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里,躺着一片冰晶雪花,纹样和图案,与立方块中的一模一样!
“那方块果然是勾卿前辈的骸骨。” 梧桐看着立方块中的雪花片喃喃道。
一直躲在门上的青蟒又“嗖” 一下窜出来,扫了一眼梧桐手掌,又绕着立方块左看右边看,嚷嚷道: “这个雪花图案我见过,确实是姓勾的那家伙独有的!”
“难道姓勾的那小子真的已经死了?” 青蟒突然悲从中来, “这块骨头果真是他……天杀的呀,勾卿啊,你怎么就死了啊,几万年了,我好不容易有个惺惺相惜的对手啊……”
这突如其来的哭嚎着实让梧桐吓了一跳,觉得妖蛇的戏码也太多了些。
“借用一下。” 顾淮修突然道,修长的手指也伸到了梧桐的面前。
“啊。” 梧桐只稍稍一顿,就将冰晶雪花交给了顾淮修。
顾淮修接过的同时,又顺势一卷,将梧桐圈在身前。
后背贴上顾淮修结实的胸膛时,梧桐微微一颤 ,心跳漏了一拍,而当顾淮修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耳边时,梧桐耳根也随即热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梧桐心中一阵慌乱,几乎忘记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他唯有恼羞和大声质问。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在将他圈入怀中的同时,顾淮修手中的冰晶雪花和立方块也顺势飞到空中,以冰晶雪花为中点,立方块、雪花和诛天珏,正好连成一线。
接着,梧桐感到左掌被撑开,五根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指缝一插到底,两人食指紧贴向前,其他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变成了一把“手剑”。
虽然大致明了自己方才有点反应过度,但梧桐此刻还是有点喘不过气。
一道夹带着凌厉之气的剑意自诛天珏中生发,从两人合二为一的指尖击出,通过冰晶雪花直打到透明立方块上,一霎时光芒大盛,耀眼刺目,殿内一片雪白。
光芒褪去之时,梧桐眼前还闪烁着无数的光圈和白噪点,等跳跃的光影终于平息下来,看清眼前所见情景,梧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透明立方块变得跟内殿一样大,让梧桐有一种置身于方块里边的感觉。方块顶面仿佛倒悬的湖面,那些石雕就从平整的湖面中凸显出来。而立面则像一块块巨大的透明壁板,将弧形内殿分割出许多块。
但最叫人惊掉下巴的,则是正对着他们的立面!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出口。
好像两个相隔甚远的空间,硬生生地被一个没有厚度的方框粘到了一起。
方框的一侧,是宗陵内殿,而另一侧,则是空阔的天地,薄蔼轻雾中,远处山脉绵延,近处草木摇曳。似乎只需一步,就能从牢狱一样禁锢的宗陵内殿,跨入自由的山间。
梧桐早已忘记了与顾淮修“相依相偎” 这件事,只是看着出口,讶异地长大了嘴。
一直在他俩身边忽上忽下却也一直被忽略的青蟒更是抽筋一样地弹起:“这就是传说中的移空术!非大乘境界莫能操纵,难怪当年勾卿那小子进进出出那么随意,他居然在身死后将大乘法力凝聚在了骸骨里。 ”
此时顾淮修已松开梧桐,将手臂自梧桐头顶绕出,平静地说:“外面就是天宸宗山脚,我们可以走了。 ”
“等等等等!” 青蟒的蛇身一下子暴涨一截,弯到梧桐和顾淮修身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臭小子,你可要说话算话,我青蟒帮了你们,你们可不能把我扔在这里自己拍屁股走人!”
“你帮?”顾淮修哼了一声。
“怎么没帮!要不是我拼死把这小家伙从法阵里拉出来,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要不是我指点他启用诛天珏激活灵根来救你,你也早就烧成黑炭,死得透透的,你们俩现在能安然无恙,那全是我的功劳!”
然而顾淮修脸上不但没有显出他预期的感激之色,反而面带愠怒,道:“原来我破阵关键时候被中断,竟是你在捣鬼。”
“呸呸呸!”青蟒也怒道:“你小子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这小家伙不知吃错什么药非要救你,老子才懒得管,方才就不该帮你扯下衣服,就让它烧着,烧死你!”
顾淮修目光如炬,犀利地看向梧桐。
梧桐听到顾淮修说破阵被打断,正狐疑是不是真的好心办了坏事,一对上顾淮修的目光,脑袋瞬间空白,只下意识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顾淮修眼中凌厉褪去,过了一会道:“多此一举。”语气却明显柔和。
青蟒赶紧瞅准时机:“不管你领不领情,我青蟒仗义出手是事实。”
顾淮修一抬眼:“扒我衣服也是事实。”
青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说漏嘴,强词道:“那……那也是情势所逼,事急从权……总之,你答应过帮我解开封印,就不能一走了之!”
