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初夏也悄然而至。
楚茗更是对先前那些敢于向他明里暗里暗示太子生死未卜,应当新改立储而镇东宫的皇子们训了一顿。
天胤跟神尧进入太子寝居时,见到了他们思念甚多年的青龙哥哥。
宫里十几位御医围在楚嘉熠床榻边,无一不显神色凝重。
楚茗更是眉间紧皱成川字,待一个接一个御医瞧完后,着急道:“熠儿如何?”
林太医长叹,随后道:“殿下身上的内伤并未痊愈。”
“看似在苗寨被那神医治好,其实残根未清。”
“再加上殿下伤未好,又动武,牵扯到内伤复发……”
楚茗每听一句,脸色就沉下一分。
“那熠儿的眼睛,如何?”
皇帝问后,发现所有太医都惶恐般低着头,不敢正视他。
“朕问你们话呢!”
楚茗对此很不满:“怎么?都聋了是么?”
第0073章 哥哥,两千年了,你终于来了
“殿下眼睛里边的毒素虽大致清除了,但已经蚀其根本。”
林太医左右看了其余太医一眼,还是决定由自己向楚茗开这个口。
意外的,楚茗知道后没有龙颜大怒,只是静静望着楚嘉熠良久。
楚嘉乐把太子在苗寨的情况告诉他后,楚茗本想第一时间派人将他接回宫。
只是楚嘉熠自幼性子冷淡,多数听命于他,若能第一时间回宫,他自然不会有半分耽搁。
苗疆神医他有所耳闻,但连那神医都只能此地步,他又怎么能对宫中这几名御医抱许大希望呢?
冷静下来,楚茗一语不发的背过身。
林太医见状,想为陛下分忧些许,于是要紧牙关道:“陛下,或许臣有一计能保殿下眼疾,只是需要殿下配合臣去太医院养几年。”
沉默半晌后,楚茗淡淡道:“允。”
大家如今心照不宣。
太子的眼睛多半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如果能明视一会儿,哪怕一天只有一个时辰,对他来说只益无害。
天胤目睹此景后,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天界众多神仙最怕轮回历劫,原来当凡人竟要承受这么多痛处啊。”
云漓听后,默认般轻点了点头,“肉胎凡体,最为脆弱。”
像楚嘉熠这般的情况,若在他们天界,复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何足这些人苦思良久寻法子。
只是他们插手不了青龙的凡间命格。
云漓指尖牵引出一丝灵力后,狐眸忽得一怔。
皇宫附近居然有云岁的灵神碎片。
不,应该说是整个俞城。
他上次来时根本没感应到九尾灵气,这次居然感应了不少。
莫非是因为九尾灵珠?
云漓不及思想,眼下助天胤和神尧将那两层龙珠灵力渡进楚嘉熠体内才是要事。
神尧看向云漓,“殿下,我们开始吧。”
云漓点头,将那丝灵力引入楚嘉熠额间,唤醒埋在他体内深处的龙珠。
与此同时,几簇荧光从某一处急促的钻入龙珠内。
在那两层原本龙珠灵力回到珠内时,楚嘉熠浑身滚烫到如同正被青火灼烧着。
须臾,天胤和神尧同时看见楚嘉熠脸上浮现出一丝龙鳞的虚影。
“这是成功了么?”天胤眼眸睁大,忙不迭偏头看看云漓。
“嗯。”
云漓阖着双眸,眉间渐渐蹙深。
半晌,凤凰灵力从龙珠体内收回,同时将朱雀、白虎的灵力也一并带出。
龙珠吸收自己千年丢失的灵力后,珠身大幅度震荡了一下,几簇青色的光转瞬即逝的在楚嘉熠全身亮起。
很快的,楚嘉熠脸上的龙鳞渐渐消失,只是脸色相比寻常要更红润了些。
天胤和神尧脱去那层龙珠灵力后,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们的神力,似乎没先前那么强了。
不过青龙保护了他们数年,如今他命脉旦危,他们自然是要帮的。
离开前,天胤和神尧又回头看了楚嘉熠一眼。
青龙哥哥。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漓先让天胤和神尧回天界,自己则留在俞城,去了沉渊海底。
