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界中最令人害怕的地方。
连站在诛神台外的众多神君都对此远俱到不愿再看过来。
而夜衍自始自终都以冷眼漠视。
裹着云层的怒风从身后向他袭来,夜衍的身影再次晃了一下。
他手脚的锁链并未被解开,仿佛怕他临此逃脱似的。
清脆的链声唤醒了夜衍的半分智。
云岁双眸通红地,视线从未离开过他一刻。
他们明明只隔着一丈之远,却只能在这明潮汹涌的地方互相止步。
夜衍垂眸片刻,听见云卿颤着嗓子,咬牙说出那话:“正午……”
是在提醒他该跳了。
铁链再次被主人扯动,这一刻的声响清晰的灌入所有人耳中。
赤足即将悬空,夜衍在这将跳不跳之际,忽然偏头隔着距离看向云岁。
两道视线终于相撞,云岁如愿看清了夜衍眼神中对他百年不变的爱意。
比滚云还要汹涌。
风更大了,吹得众人都难以睁眼。
恍惚中,云岁好像瞧见夜衍对他笑了一下。
仿佛在无声对他说,别看。
随后,那道伤痕累累的身影,毫无惧意地从诛神台上一跃而下。
“跳、跳了?”
“他居然就这样跳了!青龙真的,不怕吗?”
一切如梦。
方才还在他们眼前的夜衍,此刻已经进了诛神台。
云岁恍怔,在这一刻终于控制不住,想冲到台上。
云漓眼神顿然,牵出灵力缠住云岁,低声斥道:“岁岁,你越发不听话了。”
云岁挣脱不开哥哥的灵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诛神台上方的卷云被一束亮光离开,直冲台下深渊。
霎时,火花四射,诛神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天界顿时天闪雷鸣。
那声太响,说将他们的耳朵都震地要聋也不为过。
他们在那里足足站了一炷香,才勉强适应。
见气象即将平稳下来,云卿在此时沉声喊道:“众尊看见了,就请回!”
语气里再难掩饰怒意。
这时,司命忽然从门外冲进,顾不及呼吸,扯着嗓子大喊:“罪神灯没熄!!”
“你们都错了!我们都抓错人了!”
云岁心脏猛地被揪紧,已经听不见周遭的惊慌失措的声音了。
方才以为要平静的气象,忽然剧烈加重,比上一次来势更加波涛汹涌。
有几道天雷顺势劈向诛神台。
台脚顿时被劈得焦黑。
“他都跳了,我们亲眼看着他跳下去的,怎么可能会没熄!”
“这不可能!诛神台就是罪神灯的线,如今线已有神祭,怎么可能不熄!”
“你是不是看错了,或者等一会儿就熄了?”
司命怒喝回去:“你他娘的才看错了,都一炷香了,难不成我守着的那一炷香都看错了?!”
云岁听此,忽然低下头,往后看向诛神台。
不知是谁,深吸一口气后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除非……青龙不是罪神,当不了诛神台的,神祭。”
夜衍不是罪神。
云岁捂着心口半跪下来,难以置信地强撑意识看着诛神台。
即使他不敢想,也难让别人闭嘴。
“所以,这些罪神灯并不是因为青龙而起?”
“我们冤枉……他了?”
“夜衍当不了神祭!那他跳下去不是白白神陨了吗?!”
