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云颂背上自己的包,“但是一定要提前找我哦。”
以防霍宗池不讲理,云颂赶紧说明:“因为你并没有买走我的24小时,其他时间我有空的话还是要上班的,提前说明可以避免撞时间,不至于耽误你们……”
霍宗池很明显出现不快,问:“你就那么缺钱?”
“嗯,”云颂说,“很缺。”
霍宗池突然感觉这个坦然接受自己无能的云颂很怪异,根本就与当初付云颂对不上号。
他印象里的付云颂什么都不会做,像童话里被锁在高塔上的公主,一个被养歪的漂亮宠物,他不知人间疾苦,觉得在那么豪华的别墅里,只是不能出门去玩,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挫折,能让他为之苦恼的巨大困境。
为什么缺钱,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没必要因为云颂的这句话作出一番思考。
霍宗池想不出原因,因此显得更加不讲道理。
“这都是你自找的。”
“”云颂弯了弯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发出一声很轻的回答,“是的。”
霍宗池应该是想要看见云颂不那么云淡风轻的表情,尤其在他笑过之后,霍宗池就话都不说,转身走了。
只留下林景声对云颂挥挥手,说:“云老师再见。”
虽然如此,云颂第二天却没有收到霍宗池的通知短信。
接着又过两天,霍宗池没有找他,以防万一,云颂多盯了几遍手机等消息,确定没有排课后,云颂就照之前的安排去做兼职。
霍宗池忙完积攒一段时间的工作,出了趟极限的差,关远遥为他联系了值得信任的保姆在家照顾林景声。
对心性爱自由的林景声来说,霍宗池请保姆照顾她都比她到那退休老教师的奶奶家里去的好。
犹豫过是否可以让刚适应新老师的林景声接着每天练一会儿琴,可这个念头一出来,霍宗池便想到他不在场时,无法保证那个与林景声性情一致的付云颂,会不会在一些娱乐项目上与林景声志趣相投,一拍即合,说一些他不想让林景声太快知道的事。
念头随即打消。
三天没见,林景声对霍宗池的出现并不完全是惊喜的。
连带着霍宗池放下的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她视而不见。
她在写信折纸玫瑰,霍宗池拿起一张信封一看,不出意外地见到收信人一栏填着:亲爱的莫文先生,地址栏却是一片空白。
莫文是几年前化名捐助霍舒玉三十多万手术费的好心人,他们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名字是假的,捐款账号ip是虚拟的,这位化名的好心人一共在平台捐助不少爱心基金,不止帮助林景声一个。
在霍宗池靠着关远遥帮助下挣了第一桶金时,他尝试过去找这位莫文先生,无奈没有找到。
回报无门的霍宗池只有想,也许那些真正高尚的爱心人士是不会像他这种人一样,利禄傍身,还要名气。
不论如何,他对「莫文」是充满感激的。
霍宗池看她那样专注一封封写着根本寄不出去的信,摸摸她的头发,打岔地问:“明天要早一点上课吗?”
林景声思索了一会儿,问:“上什么课?”
过了几秒,她自己又想起来,“噢,钢琴课吗?可以。”
“为什么迟疑了?”霍宗池问她,“他教的好不好?”
林景声说我不知道,但是他弹得很好。
“弹得好。”
霍宗池就不太懂了,这方面他与林景声永远没有更深的话题可聊,他对钢琴的了解恐怕需要一些工具螺丝刀,拆开了,才能懂一些。
他让林景声先去拆礼物,自己则上楼冲洗换衣服,等下来时,林景声已经把她的礼物,一架纯手工制作实木帆船模型件一股脑倒在桌上,她跪在地毯上拼接。
跪坐对膝盖不好,霍宗池叫她起来,坐到凳子上。
林景声没有理他,霍宗池说:“明天再拼,现在你该去休息了。”
林景声才对着平板说:“好吧,我要休息了,云老师,再见。”
霍宗池走过去问她给谁打电话。
“云老师。”林景声说。
“去睡觉。”
霍宗池长臂一伸,屏幕上的画面随之变换,他拿到眼前一看,云颂就缩在右上方小小一块的位置,板板正正坐着,像霍宗池开过的远程会议上汇报职员的神态,但穿了一件宽松的老头背心。
脖子很细,胳膊白即使隔着屏幕传过来,都有些碍眼。
霍宗池眉头皱得很紧,“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我、声声突然打过来,我以为是你,没来得及换衣服……”
云颂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从那一小块图案中,可以看出他慌忙找衣服的动作。
“所以我就是什么可以随便敷衍的人吗?”
