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敲击着输入框,编辑删除编辑删除,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句试探的问候:
“新年好,我有件东西好像之前落你家了,对我非常重要,方便过去取一下吗?”
噔的一声,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靳逍愣住了。
——纪繁清把他拉黑了!
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总决赛那晚在后台的对话,纪繁清说盒饭难吃,靳逍说结束后一起回家,我煮宵夜你吃。
当时有女助演过来加微信,他还炫耀自己有男朋友了。
现在回想起来,十分打脸。
多日以来那些小心翼翼的情绪仿佛触底反弹了,靳逍原地发了会儿呆,盯着透明展柜里被对方遗弃的种种物品,从丝巾到王冠到那只花瓶,再到玻璃门上反射出的自己。
窒息的静默过后,他一个暴起直接破罐破摔了。
反正纪繁清也不拿正眼看他,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会有结果,那他还在这儿顾忌个什么劲!
纪繁清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了,那不如就坐实罪名好了!
靳逍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下纪繁清现在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而此时,纪繁清已经在尼泊尔的土地上,开启了他的雪山之行。
这是他在年前就为自己定下的一场长途旅行,原本准备去的是海岛,但订票的那一刻,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
谁知道下一站会遇见什么?
从前他想要成名,后来他想要爱,但现在他什么都不需要了。
他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这短暂而无趣的一生。
第40章 4300公里的追逐
纪繁清先飞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考虑到即将面对的高海拔环境,他选择在这里住两晚,稍作适应后,再前往博卡拉开始徒步。
他定的徒步线路是安娜普尔纳ABC环线,途经11座雪山,大概一周可以走完。
结束徒步正好回国开工,丝毫不耽误工作,很符合纪繁清的行事风格。
加德满都寺庙很多,宗教氛围浓厚,但纪繁清不信教,因此没什么出去逛的欲望。
他在酒店休整了两天,望着窗外远方的尖顶建筑,莫名想起了除夕夜挂在门口的那个福袋。
里面有一枚平安符,物业管家说是他们经理在郊外寺庙捐赠香油钱时住持送的,给每个业主都发了一个,图个吉祥好兆头。
出门前收拾东西,或许是受目的地的文化感染,纪繁清带上了这枚平安符。此时借着落地窗外的灯光,他打量着手里的小对象,又觉得自己挺好笑。
就算求神问佛真的有用,那起码也得是诚心诚意去求,像这种批量发放的东西,老天爷哪顾得上去管,不过就是个乐子罢了。
第三天上午,纪繁清简单用完早餐后退了房,坐上预定的专车前往机场,继续飞博卡拉。
在他的车驶离酒店的那一刻,另一辆黑色轿车从背后开进来,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车门打开,靳逍从车里出来,风尘仆仆地大步朝前台走去。
--
博卡拉机场,纪繁清戴着墨镜,背着一个黑色登山包从出口出来。
向导举着红色三角旗,在不远处冲他招手,两人一同前往安娜普尔纳群峰。
越野四平八稳地开着,远方可以看到巍峨壮丽的喜马拉雅山脉,白色的雪山绵延起伏,仿佛人间仙境。
纪繁清看着窗外,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惊呼拍照,阳光洒在他如玉的脸上,犹如雪山般冰冷无瑕。
独特的气质,让向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向导也是中国人,名叫拉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藏民,在尼泊尔工作多年,登山经验丰富。
到达山脚徒步起点后,拉詹泊好车,先带纪繁清去吃午饭。
尼泊尔的食物并不合纪繁清的胃口,山里的饭较市里更差,拉詹推荐的手抓饭、炸鱼、煎饼之类的,纪繁清尝试了几口就难以下咽地放弃进食了。
“不行,你吃得太少了!”拉詹不认同地皱眉:“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大概有七十公里,非常需要体能,而且越往高海拔走会越觉得吃力,你这么瘦还不多吃,很可能半路就得下来!”