很快,又有人问道:“可,那罪印确实在他身上啊。”
云卿闭上眼,沉声解释:“在诛神台面前,罪印、天雷,都算不了什么。”
“只要跳了诛神台,即便有人有通天的本事瞒天过海,可在这里,罪不认主,那他就是无罪。”
云岁抬头,望着他父帝哽咽着对众尊道:“我们,冤枉他了。”
这是莫大的冤屈,连天雷都在为夜衍鸣不平。
可,这有什么用呢。
云岁低下头,两滴热泪打在手背上。
所有人都在推辞冤枉夜衍的缘由,所有人都在害怕罪神灯。
只有云岁知道,他的阿衍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第0132章 他太想夜衍了
夜衍跳下诛神台后,神籍被削,神名也从生死石上消失,那十四盏罪神灯无一盏有欲熄征兆。
而六界也因罪神灯一直燃着,百年来生灵涂炭,祸不单行。
常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众界尊主再无闲日。
这百年来,天帝担下了前所未有的重责。
可每过一日,他们就难熬一分。
甚至到了几十年后,六界已经有忍受不住的尊主匿藏于世,放弃他们的家了。
这对六界形势来说,无疑又是重记。
直到一百年后,云卿不顾六界众尊劝阻,主动去二十八重天请示天道天神,散尽大半修为平息天道怒火。
至此,霓虹霞光重新升起,六界恢复平静。
虽然十四盏罪神灯依在,但好歹六界也能渐渐步入正轨,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只不过,这并未完。
云卿变得越来越忙,眉宇之间留存的都是他的疲惫和忧愁。
云岁很少再看见他的身影了。
罪神灯一日不熄,他们六界还是处于不稳定之中。
云卿除了处六界政事后,还要分出精力去调查陷害夜衍的幕后之主。
可这百年来一直无果。
玄武也不见踪迹,生死未卜。
又过几年,云卿终于推辞一段事宜,将云岁唤了过来。
这次云岁还不及跟父帝说些什么话,便听云卿语重心长道:“岁岁,父帝这些年想了很久,觉得你还是回青丘跟着祖父好些。”
云岁不解地望着他。
云卿摸了摸他的狐耳,为他解疑:“这些年来,天界是最不安分的地方,如今你要专心修炼九尾灵珠获得十分九尾神力,祖父那里才是最佳之地。”
“何况你夜神叔叔也跟父帝一样,四海八荒奔波太久,还要分出精力处天界事宜,很难再教你了。”
云卿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摸着小狐狸的耳朵同他坐到殿外的台阶上,看着霓虹霞光渐渐落下。
“岁岁,你祖父也很久没见你了,他想你。”
“岁岁愿意去青丘,得到祖父的亲传吗?”云卿拨开云岁额间的雪银碎发,“你这么聪明,或许很快就能得到九尾神力的。”
云岁看着远处被夜色侵满的树影,毫不犹豫答应他:“父帝,我有此意。”
其实,早在云岁刚洗炼灵珠时,云卿就想把他送去青丘。
但那时夜衍还在天界,也还没神陨,他软磨硬泡下才让云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现在,即使云卿不提,云岁也打算向他说起此事。
隔日,夜神送云岁离开了天界。
分别之际,夜神一眼看穿云岁的心思,问道:“都一百年了,小殿下还在想夜衍吗?”
云岁一愣,随即抬起那双蓝眸望着他。
夜神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很快,云岁又将视线一移,望向青丘翠丽的景色。
他扯了扯唇角,终于扯出那么一丝笑意,“夜神叔叔,曾经我以为,只要陪着夜衍,就能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
“以至于,我忘了六界变数太多,凭我这点修为根本挡不住的。”
“是我醒悟的太晚。”
他早该来青丘潜心修炼的,否则就不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夜衍从诛神台上跳下,连哥哥的灵力都无法挣脱。
而现在,也只能看着父帝和夜神忙碌的身影,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冥王说的对。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已经失去夜衍了,不能再失去天界,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家。
于是,云岁留在青丘潜心修炼,年复一年地看着日月交错流过。
记不清自己在青丘待了多少年,他只知道自己的修为一直在增长。
涂山裴怕自己宝贝孙子在青丘闷出病来,时常过云岁寝居陪他聊天。
这一聊,每每就是聊到侍从来催促入寝。
涂山裴性子直爽,从不对云岁遮遮掩掩,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同他聊起涂山萱。
“讲真,你和你娘亲真是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模样。”涂山裴揉着小狐狸的耳朵,感慨完又忍不住朝他追忆往事。
“其实你父帝也后悔过。”
云岁想了想,问道:“他们都说,我娘亲在怀着我时,父帝是不知情的。”
闻言,涂山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也不说清对此的看法。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才无奈道:“说句不好听的,你父帝野心重,确实……如他们所说,为了天帝之位才没娶阿萱为天后。”
“那时先天帝同本座是死对头,我们青丘向来不欢迎天界的人,更别说会同意这门婚事。”
“只是啊,阿萱性子执拗。”
说起这个,涂山裴也只得称一句孽缘。
“祖父不许你娘亲去天界找云卿,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孩子硬是背着本座收买了不少狐兵,整日往天界跑。”
“祖父知晓后,故意拿云卿已经立凤族公主为后之事提醒她,谁知这丫头跟着听不进去。”
云岁又回过头望着祖父,“那后来呢,您同意了?”
