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哈哈一笑,将沈淮之夫夫送出了门。
过了路口,沈淮之一把拉住了林樾,提议道:“时候还早,我们去那边瞧瞧吧。”
沈淮之一向不大爱逛街,每次来镇上匆匆买完东西就走了,一般这种话每次都是林樾说的,今天他突然开口,林樾自然答应了。
但林樾还是不免好奇,“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逛逛,是有什么要买的吗?”
沈淮之没回答,只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一直往里走,最后在首饰铺子前停下了,林樾心里有了猜测,不由笑着摇摇头,还是跟着沈淮之进去了。
林樾原本以为沈淮之是一时兴起,被方才那个糖画给刺激了,没想到他直接就奔着柜台去了,“敢问赵掌柜,不知我上回看的那两个首饰可还在吗?”
“自然是在的,沈秀才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赵娘子出了柜台,笑着道:“后面这位就是您夫郎吗?真是好品貌,您二位真般配。”
见沈淮之只是点头,林樾上前一步笑道:“多谢赵娘子夸我,实在受之有愧了。”
赵娘子笑着摆摆手,转身从角落的首饰架上拿了两个盒子过来,“沈秀才您瞧,可是这两个?”
沈淮之应道:“正是,劳您费心了。”说完侧开身子,把首饰盒往林樾面前一递,“你看这两个你喜欢吗?要是没瞧上,我们再看看别的。”
林樾低头看去,左侧盒子里是一个银发簪,发簪头部还镶着三颗绿色的珠子,颜色深浅不一,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但看着十分漂亮,因为发簪有些细,串起来像极了糖葫芦。
右侧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把梳子,颜色是淡黄白色,还有些微透,上头雕着青莲荷叶,林樾一时也没看出来是什么做的。
看林樾面露疑惑,赵娘子适时道:“这梳子是羊角做的,用羊角梳梳头有安神的作用,据说还能缓解头痛,可抢手了,而且这样一把梳子能用几十年,最适合夫夫相赠做定情之物了。”
林樾不由轻咳了一声,低头又瞧了那把梳子两眼,等再抬头时,沈淮之已经付了钱了,林樾愣是没看到他什么时候掏的钱。
还没等问,沈淮之就伸手把簪子拿了起来,顺手插到了林樾的头发上,又把剩下的两个盒子一揣,低声问了一句,“可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林樾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跟在沈淮之身后出去了。
刚出铺子,沈淮之就解释道:“方才抄书的银子我先拿着,等回了铺子再给你,有些重,你揣着压的慌。”
林樾原本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看的首饰?还有方才花了多少钱?但话到嘴边林樾又咽下去了,改口道:“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欢,梳子也好看。”
沈淮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上次看到那个簪子我就觉得你会喜欢,特意让赵掌柜帮忙留了留。”
夫夫俩回到铺子的时候,方新觉已经离开了,沈凌之正在打扫,看他俩回来高兴的说:“哥哥,今天的点心已经全卖完了,我们回家吧。”
三人赶着牛车,摇摇晃晃的出了镇子,伴着日落余晖推开了沈家的院门。
春尽日时,花信风吹,私塾的学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长达半月的假期。
往常旬假的时候,只要家中农事不忙,沈淮之都会去铺子里帮忙,这回就不行了,收麦子、插秧、种瓜点豆,田地里的活计多的数不清。
虽说一家人已经商量过了,今年农忙的时候要招两个做工的,但农时不等人,便是穷的揭不开锅等着工钱吃饭的农人,也得先把自己家的料理了才能出来做工,所以沈家人还是没法儿闲上一天。
沈正初夫妇起的越来越早了,沈淮之更早,林樾经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的,甚至他醒的时候身边的被子都凉了,镇上的铺子没法儿关门,林樾和沈凌之只能轮流来回,一个人在镇上看铺子,一个人回家帮忙。
临水村外的水田旱地,无一例外长满了农人,晨光熹微时,田里有坐着秧马扯秧的身影,林樾两只手都在扯秧,不过片刻就是整整一把秧苗,在水里洗干净泥土,再用稻草捆扎丢到沟里泡着,等待沈淮之背着竹筐来把秧苗送去水田,给沈正初夫妇插秧。
日出东方时,麦地里不停挥舞的镰刀在日光的照耀下偶尔会闪过亮光,今年家里新买了个竹筐,半个人高的竹筐是沈淮之的专属,一捆又一捆的麦子放进去,能压的人直不起腰,全家人除了沈淮之就沈正初勉强能背动。
烈日当空,正是背麦子回家晾晒的好时候,沈淮之一向挺直的脊背,也被装满麦子的竹筐压弯了,脖颈上鼓起了青筋,汗水滚滚而下,洇湿了夫郎做的巾帕和衣裳。
日暮西斜,岣嵝着背的沈正初和宋寻春还在田里插秧,田水泛起波光,和落日交相辉映,难得的美景却无人欣赏。
暮色苍茫,沈凌之终于把麻袋里的豆种、瓜子都种下去了,背着空麻袋回家的路上,伴随着咕咕叫的肚子,沈凌之正在想今年种了那么多的红豆,绿豆,还有南瓜,芋头,来年能做更多的点心了。
等麦子晒干,家里的小牛咔嚓咔嚓吃上了新鲜的麦草,沈家人也安安稳稳地吃上了新麦做的馒头,不用再拿上一个馒头就匆匆出门,边吃边放田水的时候,已然入了雨季。
林樾往年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晴雨交加,天气闷热,一动就是一身汗,恨不得每天都在洗衣服,但自从去年开始正儿八经做生意,不像之前小打小闹的时候,林樾就开始喜欢夏天了。
枇杷,树莓,桃子,李子轮番上市,铺子里的饮子每天都有新花样,凉粉,凉糕,薄荷糕更是每天都能卖完,糯米凉卷,绿豆糕也很受欢迎,仲夏月里赚的钱比正月还要多,便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林樾也很高兴。
“实在对不住,今天全卖完了,各位客官明儿请早!”