霍宗池打量着他,“还有你觉得我会在半夜睡觉的时候打电话找你?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云颂舔了下嘴唇,告之霍宗池他正在思考,却没有思考出合适的回答。
“对不起,因为你说过,随叫”
霍宗池一下就挂了电话。
对不起又来晚了!我泪。
第12章
霍宗池挂了电话,一脚踹翻了脚边什么东西,他低下头一看是林景声的六十四色彩笔,在地毯上笨重地滚了几个圈。
林景声刚上楼,还没进房间,听见动静便探出脑袋一看,大呼一声:“我的彩笔!”
她心疼坏了,从楼上飞奔下来,踩着楼梯间的地毯发出急促又闷的声响。
霍宗池看她跑得那样快,忙说:“别跑,我捡起来。”
林景声焦急地说:“还有我的信!”
霍宗池蹲下边捡边说:“在捡了。”
“你为什么要踢我的笔?”
林景声对他有所埋怨,“我都放在旁边了,舅舅你没有看见吗?”
“抱歉,”霍宗池把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捡起来。
他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放那么远的东西抬脚就踢翻了,他把这自己无法解释的邪火全都怪在云颂身上,觉得云颂并没有学乖,他还像以前一样,以示弱的方式示好,架着他所谓“喜欢”的旗号为所欲为,以为自己还会吃这一套。
霍宗池的目光落在林景声脸上那道被信封上闪闪发光的红色亮片折射出的光上,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给云颂打电话。
“我问他折纸玫瑰的第二种方法,他说他会教我的。”
霍宗池找了个地方坐下,视线不自觉在林景声那堆彩纸上移动,理智告诉他,在听见聘请的家教私自联系家里的小孩只为了教她与课程无关的东西,他应该感到生气并及时制止,但他此时的确只是坐下了,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声线,试探着林景声。
“他在我花了钱的课堂上,教你折纸?”
林景声否认道:“是下课的时候舅舅你不是看见了吗?他见到我书里夹的纸玫瑰,喏,这个纸玫瑰,你教我的,云老师说,这根本就是不会折的折法,纸玫瑰不能折成这样。”
比起看见林景声手里压扁的,出自自己之手的皱纸玫瑰与桌面上用“云颂的方法”折出来的新纸玫瑰强烈对比,更让霍宗池更受冲击的是,林景声究竟什么时候发现他在“看着他们。”
如果林景声知道他在往那处瞧,那么云颂呢?
如果云颂也知道他在看,他一定会误会。
这一认知让霍宗池又变得恼怒。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林景声真相,这个她看不上的一团皱纸其实与桌上漂亮玫瑰师承一脉,这种东西折得好毕竟没有任何实质好处。
霍宗池觉得十分好笑地笑了一下。
“早点去睡觉,不要把你的时间花费在折这些东西上,明天有的是时间,如果你需要,就让他来帮你折。”
“这是我要送人的,”林景声说:“我不需要他来帮我。”
“他的存在就是用来帮你,你要习惯这一点。”
林景声她眨了下眼,像没听懂。
霍宗池转身上楼,在进房间时突然闻到一股存在感强烈的香味,他知道那是从什么地方散发,这么多天,竟然还能闻到。
为他心中烦躁,霍宗池感觉自己有必要再洗一次澡。
第二次从浴室出来,床上的手机震动,霍宗池收到一条短信,是云颂发来。
仿佛是为了澄清,信息界面一张照片打眼,他穿着圆领保守的白色短袖,左手贴在裤缝线上,站姿标准,配字:我以后会好好穿衣服。
霍宗池定定站了一会儿,特意将聊天框往上翻了一翻,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脑子奇异地发生短暂空白。
之后思绪回笼,他看清那几天发给云颂的,每次都只收到极短回复的文字,里面只有顺从。
那一瞬间霍宗池觉得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至少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对这个想法的动机产生过丁点怀疑。
连上三天课,每天都是值得云颂感激上苍的幸运日。
霍宗池出差了,林景声说,他在三天前的夜里走的,然后保姆来了,她睡在林景声的隔壁房间,霍宗池白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去了外省。
云颂对霍宗池现在的具体产业并不十分了解,有限的网络资料里他也只是粗略看了几眼,霍宗池一开始创办的是代工厂生产机械零件,做到一定程度后转手将公司卖了套现不少,他有今天的成就,恐怕得益于当初霍舒玉的那个小工厂。
幸好霍舒玉的小厂最终没有倒闭。
