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昏黑的夜色,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一阵清冽的冷风自前方而袭来,云岁的眼神顿了顿,抬眸望着远处。
很快,视线中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在树下执弓而立,微微倚靠在树杆上,唇角轻轻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他剑眉星目,那双深邃的凤眸正含着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温柔看向他。
月光一过,昳丽的容貌清晰的映在小狐狸漂亮的蓝瞳里。
云岁的狐耳倏然挺起,起身朝他快步走去,还临半步时被夜衍一把扯进怀里,听着小狐狸语气里掩不住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夜衍似乎有些拿他没办法,心疼的蹭着他的耳尖,捧着云岁的脸问:“本尊要是没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儿坐上一晚?”
“那倒没有,我也就只坐了一会会儿。”云岁在他怀里抬头,笑得温情,“夜衍哥哥。”
夜衍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虽然本尊说过不会再来天界,但是在你这里,这句话此生不会作数。”
云岁环住他的腰,心照不宣地同他对视了片刻。
嗯,有种偷情的岁月静好。
突然,他感觉到手腕一紧。
小狐狸簌簌垂睫,环在夜衍腰间的手收了回来,瞧见自己那处不知怎的被一条红线缠住。
这条红线,还是他在遇到夜衍后,一直能在身上瞧见的。
无论是被他当成发绳系在发辫上,还是被他绕在指尖,单纯看着这条线,云岁都能察觉到夜衍对这条红线的重视。
他不由得好奇,“这是你们魔界的红线吗?”
夜衍轻轻摇头,解释:“这是你们天界月老殿的红线。”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终夜衍还是只能以“你们天界”相称。
不过,云岁明白他心中的怨恨。
夜衍不是单纯的恨天界。
他恨的很复杂。
试图想,若非心中无法释怀,谁会愿意恨一个自己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家呢?
可是他早就死在了诛神台,死在了那个,曾经有人对他说的“家”里。
夜衍低下头,用额间的魔印蹭着他的九尾狐印,“我一直……一直都把它带在身上。”
以任何方式。
那年云岁以为他不懂情爱,带自己去月老殿求来的红绳,夜衍趁小殿下枕在自己腿上睡着时,他悄悄剪下的。
夜衍在锐鳞时,就已经明白自己这一生,注定过得不会太平顺。
他四处征战时,会将那根红线系在手腕。
想到云岁还在天界等他回去,夜衍心里就有了那一丝不被摧残的信念。
直至如今,他也依旧,等着这根红线认出云岁。
看来是成功了。
云岁喉间哽塞,难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夜衍捂住他微微湿润的双眼,替他开口:“云岁,本尊是本尊,青龙才是你们天界的灵兽。”
云岁迟缓地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
而后,他忽然在黑暗的视线中说道:“我知道,夜衍,从今往后,你都是自由的。”
蓬莱殿内,浅蓝色的烛芯换了一根又一根。
寝床上两道身影旖旎暧昧地依偎在一起,云岁躺在夜衍怀里,闷闷道:“要是霓虹霞光可以升得再晚一些就好了。”
夜衍玩着小狐狸的尾巴,听到此轻轻抬头,“就这么舍不得本尊?”
第0155章 魔灵,保护岁岁
云岁缠着手中的红线,余光瞥见夜衍放在案上的弓箭,突然打趣道:“夜衍,你的弓箭就这么放着,不怕被人偷了去?”
不过话又说来,云岁好像还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神器。
夜衍脸上挂起无奈的笑,朝他解释:“这弓箭只有本尊拿在手中,才能用,若真被他人偷了去,只会成为一堆废骨。”
他也不瞒着云岁,明明是轻松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令对方一僵:“本尊甚至可以告诉你,在这六界中,鲜有人知晓这弓箭是什么做的,因为——”
“这是用本尊的断骨炼成的,只认本尊一个主人,也只有拿在本尊手中,它才能用。”
那晚,云岁瞧了那副漂亮的紫色水晶弓箭很久。
夜衍所说的断骨,是他的肋骨、指骨、腕骨……都是当年在天牢中,被镣铐折磨的痛根。
青冥替他重聚神识,他为自己脱胎换骨后,将碎骨重炼,练成了现在的弓箭。
弓,箭,皆是他的骨。
因此,魔尊的身形才会维持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姿态,而不是沉熟稳重的青年模样。
每射出一箭,他的骨箭便少一支。
可夜衍在射箭时,怎么会不对自己的断骨留有执念?
