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再没多说什么,都在手术室外等夏焰出来。
林启续灰头土脸地靠在叶昭扬肩上,今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刺激了。
他想起自己前几天的所谓占卜,什么血光之灾,什么影响所有人的变动,简直悲从中来。
他垂头丧气地跟叶昭扬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真是乌鸦嘴,看什么不好,给队长看出血光之灾。回去就跟我姥说,我学艺不精,不学了。”
叶昭扬简直无语。
但是看林启续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又有点心软,他叹了口气,也拍了拍林启续的脑袋。
“别瞎说,”他声音温和,“你这样往自己头上揽责任,别人先不论,队长肯定要发脾气的。”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夏焰的手术终于结束了,他被送到了病房里休息。
他虽然是局麻,但是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只是强撑着跟白榆他们说了几句话,趁着麻醉药效还没过,就头一歪,睡过去了。
许琮在病房里守了一晚上。
其他几个人因为伤势不严重,也没在医院占床位,都被赶回家了。
只有他从白榆那里抢到了陪床的名额。
他坐在这安静得连低语声都没有的医院里,看着夏焰熟睡着的苍白的脸,一夜都没睡。
许琮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个在病床上的人,他想去触碰夏焰,却又因为夏焰此刻的脸看上去太苍白,也太脆弱了,他迟迟不敢伸手。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他眼前都是黑的,但是在短暂的晕眩后,他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
浓烈的血腥味,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可却不是他的。
他一开始还没想到是夏焰,但在他从眼前一片漆黑的状态里恢复后,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只被钢管捅得血肉模糊的手,再沿着这只手往上,他看见了夏焰苍白的脸。
他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那种剧烈的冲击到现在还停留在他心里。
许琮想,他真是看不懂夏焰。
明明前几天还在与他吵得不可开交,因为他的擅自退出,一连几天都不愿意与他说话。
可现在却能在车祸发生的一刹那,奋不顾身的,把他护在身后。
他真是不明白夏焰在想什么。
他是谁啊。
值得夏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疯子……”
许琮将脸埋在夏焰完好的那只手掌心里,在这月沉入水的夜晚,轻声喃喃道。
恍惚间,他像是听见了夏焰的心跳,砰砰—砰—
。
第二天,夏焰的家里人就都赶过来了。
今天是除夕夜,本来应该是全家团圆的人日子。
结果现在团圆到医院来了。
虽然白榆及时通风报信,告诉他们夏焰没有生命危险,受伤的是右手,在动手部手术。
但是这来的路上,夏楚君依旧一言不发,抓着符彗的手一直却冰凉。
“伤了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这小子从小什么都要争第一,真的要是有什么问题,他得伤心死了。”夏楚君喃喃自语。
结果等他们到了病房里,夏焰已经顽强地在用一只手抓着勺子吃饭了。
虽然经历了昨晚的惊魂之夜,还动了几个小时的手术,但是他大概是生命力惊人,不仅能自己坐起来,还有心思挑剔医院的病号服丑。
他甚至在让许琮给自己拍照片。
“对,就这个角度,要拍得有脆弱感,但也不能太脆弱。”
夏焰在床上摆好姿势,时刻不忘记营业,微微抬起下巴,迎合着阳光,务必让光线落在脸上,让自己看上去有一点精神气。
看见自己家人进来了,他先是有点茫然,但随后就眼前一亮,还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嗨~”
“……………”
还敢嗨。
符长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你还敢嗨,你吓死你爹了知道吗,”符长风一脸严肃,眼睛却也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生怕哪里缺胳膊少腿,“你真是……平常不是挺活蹦乱跳,运动神经挺好,怎么这种时候就躲不开了。”
符长风只是无心之语。
许琮却背脊一僵,他抬起头,想跟符长风解释:“符叔叔,夏焰他是因为……”
但夏焰直接用完好的那只手掐了许琮一把。
夏焰“啧”了一声,打断了许琮的话:“爸你这话就很没科学依据了,这是我运动神经好能躲的吗,这是车祸好吗,我还能决定自己往哪边滚啊?”
