家信因果命理。
爷爷嘴上虽然成天嚷着“断子绝孙命”的倒霉孙子,但从不干涉陆司淮的决定,也从没把这批命当成什么忌讳,没有遮着掩着,陆司淮更是“无所畏惧”,为了图清静,甚至刻意放任了消息的流通。
其中如果没有陆成业的首肯,这消息定然出不了溇山。
陆成业不当忌讳,因此除了陆家外,建京还有好些世家都知道陆司淮这命的事。
也不是没有动歪心思的。
段开久违地想起往事。
曾经有一年,某个世家底下的旁系,刚到建京,便想给自己扯个大旗。
在建京这龙盘虎踞的地界,靠真本事站稳脚跟,自己杀出来的,也不是没有人在,只是少之又少,天下英雄多如过江之鲫,仅有几人能在建京鱼跃龙门,更别说他这种没本事的。
那人对自己认知倒也挺深刻,知道自己没本事,就想攀条高枝,眼光还挺好,一选,选中了整个建京最高的那枝梧桐木,陆家。
也不知是被人坑了,还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还真以为陆司淮是陆成业口中“断子绝孙”、继承无望的倒霉孙子,于是找了各种路子,终于在某个下午,追出国界,在段开新买的一个野外靶场蹲到了太子爷…们。
当天做东的人是交际花段开,涂鸣钦和邵宏安几人都在,还有好些和他们交好的世家子弟。
那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引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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