再者,骨箭总会用完的。
届时,夜衍又该拿什么抵御外敌呢?
云岁脑中思绪飞乱,干脆拿起一支骨箭,细细摸着骨身,心中顿时苦涩难耐。
那夜后,他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后来,魔界的所有魔在恭迎尊主回界时,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在他露出的那截冰玉足腕上。
那里系着一串用红线做成的铃铛,一步一响,听得莫名让他们有些羡慕。
红绳脚链配美人,还挺饱眼福。
只是尽管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在脸上表现得明明白白,也没有一个勇敢的魔站出来问上一句。
结果就在一直持续到几日后,第一个勇敢的魔站出来了,问出了他们最想问的那句话:“尊主,您那根红线还能当脚链带呢?”
此魔姓明名封,胆子很不小。
然而夜衍没打算他,对方又发现尊主的异常之处:“尊主,平日您不是弓箭不离身么,怎么最近好几日都不见您的弓啊?”
夜衍稍顿,随后也不管明封的表情如何,随口道:“扔给天界小殿下了,你要替本尊拿回来么?”
明封吓得不寒而栗。
…
几日后,盛临在夜衍面前呈上一条泛着荧紫灵光的骨鞭。
他斟酌片刻后,才解释:“尊主,这是天界二殿下用九尾神力给您的弓箭渡炼,炼出的新神器魔骨鞭。”
夜衍微微抬手,盛临便退出殿内。
魔尊捏着鞭柄,果真感受到一阵清凉舒服的灵力正流窜他的体内。
他阖上眼眸,正出神间,魔骨鞭忽然剧烈地抽动起来。
少年凤眸悄睁,正巧看见一颗荧紫色光球猛地从魔骨鞭里钻出。
这是魔灵出来了。
夜衍屈起修长的指尖挠它的脑袋,忽然顿了一下,沉声道:“魔灵。”
“在!主人我在!”
“保护岁岁。”
“得令!”
第0156章 他们……想的有点多了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云岁不是在魔界陪夜衍,就是回天界寻找为夜衍续命的法子。
可他阅遍万千籍册,依旧找不出半点头绪。
夜衍并不想见他为自己忧心太多,劝过他很多回,但小狐狸表面上答应他,其实还是没放弃过。
这夜,云岁照旧来魔界。
魔界得魔尊之令,四界来人一律不得放进,但只有一人除外。
那便是青丘九尾灵狐云岁。
云岁来的久了,整个魔界都知晓他与魔尊的关系不一般,难免私底下悄悄聚在一起地谈论他和尊主之间的关系。
虽然云岁没听过,但从每次进入魔界时,那些魔看自己的眼神,就感觉他们……想的有点多了。
他来找夜衍,可都是正经的找。
反正也没偷偷摸摸的。
但这一夜,当他照旧去夜衍的寝宫时,对方正侧身坐在软榻上,指尖抵着案上的刀柄,双眸暗沉幽深,并未发觉云岁的视线。
夜衍垂眸望着刀柄上雕刻的纹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浮躁正处于体内。
很快,他勉强压住心中的无名火,睫羽稍抬,看见云岁正站在门口。
这一刻,夜衍恍惚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云岁见他终于发现自己,索性进来关了门,道:“我还以为你真瞧不见我呢。”
夜衍将那把匕首搁置案上,起身坐到了床榻上,一把扯过的腰封将他往床上带,顿时也感觉自己那股无名火消了不少。
云岁低头看向夜衍冷白的脚踝上戴着他送的那串铃铛,不由得伸出指尖轻轻拨了一下。
夜衍回神,攥着他的手腕,无奈又纵容:“累了就歇,这魔界比天界要冷,你受不得火寒。”
云岁躺在他怀里,习惯性地玩弄着夜衍垂直腰间的长辫,柔软的耳尖刮过他正蹭过来的脸庞。
半晌,他才略带困意问:“夜衍,熄火吗?”