没有霍宗池“随叫随到”的要求,云颂晚上的兼职也非常顺利,多挣的一笔钱顺利还上这个月的欠款还有剩,多余的钱足够让他在晚上吃醪糟蛋时多加一个手抓饼。
这样美好的时光在他给林景声上第五堂课时结束,霍宗池回家了。
云颂像往常按下门铃进门后看见他,他晒得更黑了,穿着家常的衣服,盯着云颂时习惯性皱眉,让云颂想到他大概五年前刚开始找工作时遇到的一个建筑公司老板,他脾气很差,总是挑剔云颂速度慢,力气小,不会来事,最后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云颂开了。
云颂在霍宗池背后撇了撇下嘴,好心情被打破了。
尽管这样,林景声的情绪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今天的课程上得尤其顺利,期间几乎没有耽搁,云颂便在约定时间内完成授课,此时不过下午五点,霍宗池为林景声请的保姆正在厨房做饭,习惯性问了一句云老师要不要留下用饭。
云颂一惊,抬头道:“不用了,满秀”
胡满秀不知道自己的雇主在自己问完这句话时黑了脸,也不知道云颂留下用饭原来是他和小老板没有公开的秘密。
林景声索性说:“云老师要在这里吃饭。”
这几天因为一个人吃饭寂寞,胡满秀做好饭以后林景声都是叫云颂陪她一起吃。
“不不,这怎么行呢,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吃饭的,我肯定是要自己吃的呀,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霍先生记得把明天上课的时间提前发给我就好了。”
“站住。”
霍宗池抄着一双手审视云颂。
“云老师这几天在我家用饭用得还习惯?”
云颂手指微微弯曲,握了握,又松开。
“你听我说……”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霍宗池收回视线,“把饭钱留下就行了。”
云颂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笑容窘迫又纠结,“那……给多少?”
霍宗池很轻地笑了下,“总不会要你万把块,云老师现在怎么会这么小气。”
云颂不情不愿地摸出自己的钱包,先是摸到一百块上,指尖捻了捻,又换到五十块,再去看霍宗池的脸色。
他抽出一张五十,似乎觉得太少,最后还是换成一百。
“是我让云老师陪我的!你不准收他钱。”
林景声大声地说,她从后面推了一把霍宗池,本来是想将他推开,不知怎么发的力,却将他朝云颂的方向推得更近。
云颂正好把一百块递给霍宗池,心疼嘟囔道:“要攒老婆本你不懂吗?”
今天跟朋友出去玩了……又来迟
第13章
这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云颂踏上社会工作不过二十一二,他那时候对挣钱很有渴望,远超周围的同龄人。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公司开始传他在外边欠了赌债,讲得有鼻子有眼,连云颂自己都没见过的欠条都给别人编了出来。
无奈,有人问起他才开始解释,要攒老婆本怎么你们结婚是都不攒钱的吗?
云颂很少跟人聊个人私事,那次在同事面前哭了个干脆,说自己两岁丧父三岁丧母,吃百家饭长大,乡亲们做主为他定下门娃娃亲,现在自己出来打工,未婚妻在乡下等他,左不过五年内吧,他得挣够钱才好回去结婚,盖座房子修个院子,养点鸡鸭鱼鹅过日子。
同事里有几个姐姐倒是对他很好,一听云颂说完,眼睛眨两眨就掉出几滴眼泪,结果等他给她们递上半包卫生纸,却听见她们说不对吧我看你前天围的围巾是巴黎世家呢。
搬出付习州的别墅后云颂的行李箱里混了几件旧衣裳,他想以他当时的境况即使手上戴钻石戒指也会被人指认假货,几件旧衣服保暖又结实,他就留了下来。云颂说是假的,小商品市场十二块一条买的,便勉强过了关。
打那以后他就又学会一门本领,其实根本没有人真正在意他的家庭与遭遇,只是随便说两句,应付了旁人好奇心,他也能少些麻烦。
云颂知道随口胡说这当然也有坏处,只是不想坏处太快报应到身上,他几乎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哦不是。”
“不是什么?”
霍宗池的脸黑得厉害,连钱也不接了,云颂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不是什么。只是脸颊开始发烫,霍宗池现在应该是在鄙视他,明明喜欢的是男的,却不要脸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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