“以我现在的法力,解不开你的封印,”顾淮修看了看梧桐:“他也解不开。”
梧桐点点头,又诚恳地说:“青蟒,你的帮助我不会忘记,日后若我真能够掌握诛天之力 ,一定回来帮你解开封印。”
“不成不成不成,” 青蟒连连摆头, “ 我在这里待了数万年早就待腻了,我可不想再等个千年万年,这样,你们现在解不开封印也无妨,先把我带出这个地方便可。 ”
“你妖力不济,离开此门便性命不保,如何带?” 顾淮修问。
说时迟,就见青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顾淮修颈边,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第30章
两人皆是毫无防备,顾淮修待要发怒,青蟒已经退后,砸吧着嘴,蛇信在嘴边舔了一圈。
没等顾淮修爆发,他便抢先说道:“自打你从法阵出来,我就发现你的魔血又纯净了一些,有了你的血,我就可以脱离这扇门,虽然妖力还是拿不回来,但好歹行动可以自由。放心,一滴血很可以管一阵子,况且这一点点血,对你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
说话间,青蟒的身体已经从门上滑落,瞬间收缩变小,成了第一次从门上落下的小青蛇的样子。他十分滑溜,梧桐只眨了几下眼,青蟒已经沿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肩头,从远离顾淮修的一侧探出脑壳,俨然将梧桐当作了挡箭牌。
顾淮修手指带着黑雾自脖颈间滑过,咬痕消失,但他眼中的愠怒却未减。
梧桐指了指顾淮修,忽然失笑,对青蟒说:“所以,你现在是将他当作长期的补血包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你很快就掌握了诛天之力呢。”
顾淮修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发作,只冷冷道:“离我们远点。”
“你以为我喜欢看你们两个腻歪?放心,出了这个门,除了用血,我是不会叨扰你们小两口的。”
“你再胡说八道,就留在这里。” 顾淮修怒道。
“反正你们两个一辈子就栓一块了,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眼看顾淮修要动手,那蛇一溜烟钻进入了梧桐的衣袖内。
梧桐对青蟒信口开河也是无语,但终究还是感念他的相救,于是解开储物袋,对青蟒道:“你暂时先待在这里,其他事情出去了再说。”
青蟒也怕真惹恼了那魔头,依言钻入袋中。梧桐抬头,眼睛一弯:“我们走吧。”
顾淮修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出口的立面走去。
在准备跨过那条分界线时,梧桐忽然顿住了脚。
“怎么?” 顾淮修问。
“所以,勾卿前辈要你帮他完成的心愿是什么?”
顾淮修神情立刻警觉,眸光闪烁:“你何来此问?……那个法阵里的勾卿,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梧桐沉吟:“他说你帮他实现了愿望,他很高兴。”
顾淮修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翳 ,他淡淡道:“并没有。”
其实梧桐很想告诉顾淮修他在法阵里的经历,告诉他其实在他小时候,自己就认识了他,然而一来此时并非合适的时机,二来顾淮修似乎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兴趣,所以他略一斟酌,还是先按下不表。
但此刻顾淮修告诉他并没有,这让梧桐吃了一惊,那不就等于说,勾卿前辈的心愿并未实现?
梧桐不禁又想起了勾卿所言的诛天珏的诅咒,原本应该是由他来承担厄运,顾淮修获得诛天之力,但现在完全反了过来,顾淮修未能达成勾卿前辈的心愿,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还是说因为这个变故而实现不了?
梧桐很想再问顾淮修勾卿的心愿到底是什么,但后者已经径直跨过了分界线。
梧桐只好紧跟而出。
跨出方框,两人不约而同转身,看到那个分割里外的立面迅速后退,顾淮修立刻伸手去抓,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立面缩成了一个点后就在两人的眼前彻底消失,只剩下那片冰晶雪花漂浮在眼前。
“怎么会这样!” 顾淮修喃喃道,梧桐少见地在他脸上看到那么明显的懊悔。
“怎么了?” 梧桐问。
顾淮修愣愣地看着空空的左手掌,自言自语:“怎么会带不出来。”
梧桐眼珠一转:“你是说勾卿前辈的骸骨,那个变大的立方块?”