纪繁清脸色有些不虞,拉詹或许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好言告诫,但听在他耳朵里,却是有些小瞧他的意思。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徒步,要不是雪山条件特殊,他直接自己背着包就上去了,根本不会找向导。
“我倒是想吃,但这些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拉詹无奈:“这里自然比不上国内,但既然目的是登山,吃饭就是为了果腹,无所谓好不好吃。”
说完又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皮肤白唇色又淡,皱着眉神情不耐,明显一副文弱又挑剔的文化人模样。
拉詹只能继续劝道:“你将就一下,要是生病了会很麻烦,山里医疗条件有限,别说好的医生了,很可能连有些药都买不到!”
“知道了。”
纪繁清听得不耐烦,随手重新翻开菜单,看到有奶茶才稍稍舒口气,味蕾的记忆率先苏醒,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情绪又沉了下来。
也没有其他选项了,纪繁清拧着眉点了一单,等服务员送来后,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差点两眼一黑。
啪地一下放下杯子,纪繁清冷声道:“我吃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就够了。”
“……”
拉詹有一种此行不会太顺利的预感。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预料,纪繁清非常专业且有耐力,有几段路是碎石台阶不太好走,但他身手敏捷全程不疾不徐,几乎没有大喘气的声音。
这倒是让拉詹对他刮目相看。
可有时候人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在上山第三天,海拔高度上升到3500左右时,纪繁清发起了低烧。
开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隐隐感觉有些头晕乏力,于是吃了颗高反药继续跟着拉詹前行了五公里左右。
在接近中午时,他的体温逐渐升高,出现了呼吸困难,爬台阶时差点摔下去。
拉詹一把拽住他,隔着衣服都感觉到手心的触感滚烫。
“你发烧了?!”拉詹有些惊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繁清收回自己的手,在旁边找了块大岩石坐下,拉下面巾,唇色苍白地喘了口气:“还好,可能是有些累,中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胡闹!”拉詹第一次对雇主发了火:“在高原发烧是很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再往上爬,严重点儿随时都可能没命!”
“死不了。”纪繁清仍然是不在乎的口吻,甚至安慰他道:“就算死了也不是你的责任,不是跟你签了生死状的吗?”
“……”
拉詹是真的没见过他这样把生死当儿戏的,顺便再次刷新了对他“难搞”程度的认知:“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你总有家人朋友吧!你也得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没有。”
“什么?”
拉詹成日里往返山里,几乎不看娱乐新闻,对国内的娱乐圈更是完全不熟,所以压根不认识纪繁清,只凭感觉认为他一定是某个行业的精英,或是家世很好的富家公子。
周围一定围绕着很多爱他的人。
“没有什么家人朋友。”纪繁清遥看着远方,长睫鸦黑,语气很淡:“我孤家寡人一个,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死也就死了,这个世界少了我又不会停止运转,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死的那一天。”
也许某一天他真的消失了,都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一向深居简出行踪不定,阿姨要是不上门,他死在家里可能都没人知道。
拉詹愣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话不能这么说……生命,生命是很珍贵的!既然你选择了我担任你的向导,我就要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
纪繁清轻笑了一声,抬眼看他:“怎么,怕我不结尾款?还是说,担心我影响你的行业口碑?”
“……”拉詹发现他非常能怼人,时常让他接不上话。
“行了,”纪繁清起身,不再跟他唱反调:“虽然我不在乎生死,但也没想现在就死,走吧,去休息。”
两人暂停前进,先去了就近的旅馆。
拉詹原本想要带他下山,但纪繁清不同意,按计划明天就可以到安娜普尔纳大本营观看雪山,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
可命运总喜欢跟他开这种玩笑,每次在快接近目标时,都会给他设置一个障碍,让他无法得偿所愿。
纪繁清想,什么破平安符,果真是流水线产品,屁用没有。
两人就是否下山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在旅馆观察到第二天,看身体状态决定。
如果继续发烧,就果断下山,退烧了就再继续往上。
拉詹虽然这样答应了,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忧,纪繁清不是高原地区生活的人,本就不适应高海拔环境,发烧会加剧身体的各种反应,严重了真有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用过午饭,他借了旅馆老板的车带纪繁清去附近的诊所输液,然后又开了些高反的药。
回来的路上,车颠簸着,纪繁清戴着冲锋衣上的兜帽靠在座椅上假寐,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十分不舒服。他紧抿着唇,有一股想吐的冲动,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胃,终于叫嚣着开始抗议了。
纪繁清捂着胃部的位置,呼吸略有些沉,直到下车后冷风迎面吹来,他才觉得稍微舒服点儿。
旅馆红色的木门在高原上十分显眼,他进门的时候轻轻嗅了嗅,莫名闻到一丝熟悉的雪松味,让他怀疑自己嗅觉也出了故障。
上楼前他随口问拉詹道:“你有闻到雪松的味道吗?”
