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失控。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看了看许琮，许琮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向来高大沉默的人，在他面前像一只收敛羽毛的鹰，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他。
他心里又有点抱歉。
他在这儿因为分化期烦恼，可是许琮才是更无辜遭殃的那一个，不得已来帮助他解决分化期的副作用。
他还在这儿抱怨。
许琮才更应该抱怨。
“抱歉，我随便说说的，没有别的意思，明明比起来，你才是倒霉的那个，无缘无故总要帮我的忙，还得给我临时标记，”夏焰低声道，“我就是一时有点心情不好。”
他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留在这儿打扰许琮睡觉了，又把睡袍扯了扯，转身想要开门：“我现在好多了，就先回去了……”
但他的手才刚转动了门把手，房门才打开了一道细缝。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重重地把门合上了。
同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强硬地把他转过身，重新压在了门上。
他跟许琮又回到了刚刚标记时候的距离。
明晃晃的灯光照下来，许琮的脸近在咫尺，满室的信息素还没有淡去，许琮的手臂牢牢圈着他，白檀与玫瑰的味道在空气中仿佛催化剂。
夏焰竟然觉得心脏有点砰砰直跳。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干涩。
“你干嘛？”
。
许琮盯着夏焰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标记时候他捂住了夏焰的嘴唇，夏焰的嘴现在很红，潮湿又柔软。
他眼睫半垂，遮住了眼中一片复杂。
他开口，声音也跟夏焰一样干涩：“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从来不觉得你的事情是麻烦，我很庆幸我能帮到你，所以你不用跟我道谢，更不用道歉。”
“但我有一个问题……”
许琮说到这句的时候，没忍住，抬起手，似有似无地触碰着夏焰的发梢。
他刚对夏焰进行了临时标记，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那劣等的，下流的欲望一下子被放大了无限倍。
他对夏焰的进攻欲也达到了巅峰。
刚刚夏焰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本能地死死关上了那道房门，心里的暴戾几乎掩盖不住，他差点就要反剪住夏焰的双手。
他不能放这个留有他气味的omega离开。
夏焰就应该在他眼前。
在他怀里。
哪儿都不能去。
许琮的手指把玩着夏焰的发尾，眼睛像一片暴风雨前的海，问出了下半句的内容：“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今天一整天都躲避着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吗？”
当听见许琮询问的内容，夏焰下意识心脏一跳。
他没想到许琮这么细心，敏锐。
但他还想抵赖，手都忍不住往门把手那里碰了碰，像是随时要逃跑。
“没有啊，哪里的事情，你感觉错了吧……”
“别对我撒谎。”
许琮握住了夏焰乱动的手，扣得很紧，手指插入夏焰的指缝，按住了夏焰。
他低下头，与夏焰靠得更近了一点。
他身上的白檀味道更加浓烈了。
这本来是清冷幽暗的味道，可是浓到这个程度，反而显出了一丝颓靡，浓得像情人打翻了一整盒的香粉，全都扑在了床帐之中。
又像成千上万的蝴蝶，一瞬间涌上来，要把谁拖入丝线钩织的蛹，永远禁闭起来。
契合度太高的信息素，对彼此本来就有诱导作用。
当一方故意提高信息素浓度的时候，对方会不自觉产生依赖，柔软的情绪。
甚至想醉死在这氛围里。
更何况他们才刚刚标记过。
夏焰的脸上呈现出一点飘忽的茫然，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样，他脸颊也有点泛红。
而许琮与他挨得这么近。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彼此的脸。
许琮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说实话，夏焰，为什么要躲开我？”
他在诱哄。
夏焰的脸上浮现出挣扎，可是也许是这一刻过于温柔，面前的人也太过熟悉，是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也是与他朝夕相对的死党。
让他情不自禁地坦诚，吐露出本来应该压得死死的秘密。
“因为太奇怪了。”
夏焰抬起还自由的那只手，捂住了眼睛，简直没法面对许琮。
因为羞耻，他的耳朵都泛着红，看上去难得这样无助。
他的睫毛扫着自己的指缝，充满了愧疚，连声音都虚弱了无数倍，一点也没有平日的狂妄张扬。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的信息素确实对我很有效，可是有时候我闻到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反应……。”