再不熄,他就要睡过去了。
“再等一会儿。”
“嗯……”云岁嗓音闷糯,轻到几乎是撒娇似的应着他,靠在夜衍怀里意识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入睡。
又过了一会儿,夜衍用虎口抵着云岁的下巴,垂眸望着他困到几乎要睁不开的双眼,笑了一声。
“困了就歇吧,本尊会伺候好你的。”夜衍勾起他的下巴,让他仰着脸,随后深深朝小狐狸湿红的唇瓣上落下缱绻缠绵的吻。
云岁光顾着跟他亲了,连夜衍房内点着的不是熏香而是见效最快的安神香都未发觉。
小狐狸紧紧环住夜衍的脖颈,双腿夹在他腰上,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后面呼吸愈发急促,夜衍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摸着他的肩往下探,指尖勾住腰封。
浅蓝色的锦衣很快垂落在榻边,随着云岁迷迷糊糊中察觉自己要承欢后,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
夜漫漫长,呼吸也跟着时快时慢,云岁的脸上染上一层漂亮的绯色,九条尾巴在一刻乍现。
夜衍起初怔了一下,随后不放过每一条尾巴,真的伺候足了云岁。
云岁睡得快,也睡得沉。
夜衍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安神香是专门给云岁调的,足以让他祛散这段时日体内蓄积的火气。
云岁半肩裸露在被褥外,肌如雪白的脖颈上残留着几朵如形似花瓣的红印,看起来像寒霜中的傲梅。
夜衍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继而放轻动作下床。
他将被褥往上拉了些,遮住了云岁的双腿和肩角,随手抓起榻上的艳红色寝衣出房门。
盛临一早便守在门外,见尊主出来,语气凝重道:“尊主,冥王大人已在紫冥殿恭候多时。”
夜衍神色晦暗,幽深的眼眸中瞧不出一丝锐利的光,但走廊的气氛如冰霜住,添了几分阴冷。
沉寂稍刻,夜衍将手覆在腰间上围着的那把匕首上,“知道了。”
他知道青冥来是兴师问罪的。
…
虽然早有设想,可当夜衍真正进紫冥殿后,还是有些意外。
青冥不是个冲动和急躁的性子,与之相反,他向来轻悠和冷静,总是给别人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但今夜,是夜衍第一次瞧见他生气的模样。
青冥一见他便直入主题,蹙眉不解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要跟云岁相认?本王有没有同你说过,你不能让除魔界以外的任何人知晓你的身份?!”
“本王只是让你尽早拿回自己的护心鳞,以你的龙珠能重新复主,现在这是做什么?”
“万一身份暴露,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地起的,你还打算怎么逃过那道大劫?”
他被气到连以往开玩笑的心思也全无,说出的更是直白刺骨,每一句都深深地扎进了夜衍的心。
夜衍垂在双侧的指尖被他说动了一刻,很快又用力攥紧,抬眸望着青冥,缓缓反驳他:“云岁不会那样做。”
“本王知道!”
青冥烦躁道:“小狐狸不会说,你怎么就能保证他们天界有心人不会察觉到什么异常?”
“即便如此。”相比冥王的语气激怒,夜衍在这时候倒显得过于平静,“既然有那一劫,一直逃也不是长久之计。”
夜衍眸光微亮,暗红色的瞳仁深处映着青冥的脸,“若本尊真逃不过那劫,那就让苍悬和燕宸一起给本尊陪葬。”
第0157章 能多陪云岁一日,就是一日吧
青冥张了张唇,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夜衍的那双眸子,他就说不出话了。
最后,冥王只得妥协:“事已至此,即便本王再如何怪你也无法扭转局面,但你务必要清楚,青龙。”
说着,他将视线移到夜衍腰封上扣着的匕柄上,继而提醒他:“本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以后如何——”
夜衍忽然接话:“至于以后如何,本尊生死有命,不是么?”
青冥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知道就好,夏侯厌。”
这些话,青冥曾在他耳边说过无数,多到夜衍从他的一个眼神里,就能猜出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但是,这并不仅限于夜衍对他的了解。
虽然他知道,他与青冥的确交好,两人的情谊深到他们自己都从来没想过的程度。
夜衍微微抬眸,搭在匕柄上的指尖动了片刻,随后抽出那把冽着冷光的匕首,横执在青冥面前:“青冥,其实本尊还有一事不明白。”
青冥看着那把匕首,不动声色笑了一下,并未接过,“这么多年了,本王还以为你不好奇这事呢。”
“本尊问过,只是几百年前,你不想说。”
夜衍对青冥的反应也算有些意外,“所以,现在本尊的身份被云岁知道了,你也能告诉本尊,为什么要用这把匕首重聚本尊的神识了吧?”
青冥笑笑,终于舍得动一动自己的指尖,将那把匕首接过,坦诚道:“其实意义上,你这不算重聚神识,更算本体重生。”
最后这两个字于夜衍而言,自然陌生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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