来人不免抱怨,“林掌柜,明天可要多做些啊,我都两天没买到了。”
“一定一定,您放心,明天保管多做,明天还有新饮子,您一定要来尝尝!”
……
又是一场濯枝雨,入夜就开始下的雨,清晨了还未停歇,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林樾。
他猛的直起身看了一眼房顶,又缓缓倒了下去,真好,今年的雨季终于不用再疲于修补房顶和接雨水了。
旁边沈淮之还在睡着,林樾戳了戳他的脸,“今天不去私塾吗?时候不早了。”
沈淮之在他手上蹭了蹭,含糊道:“不去,昨儿给他们布置了功课,也说了要是今日雨太大就别来学堂,就当提前放旬假了,河里涨水不安全。”
“那再睡会儿,今天铺子也不开门,能睡一早上。”声音渐低,林樾又枕着沈淮之睡着了。
第129章
五月里的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睡前院子里的风还是燥热的,一觉醒来就变成闷热了,院子里也湿漉漉的, 也不知这场雨是什么时候下的,又在什么时候悄然停歇。
但对于农人来说,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极好,夜里下雨, 白天天晴, 除了除草这个最好大晴天干, 别的活计影响都不大,林樾和沈淮之也只在雨最大那天歇了一日就开始各种忙活了。
夏至前后, 田地里就是一些浇水施肥, 间苗除草的零碎活计, 宋寻春也腾出手了, 偶尔能去铺子里帮忙,林樾和沈凌之都轻松了不少。
廿九这日, 宋寻春和沈正初夫妇都来铺子里帮忙了, 但林樾和沈凌之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今天除了接了一个寿宴之外, 还有一个满月宴,他俩半夜就爬起来了,烧火热水,赶在天亮前把铺子里要卖的点心做完, 然后就专心做宴席上的点心。
铺子都是由沈正初夫妇照看的,他俩一直待在后厨就没出来过,直到做好的点心放到洗的干干净净的小推车上,林樾才喝上今早的第一杯热水, 等水咕噜咕噜灌下去了,林樾又噔噔噔跑到楼上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才和沈正初一起把点心送去了主家。
送完点心回来,沈凌之还瘫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气,见他进来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哥哥,我们下回还是不要一天接两个宴席了,好累啊…”
林樾点点头也跟着坐下了,头放在椅背上就没动弹,显然也是累极了,“不接了,今天要不是起得早根本做不完,还好爹娘来了,不然今天铺子根本没法开张。”
宋寻春重新倒了两杯热茶过来,又往他俩手里各塞了一块儿点心,才轻声道:“累就别说话了,先坐着歇会儿,我现在就去做饭,等会儿吃完饭你俩就上去睡个回笼觉。”
沈凌之缓缓举起一只手,“娘,随便做点儿就行,我等不及了。”
“知道了,安心坐着吧。”
宋寻春动作很快,不过片刻,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就端上来了,里头还卧了个鸡蛋,林樾肚子都开始叫了。
“快些吃,吃完就去睡,铺子我和你们爹看着。”宋寻春说完又去端面去了,不过这回的两碗就没有鸡蛋了,虽然现在家里不缺鸡蛋,但平时她也舍不得吃,只有在干重活那几天才会吃,今天显然是不在其中的。
林樾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才长叹了一声,“等会儿凌之先去睡,我还得出门一趟。”
宋寻春有些担心,这都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居然还要出门,她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急?睡个觉的功夫都没有吗?”