夏焰说着这几句话，都要崩溃了。
他用手指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像个急得团团转的困兽，语无伦次地跟许琮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但是身体就是会……很奇怪。”
夏焰想，他刚刚话真是说早了。
分化期可能不是他人生最大的坎，眼下才是。
对自己的兄弟袒露自己居然会对他有反应，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滑天下之大稽。
许琮不打他一顿都算许琮善良。
但是他说完这话，却又有一些如释重负。
因为这件事已经困扰他半个多月了。
他都快不知道怎么跟许琮相处了。
他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放下了挡住自己的手，直面许琮的目光。
“对不住，兄弟。”
他真诚地建议道。
“你要是觉得生气，就揍我一顿好了。”
第34章 诱捕
夏焰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就差把手举起来对天发誓了，力证他对许琮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但他说完之后，卧室里却还是安静了许久。
临时标记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连刚刚躁动的信息素都变得沉静了几分。
气氛更加陷入一片死寂。
夏焰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措地站在许琮对面，第一次恨自己长得高，躲都没地方躲。
许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夏焰对他居然有反应。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焰。
那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他心里炸开，在他心里滔天巨浪。
但他像一个在沙漠里旅行了许久的人，纵使眼前出现了绿洲，也会怀疑这是海市蜃楼。
他半晌没有说出话，像在衡量这句话的真实性。
而他的沉默让夏焰更加崩溃了。
夏焰想，好了，许琮再不说话，他可能就要给许琮表演一个现场切腹了。
又过了几秒，许琮终于开口了，他望着夏焰，所有热烈的情绪全被压在心底，眼神分外冷静。
他问：“真的吗，你会对我有什么反应？”
夏焰瞪圆了眼睛。
他想这是什么垃圾问题，我已经快要想死了你居然还要问我细节？
他差点要骂脏话。
但是一对上许琮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他又莫名有点心虚气短。
“还能有什么反应，”夏焰生无可恋地回答道，拿出了当年在课上应付数学老师的架势，“会脸红心跳，身体发烫，想跟你贴一块儿……详情请你参考omega发情手册，再逼我说这些就杀了你。”
夏焰还是没忍住加了最后一句。
他抱着胳膊，虽然已经放弃抵抗，却还像个刺猬一样竖起防御。
夏焰每说一个字，许琮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狂跳一分。
砰——砰砰——
聒噪，吵闹，不安。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夏焰，夏焰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像在破罐子破摔地抱怨着什么。
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所有的声音都在他耳边模糊。
只汇聚成一句简单的——“抓住他”。
抓住夏焰。
他的脑海在对他传递着这个指示。
他的信息素也在贪婪地引诱他。
你看，你的omega对你也不是毫无感觉，他会对你脸红，对你心跳，他接受了你的临时标记。
他就应该属于你。
许琮的犬齿不易察觉地磨了一下，一双眼睛像捕猎前的狮子，甚至没有温情脉脉，而是势在必得的残忍。
但这只是短暂的一瞬。
在夏焰抬起头以前，他的眼睫眨了一下，他就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沉默内敛，温柔可靠。
即使他对全世界都漠不关心，他也是夏焰最能依赖的朋友。
许琮低声道：“你的生理课是全在睡觉吗，夏焰？”
“什么意思？”
夏焰迅速抬起了头，一脸困惑。
许琮站直了身体，不再让自己的阴影完全笼罩在夏焰身上，减低了一点压迫感。
他说：“你对我有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跟我有100%的契合度，生理构造上来说，我们对彼此的信息素就是会有强烈的反应，尤其是你刚分化，会比别人敏感得多。但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就像你会口渴，会疲惫一样，代表不了什么。”
他说得很严肃，一本正经，令人信服。
夏焰都听呆了，抱在胸前的手都慢慢放了下来。