涂山裴替云岁好乱糟糟的发丝,温柔的抚顺到尾,“本座同意的话,咱们青丘的面往哪搁呢?”
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
涂山裴见自己没法管住涂山萱,正打算处完手头上繁忙的事务再好好同她聊聊。
却不曾想,自己还没开始找她,涂山萱突然来寻自己了。
“祖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你娘亲当时跪在本座面前认错,声称自己会在青丘好好待着,不会再去天界了。”
按说,当时涂山裴应该高兴才是。
可他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郁郁寡欢时,一气之下又跑去天界闹了个半分。
等他再次回青丘时,涂山萱的孕期正好到了显怀之月,涂山裴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他斥了涂山萱整整一夜,又下了禁令,去天界找个痛快。
从哪以后,云卿每回来青丘都被涂山裴拒之门外。
直到后来,涂山裴打累了,反手就解了涂山萱的禁令。
云岁听到此,忍不住评价道:“祖父,原来我父帝和娘亲的故事这么……”
一言难尽,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好。
涂山裴点了点他额中心,继续说道:“都怪祖父没看好你娘亲,后来觉得这既然怀都怀了,那也不可能把你打了呀,不然谁给本座送一个这么可爱的宝贝孙儿来呢。”
“只是解你娘亲禁令时,你娘亲很快就要生了。”
涂山萱自小体弱,命格也薄。
当年涂山裴知道她怀下云岁时,第一担忧的是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生来就不适合生孕,但是又知天界与青丘向来不对付,不会同意她和云卿在一起的。
于是她瞒着云卿偷偷怀下云岁。
也是因为云岁的诞生,青丘与天界的对立势力忽然就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那日,云卿等青丘不再阻拦自己进去后,找到的是刚生下云岁、气脉微弱的涂山萱。
涂山萱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他:“这个孩子,就叫他岁岁吧。”
岁岁长相见的岁岁。
涂山萱笑了笑,嗓音轻轻道:“我们的孩子,长得很像你……”
云卿就这样坐在床头,看着怀里的涂山萱香消玉殒,攥着她冰凉的手不肯松开。
直到云岁的婴啼唤回他的智,他才抱起这个小娃娃。
云卿跪在涂山裴面前,请求他允许自己将云岁带回天界。
涂山裴说到此,回忆起当年云卿眼神里的坚定,忽然笑了。
“你们一家三口啊,性子真是如出一辙的固执。”
涂山裴说完后,捏着云岁的脸颊使劲揉了揉,“还有你,在天界长这么多年总算有点良心,知道在这青丘住下了。”
云岁被祖父揉得懵了好一会儿,才被这老人家大发慈悲的放过。
祖父还是如出一辙的不正经。
云岁把思绪抛之脑后,便开始继续闭关修炼。
没过多久,涂山裴一连几日都没来看望云岁。
云岁起初以为是祖父终于忙了,并未做多过想。
谁知两个月后,涂山裴顶着满脸疲惫的进门,开始揉云岁的小耳朵。
云岁知道祖父是来寻求安慰的,于是主动问道:“祖父跟我说说,可是近来发生大事了?”
闻言,耳尖上的手顿了顿,涂山裴长叹一口气,“魔尊在两月前被杀了。”
云岁:!
魔界魔尊夏侯翼,且不说在六界称得上闻风丧胆的大人物,就说他魔界也是六界第二,能近他身的人也少之又少。
云岁蓝眸微怔,“怎么会这样?”
涂山裴没好气道:“玄武燕宸干的好事,他现在可是六界的大人物,弑杀魔尊成为新任魔尊,还专门收了些恶事做尽的妖魔鬼怪当魔兵,害的如今魔界的名声从高处一下跌为各界唾骂中。”
云岁听到“玄武”二字时,猛地一怔。
很快,他就从祖父口中得知,现如今燕宸的修为大涨,但走得是魔道,靠吸取浊气而走到如今地位。
原来当年他离开天界生死未卜,不是他人所为,而是自己刻意消失踪迹,只为潜心修炼魔道。
更令他们都想不到的,是在六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时,燕宸却重袭每一界,惹得他们对魔界更是无比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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