不是刻意的,而是他方才出了皇宫,察觉到了云岁的灵神碎片似乎都在往这个方向聚去。
云漓首先反应的是玄武出现了。
但独身到沉渊海后,在这附近并未发现任何妖魔鬼怪。
反倒是黑海中央的漩涡,比他上次见到要更小了些。
云漓额间牵出凤凰灵力,钻入沉渊海底想探得究竟。
上次见九尾灵珠时,那片强大的结界像卯足了劲般要反噬他的灵力,波动的摄力尤其强大。
可这次,那道结界没有反噬他的灵力。
云漓瞬间睁眸,望着那片漩涡犹豫了一刻,才诏出凤凌剑拓开一道海路。
剑尖银影掠过海面,缓缓化成一只神蝶从海路飞进了海底。
云漓阖上双眸,专注着控制神蝶。
深不见底的黑海海底,周围没有一丝光芒。
但灵蝶很快找到了九尾灵珠。
不因别的,只因九尾神力太过招惹神蝶,对它有天生的引力。
九尾灵珠是云岁的本命灵珠,里面蓄埋了云岁的所有神力和九尾灵气。
那颗灵珠珠面刻着九尾灵印,方圆十里的海底周围都被夜空蓝色的光芒所照耀着,任何怨灵魔鱼一旦接触那抹光芒,瞬间化为泡影。
若云岁让灵珠重新归还本体,那他的容貌、神力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云漓指尖上牵引的灵力往后拉了拉,那灵蝶却仿佛置身主人控制之外,径直冲进珠内。
就在冲进去的一瞬间,珠内忽然响起几道幽长、绕转的嗓音。
“哥哥,两千年了,你终于来了。”
这是当年云岁死前残留的一丝神识。
沉渊海岸,云漓猛地睁开双眸,不可置信的颤着嗓音:“岁岁……”
“两千年?”
云岁的嗓音同他重生前一样,像清爽的薄荷,很好听。
语气中也带着些雀跃,“对啊,我已经死了两千年了。”
…
与此同时,楚嘉熠做了个不同寻常的梦。
雪白的神山,他穿着一身烈艳红衣赤足站在一棵巨大的冰树面前。
几簇冰蓝色的光芒环绕在他身旁,自己却没有一丝动容,只是静静张开掌心,上面印着一块雪色的九尾印记。
他站了很久,似乎不知疲倦,又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半晌,一道焦急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夜衍,你疯了么?!”
“云岁已经死了两千年了,你这么做,是会让天道动大怒的!”
闻言,“夜衍”纹丝不动的静静站着。
身后的那人的话,如同一把冰锥入他心间。
尤其是提及云岁时。
疼。
半晌,“夜衍”突地轻笑一声,“天道?”
“本尊为何要怕天道?”
“六界,天道,于本尊又何干?”
“夜衍”微微垂眸,用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枚九尾印记,如视珍宝般看着它。
他肤色冷白,那身红衣衬得他肌肤格外亮色。
不知站了多久,“夜衍”掀起红衣下摆,单膝跪在那颗冰树面前,手背贴着刺骨的雪地上。
他缓缓低下头,俯身将同样冰凉的唇瓣覆上掌心的九尾印记上。
好像这样,他就同吻了赋予他这道神印的主人一样。
第0074章 少主,你哭什么呢?
“哥哥,你们都忘了。”
沉渊海岸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浪,上空乌云翻滚潮动,诡谲的云层卷卷朝海面冲下去,划破了那条海路。
“哥哥,不要再来了,这里很危险。”
下一刻,岸边剧烈晃荡。
云漓下意识收回灵蝶,却被一股巨大的神力反噬到五脏六腑,喉间涌上一丝腥甜的味道。
他微微睁眼,看着海面漩涡逐渐平复,心底却犹如抽丝剥茧的在疼。
云岁说,他已经死了两千年。
六界无一不知,两百年前,青丘九尾神狐云岁,身死天魔大战中。
云漓的唇角有鲜血溢出,他只是轻轻擦了一下,发现止不住后,就没再管。
凤神拧着眉,看着海面,心里的猜测也在疯狂上涨。
他们的记忆,大致是被篡改了。
但六界之中,云卿为天帝,连他都察觉不了的事,会是谁呢?