“真的吗？”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本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跟许琮坦白的，也准备好了就地谢罪，可是许琮却给了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他的眼睛都亮了，又追问了一遍，“这很正常吗？我不是对你……”
他用手在自己和许琮之间比划了一下，还是不太好意思把那句话说出来。
而许琮镇定地对他点头。
“我们在学校里的生理课上不是学过吗？”许琮说，“alpha和omega就是会被信息素左右的生物，所以我们要学会控制信息素，不能成为信息素的奴隶，要摒弃它去思考。你现在只是还没有适应。因为你才刚刚成为omega。等你习惯了，你就不会对我有这么多反应了。”
许琮说得轻描淡写。
他很清楚地看见夏焰的脸越来越亮，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让他真想低头捧住夏焰的脸，落下一个亲吻。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温和，连带白檀信息素也变得无比柔和，缠绵，带着安抚的味道，极尽所能地去迷惑眼前的omega，让对方感觉舒适，安全。
他说：“说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有个omega在我面前陷入发情期，我也会被影响，可这只是出于一个alpha的普遍反应，吸引我的只是信息素而已。”
卧槽，对啊。
夏焰这下子彻底呆住了，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等他结束这个分化期，变成一个正常的omega，如果有Alpha陷入易感期，他也会受到影响，可那难道代表他对alpha见一个爱一个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没有想明白。
“我天……对啊，”夏焰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琮，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没想到，我还在这里自己乱想。”
他捶了许琮的肩膀一下。
“我太蠢了。”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却又如释重负地看着许琮笑起来。
“你不知道我这阵子有多煎熬，我觉都睡不好，本来白天活动量就大，晚上还失眠，我都瘦了三斤……”
夏焰想起这两天的惴惴不安，嘴角都抽抽了。
他这几天确实是焦躁不安，他对许琮有了反应这件事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如今这座山突然挪开了，他一下子都没缓过来。
现在突然说开了，他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身体都不由自主往下滑了一下，往前倒去，又被许琮接住。
这次，夏焰心安理得地倒在了许琮肩膀上。
“你有空自己一个人瞎想，还不如早点跟我说。”许琮接住了他，抚摸着夏焰的发梢，夏焰的信息素缭绕在他的鼻端，如果夏焰看见他正面的眼神，看见里面可怕的，alpha的占有欲，他就算再相信许琮，也打死都不会相信许琮的任何一个字。
可惜，夏焰看不见。
许琮轻声哄着他：“明明就是一件小事，被你搞得这么如临大敌。你是不是还想过不要我帮忙，自己继续吃药来度过分化期？”
“是。”
夏焰供认不讳：“我吓都被吓死了好吗，还不如吃药呢，吃药我还能自己控制一下。”
“但吃药对你身体不好，”许琮说，他抱着夏焰，脸庞低下去，靠着夏焰的侧脸，“不要担心，现在你对我的脸红，心跳，都只是对信息素的正常反应，等你分化结束，等你适应了omega的身份，适应了我的信息素，这些症状会消失的。你喜欢我的信息素，这没什么不好的，只要能让你舒服，我可以做任何事。”
夏焰听着都有点感动了。
看看，什么叫死党，这就是。
他就知道他跟许琮情比金坚，一个宿舍睡出来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好。”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他说，“我之前那是不知道才想吃药的，你既然解释了，那我还吃什么。”
他松了一口气，跟许琮吐槽：“谁想吃药啊，吃完老觉得头晕眼花的，精神不济，一点都没有你好用。”
许琮微微笑了下。
夏焰说得这样坦荡。
可他也从没有这么庆幸过，他的信息素恰好对夏焰有用。
既然解决了心腹大患，夏焰一下子活了过来，但现在毕竟也已经很晚了，他精神一松懈下来，立刻打起了哈欠。
“不行了，我困了。”夏焰眼尾都有泪花出来了。
他看了看许琮桌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很晚了，冲许琮摆摆手，“我扛不住了，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做信息素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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