林樾摇摇头,“也不是很急,就是想着早点弄完,以免一直惦记着,回来再睡也来得及。”
“当时租铺子的时候只交了半年的租金,说好的五月底交下半年租金,现在都月末了,不能再耽搁了,尤其这个铺子还是方家的,要是交迟了,让他们以为咱们刚定亲就想占他家便宜那可怎么是好?以后凌之嫁过去都没底气。”
沈凌之从碗里抬起头,问道:“哥哥,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没等林樾开口,宋寻春就回道:“不行,你不能去,虽说定了亲的夫夫见个面是常事,但总不好直接到他家去,我和你哥哥去。”
林樾还是摇头,“娘,我自己去就成,凌之是未过门的夫郎,你还是亲家母呢,你俩去都不方便,我一个人去给了赁资就回来,很快的,而且现在过去他们应该还在铺子里,就几步路的功夫,免得去晚了还要去到家里更不方便。”
宋寻春一时有些犹豫,但林樾说的确实有理,她还是答应了,只是问道:“手里银钱可还趁手,要是不够我这里带了些。”
“娘,你就放心吧,铺子最近赚的钱都没带回家去,就是等着交赁资呢。”林樾说。
林樾当时是签的租一年,前半年的赁资是在牙行付的,后半年就不拘这个了,可以直接给主家或是由牙行转交都行,现在两家算半个亲家关系,再由牙行经手就不方便了,只能林樾自己送去。
惦记着这事儿,林樾吃的极快,他吃完的时候沈凌之甚至才吃了一半,他也没再耽搁,去后厨外的屋檐下漱了口,又去楼上重新束了发,用的簪子正是之前沈淮之买的那个,浓淡相宜的绿珠子,正适合炎炎夏日。
等梳洗完毕,林樾又数了六两六钱银子单独揣在一个荷包里,这才准备出门,临走前还装了一盒点心,用的点心盒子是竹编穿丝的。
刚开铺子的时候林樾就在琢磨了,买的多的或是想用点心来送礼的就用食盒装,看着大气,他原本还在纠结是用木盒还是竹盒,过年小叔叔一家回来,见小叔父有竹编的手艺,林樾立马就决定用竹盒了。
沈家人原本就在担忧沈云初的生计问题,直接给钱他又不肯要,再者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但生意来往就不同了,算互惠互利,尤其林樾还说了,他有些挑剔,换别的篾匠肯定没有耐心,而且也没有小叔父做的好看,沈云初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当时试了好几种款式,最后才定下来现在用的这种双层食盒,一个盒子八文钱,每个月林樾都要定不少,两家来往都越来越多了。
方家的香糖果子铺就在北门街正中,林樾没几步就到了,这会儿柜台后坐着的是方新觉,角落里还有个伙计在整理东西。
林樾一时没想到怎么称呼方新觉好,按沈凌之那自然是要叫弟夫或者直接叫弟弟的,但现在他俩还没成亲,而且说起来林樾的年纪其实比方新觉还小几个月呢,最后林樾开口喊的是“少东家,今儿只有你在吗?”
这会儿没生意,方新觉正杵着下巴打盹,突然被林樾叫醒还吓了一跳,猛的一下就站起来了,看见是林樾才松了一口气,“林哥,你怎么来了?快坐,我给你倒茶,今天我娘也在,你先坐,我现在叫我娘出来。”
其实不在也没事,林樾就是顺口问了一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方新觉嗓门太大,柳英已经从后头出来了。
柳英看见林樾也有些惊讶,但还是笑道:“樾哥儿,今儿怎么突然来了?快喝茶。”
林樾起身迎了迎,等柳英坐下,他才说明了来意。
柳英当即就拒绝了,“樾哥儿这是什么话,当时去提亲的时候我们就说了,这铺子是给凌之做聘礼的,虽说现在还没改契书,但说出去的话是不会变的,哪还能要你们的赁资。”
林樾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所以才没让沈凌之他们过来,他甚至在路上就想好怎么说了,所以柳英话音刚落他就开口了,“婶娘,这一码归一码,咱们租铺子在前,商议他们的婚事在后,成婚后如何是之后的事,现在这赁资怎么说都应该付,不能占你们便宜。”
柳英还想再说什么,林樾又接着道:“婶娘,我们还想着再继续租这铺子呢,我爹娘和凌之也是这个意思,这钱您要是不收,我们也没脸再租了,赶明儿就去找新铺子,唉,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柳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说不要钱是真心实意的,但听到林樾这样说心里也是熨帖的,想着自己果然没看走眼,儿子的夫郎有这样的娘家,她实在不用再多操心什么了。
“罢了罢了,婶娘说不过你,这钱婶娘就收了,你先别急着走,今天铺子里做了大耐糕和笑靥儿,是白案师傅的老手艺了,你一定要尝尝。”
柳英朝方新觉使了个眼色,方新觉立马拿上盒子就去装糖果子了,除了这俩他还装了梅子姜,沈凌之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林樾推脱不过,最后拎着两包香糖果子走了,“婶娘您留步,改日再来家里坐。”
方才说话的时候林樾还提着一口气,刚出门没两步就开始打哈欠了,回到铺子只顾得上和宋寻春夫妇打个招呼就上楼睡了个昏天黑地,一觉睡到铺子都打烊了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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