“好像有。”拉詹点点头,又道:“老板娘早上一般会在外面烧雪松,这是这边的一个传统。”
纪繁清怔了怔,哦了一声,上楼回自己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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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旅馆餐厅里汇聚了许多肤色各异的面孔,各种陌生的语言夹杂着食物的香气,充斥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里。
拉詹走进餐厅,简单地要了份炒饭,吃完后去将下午提前预定好的餐食打包。
纪繁清还没退烧,而且看起来比白天还要不舒服,拉詹忧心忡忡地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
山上可选择的食物很少,他生着病又只能吃着清淡的流食,拉詹让老板预留了一份鲜奶、两个煎蛋和一碗青菜粥,不知道纪繁清吃不吃得惯,但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了。
离开时经过窗边的座位,拉詹注意到进门时看到的那个亚裔年轻人还坐在那儿。
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看起来是亚裔,但身量很高,脸是少见的轮廓立体型,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角落里,面前就点了一杯酒水。
黑色的衣物包裹下,是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体格,身手必然不错,但他的手腕处却突兀地缠了一圈绿色的丝巾,这使得力量感被削弱,莫名多了一丝旖旎。
起初拉詹以为他在等人,可直到自己离开,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有人来搭讪也只是摇头拒绝。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窗边的人有所察觉,侧头看了过来。
拉詹清楚地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光亮如炬,像在期待什么,可对上自己的瞬间,又如流星寂灭,黯了下去。
拉詹讪讪地摸摸鼻尖,提着食盒与他擦肩而过。
靳逍收回目光,靠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摩搓着手里的酒杯,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餐厅入口的方向。
身后的吧台处有人在弹尤克里里,是一首热情的西班牙舞曲,有白人男女在餐厅中央跳起了舞,脚步声踢踏,木质地板发出顿顿的声响。
靳逍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很久,久到音乐声都消失了,人也越来越少,夜色笼罩着窗外,只剩一堆寂静燃烧的篝火。
他始终没有等到纪繁清的出现。
从北京到加德满都再到博卡拉,将近4300公里的追逐,他凭着一股冲动追到了这里,可老天都仿佛在暗示他,纪繁清并不想看见他。
冲动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靳逍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纪繁清还没发现,就此回头,就当他这个人从没有来过这里。
毕竟就算碰上,他也找不出一个好的借口,证明这就是一场缘分使然的偶遇。
还没得出答案,餐厅响起打烊的声音,靳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踏上楼梯的时候,他仍在权衡是否返程,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从上而下,他低头想得入神,下意识侧身避开。
余光里一抹藏蓝身影急匆匆冲下,怀里似乎还横抱着一个人。
一阵风扫过面颊,带来一丝熟悉的清香,夹杂着药物的清苦。
人类或许还保留着身为动物的本能,对气味尤为敏感,感官的记忆往往快于大脑的思考速度。
靳逍脚步一顿,从沉思中抽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回头看过去,楼下前台的位置,刚刚冲下楼的男人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跟老板沟通着什么。
是餐厅里遇到过的那个男人,他怀里也确实抱着一个人。
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看见一簇乌黑的头发,头无力地靠在藏蓝衣服的男人肩膀上,像是没有了意识。
靳逍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还没来得及分辨的时候,藏蓝衣物的男人结束交谈,转身往门外走去。
那一瞬间,怀里的人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
靳逍瞳孔猛地一缩。
“站住!”他突然暴喝出声。
拉詹被吓了一跳,刚停下脚步,还未回头,便感觉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同时他的肩膀被人扣住。
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一股大力之下被拽着转过半边身体,他痛得惊叫一声,怀里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靳逍只瞥了一眼,便觉心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抓着对方肩膀的五指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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