顾淮修的神色表明梧桐猜测的没错。
青蟒从储物袋里探出头来:“那骸骨里留存的诛天之力用于移空术后已经被释放,结果就成了一块普通的骨头 ,自然受宗陵神殿里法阵的束缚,以你们现在的法力修为,自然是拿不出来。 ”
看着顾淮修失望的样子,梧桐忽有所悟,他记起顾淮修最早曾说他此行天宸宗,是受人所托办一件事。如果这件事就是完成勾卿的心愿,那么他一开始执意要进入宗陵内殿,进去后也是寻找勾卿的骸骨,这不就说明,勾卿的心愿与他的骸骨有关。
想到在法阵里,与勾卿前辈的一席倾谈,以及自己离去前对小顾淮修的叮嘱,可以想见,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勾卿对于身为孤儿的顾淮修来说,该是如师如父一样的长辈角色,他不惜乔装改扮、以身犯险也要潜入天宸宗完成勾卿遗愿 ,如今从绝命法阵中死里逃生,原本已经拿到了勾卿的骸骨,却又临门失手,功亏一篑,才会如此心有不甘吧。
在梧桐的心目中,对勾卿心愿已实现原本十分笃定,现在却告诉他并没有,心中不禁同样感到遗憾,对顾淮修的心情忽然就了解了,他宽慰道:“ 勾卿前辈骸骨在宗陵之中 ,应该不会有什么损伤,这次没有拿到,下次再找时机来取也是一样。 ”
顾淮修意识到自己在梧桐面前的失态,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他迅速收敛了情绪,又变得面无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一丝起伏:“啰里啰唆,走吧。”
“嘿嘿,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咯!” 青蟒扭动着细小的腰肢,从梧桐的储物袋里刺溜出来,跳到地上扭动几下,转眼就消失在草丛里。
梧桐看得直摇头,这老哥前一刻还死黏着,下一刻说走就走,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他伸手拿回了冰晶雪花,迎上顾淮修淡然的目光,什么也没说,抬脚往前走去。
此时天光渐暗,似乎已近黄昏,山林中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两人携手无声地走着,若此时有第三人在近旁,定会认为这两人关系亲密,珠联璧合。殊不知二人皆是面无表情,各怀心事。
当最后一缕阳光自山头落下后,霞光淡去,几道极细的光影又在空中闪现出了网格的轮廓,梧桐不禁抬头,意识到那是天宸宗的雷光大阵,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待了几天,不知父兄是不是还在找他,对了,大哥提到父亲受了伤,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
想到此节,梧桐一下子着急起来,恨不得马上去找兄长和父亲。
只是现在与顾淮修拴在一起,若带着他同去,怕是话都来不及解释就会招致仙盟对顾淮修的猛追猛打,可若不去,父兄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更要对顾淮修猛打猛杀了。
正在难以决断之间,突然手腕一紧,来不及反应,又被顾淮修圈进了胳膊,但这一次对方显然是要制服他,不但胳膊似钢钳一样将他牢牢扼在胸前,大大的手掌也叉在他的脖颈间,让梧桐不得不昂起脖子,动弹不了。
梧桐先是大惊,接着大怒,声音从挤压的喉咙里出来:“顾淮修,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因为气流不顺,只是说了几个字,脸就开始胀红。
顾淮修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问你吧!” 梧桐双手使劲拉扯顾淮修掐住他脖子的手,让自己气顺一些:“我跟你绑在一起,就算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你放开我!”
顾淮修手指松开,但胳膊依旧箍得紧紧的,几乎是在梧桐耳边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喊叫也不许反抗,乖乖地跟着我离开。之前你在下面我行我素便罢了,但现在到了外面,你若是轻举妄动,别怪我不客气。 ”
原本梧桐也考虑到此节,他一时不能跟顾淮修解绑,自然也没法拽着他去找父兄,看那雷光大阵的架势,天宸宗和其他仙盟各派的人说不定还在各处搜寻追捕他,要置他于死地。
但顾淮修突然的举动加上说的这几句话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不念自己豁出命去救他出法阵也就算了,竟然怀疑自己要害他,这是个什么道理!
“你装够了没有,这里就我们两人,别演了。” 梧桐又挣扎了一下。
顾淮修一愣,梧桐乘机从他胳膊中挣脱出来面对着他,看到顾淮修露出的一脸莫名和疑惑,他心想要不是自己知道他的老底,还真被他的逼真的演技骗到。
“你小时候见到的我就是这个样子,总不会忘记了吧,你从第一次见面就装作不认识我,好,就当做是事出有因,如今我们九死一生,又没有第三人在,还跟我演什么对面相逢不相识。”
顾淮修皱着眉头听他说完,忽然伸手往梧桐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干什么!” 梧桐一巴掌打掉他的手。
“你说什么胡话。” 顾淮修冷冷道。
“胡话?” 梧桐气笑了, “是,胡话就是我们在你十岁的时候就见过,当然,那时候你还被禁锢在魔王宫的落英殿中,而勾卿前辈还是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精魂,前魔尊猎炀刚刚死去,他的儿子就去找你麻烦,要置你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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