云漓咽下口中腥甜,渗出冷汗的手心洇湿了剑柄。
空气像被剥夺了,让他喘不过气。
云漓捂着疼痛的胸口,撑着剑半跪在地上,终于吐出一口鲜血,沾湿锦白衣袍。
恍惚中,眼前有一道亮光朝他冲来,轻轻擦过脸庞,打碎了他身后的怨灵。
云漓缓缓阖上眼眸,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
临熹三十八年,圣诏南境苗寨苗王因私通荆蛮叛国,暗送军情谋反边疆,使得大俞边境连连失守几城。
安平王主动请旨平定此事,剿灭苗王一族、荆蛮一族,以绝国中重患。
临熹三十九年,隆冬。
荆蛮一族被安平王稷翎剿灭,其余老少妇奴收入王府俘其为奴。
同日,另一部分兵马闯入苗寨株连苗王云嵊九族。
苗璀阁。
被数名朝廷派军围攻后,阁内一片狼藉。
繁星点点缀在夜空,却不显半分美色,衬着下方场面,倒显得几分凄凉。
确实凄凉。
至少在这时,云岁是这样觉得的。
三年过去,当初的苗疆少主容貌在及冠后变得更加妖异漂亮。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中原兵马,指甲陷入掌心,身上的痛觉时刻在提醒他清醒。
云岁目视的士兵身后,一位身着紫色锦衣的男人正骑着马,高贵冷艳的瞧着他。
虽然这位苗疆少主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但依旧没能盖住他那张漂亮的脸。
稷翎的目光落在云岁右肩被撕碎的半块衣袖上,嫩白的肌肤上露出一枚箭孔,鲜血从里面汩汩溢出,洇湿了少主本就艳红的锦衣。
安平王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苗疆少主,事到如今,你是逃脱不了的。”
“如若你听话点,乖乖跟本王回去,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云岁听后,气的浑身发抖,几乎是咬着牙出声:“做梦。”
这神经王爷。
按说,株连云嵊九族,云岁身为嫡子自然逃脱不开的。
稷翎看似恩情的几句话,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不过是想俘虏云岁在王府,用尽一切惨绝人寰的法子去折磨他罢了。
就在两个时辰前,云岁亲眼见证了这一生最不愿回忆的事。
他的阿爹被安平王砍下头颅,阿姐被乱箭射死,苗璀阁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在一瞬间。
南境苗寨的每一位寨民都未能逃脱大俞的兵马下。
才不过多久,似乎整个苗寨的寨民,只剩云岁和明禾了。
云嵊察觉不对劲后,立刻派人护送自己的儿女与明禾走暗道,离开苗寨。
只可惜稷翎心思慎重,几万兵马分四面包围苗寨,死锁各路通道。
外面的人能进去,可里面的人再难逃出。
甚至能说,没有寨民逃出来过。
安平王心狠手辣也并非只在中原所传,云岁深知自己阿爹的为人。
因此当稷翎念出那段苗王谋反之罪的圣诏时,从未知晓自己会如此憎恨一个没见过面的人。
这大俞的狗皇帝,当得当真废。
只是几句话,就让他的家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苗寨是无辜的,安平王在计谋什么云岁不想只知道,他只是难以接受。
这些年阿爹安分守己,到底何时招惹了安平王?
甚至要用灭门这种方式报复。
想至此,云岁的思绪被怀里的人拉回。
明禾身上的伤比他还重,大部都是在途中为了保护他而挡下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着。
好不容易见他躺在自己怀里有些动静,云岁忙将视线往下移,轻声喊道:“阿禾哥哥,醒醒。”
明禾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云岁担忧的神色,强硬的扯出一丝笑,安慰他:“岁岁别担心,我、我没事……”
语气无力到几乎听不到尾音。
云岁再也忍不住,捂着他腹部的伤口,几滴湿热的眼泪打湿了明禾狼狈的脸颊,“阿禾哥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你不能死……”
云岁上一次感觉心如此疼时,还是知道那小瞎子在苗寨失去踪迹后。
只是这一次,更加强烈。
同时,无尽的绝望将他拉入海底,使自己喘不过气。
稷翎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的脱下手中黑套。
下一刻,男人的话仿佛淬了毒,让人更加绝望:“少主,你哭什么呢?”
“既然他都要死了,那本王帮帮他上路吧。”
旁边的侍卫闻言,俯身将手中的弓箭递至稷翎面前,“王爷,请。”
稷翎嗤笑一声,慢悠悠接过弓箭后,扬手对准了他们的方向,“少主叫云岁是么?你们苗疆人的亲情真是惹人称手叫绝啊。”
“本王给你活路不要,既如此,那本王也顺道帮帮你吧。”
“你们下去跟苗王和公主一家团聚,不是好得很么?”
云岁抬头,对上稷翎的视线。
很快,少主抱紧了怀中的明禾,几乎用整个身子挡住了他。
云岁的神色变了,异常冷静的看着安平王,轻轻道:“王爷说得不错,我们苗疆人自然不像你们中原那般薄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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