他冲符长风翻翻白眼,又不满意地去跟另一个爹告状。
“爹你看他,”他抗议道,“我爸像话吗,他不关心我也就算了,他刚居然还打我脑袋。”
夏楚君也不满意,冷飕飕地瞥了符长风一眼,意思是出去再跟你算账。
虽然刚刚夏焰搔首弄姿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巨大冲击,但看到夏焰缠着绷带夹板的手,他还是难得温柔地坐在床边,对儿子嘘寒委暖。
连符彗都受不住弟弟这小可怜的样子,在给夏焰剥橘子。
许琮占据了夏焰的另一边位置,这边都是夏焰的家人,他也该自觉点让位。
但是他刚一动,却被夏焰给拽住了。
“跑哪儿去啊,”夏焰抬着头看他,一旦脱离开刚刚拍照的气氛,夏焰又回到了前几天不冷不热的样子,斜着眼看他,“坐着。我有点口渴,帮我把水杯递过来。”
许琮迟疑了几秒,还是重新坐了回去,帮夏焰把床头柜的水杯递过来,还贴心地放好了吸管。
夏焰一口咬住,眼睛却不去看许琮。
符长风和夏楚君看他们俩这个状态,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但是很快,他们又被夏焰的伤势转移了注意力。
夏焰还要再进行几次手术修复。
他被切到了手部的神经,虽然钢管没有捅个对穿,但已经有一部分进入到了手背,这只手以后肯定不如另一只灵活。
但是怎么也比他们预想过的最糟糕的情况好一点。
夏楚君摸了摸夏焰的脑袋,安慰道:“慢慢来,之后还能再治疗,总会好的。留点疤倒没什么,也不难看的。”
夏焰可不爱听这话,他这么完美一个人,留点疤都是美玉有瑕了,他心痛死了。
他偷偷摸摸冲他爹翻了个白眼。
啧。
这几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懂美貌在娱乐圈的重要性。
符长风他们一共在医院里陪了三天,真正意义上在医院把年过了。
叶昭扬那几个,则在白榆的劝说下各回各家了。
许琮本来也该去国外跟家人团聚的,但是他跟家里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家里沟通的,最后的结果是他也留在了医院。
这几天里,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夏焰。
虽然还是一贯的沉默寡言,但他就像夏焰请来的贴身护理,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夏焰的需求。
给夏焰剥水果,替夏焰擦脸,还帮夏焰剪指甲。
态度之温柔,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符长风都看不下去,要不是看儿子实在受伤有点可怜,他都该跳起来骂夏焰了。
但是话虽如此,这几天他们对夏焰也是百依百顺的。
麻药效果过去后,夏焰痛得脸都白了,只是他一贯喜欢强撑着不能丢面子,一脸的若无其事,还录了一段语音发在微博上去安抚粉丝。
夏楚君跟符长风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其实也心疼得要命。
可惜,年初四开始,他跟夏楚君就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了。
年初五,符彗跟厉颂安也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去了。
一家人鞭长莫及,只能把夏焰留给许琮跟经纪人照顾。
白榆家就在本地,所以这几天,他也经常会来医院看望,他出去送别夏焰的家人,指天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夏焰。
符长风他们也知道这完全不是白榆的责任,也纷纷表示了感谢。
而等白榆回到病房,只见夏焰正靠在许琮的肩上打瞌睡。
夏焰似睡非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那只包着绷带的手垂在被子上。
看见白榆进来,许琮还对白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白榆识趣地退到了一边,一直等到日暮西沉,许琮去帮夏焰拿订好的晚餐,他才又慢悠悠走进来。
看夏焰就剩一只好胳膊也在艰难地玩手机,他一屁股坐在了夏焰的床边,捅了捅夏焰的腰。
他笑话夏焰:“怎么,不跟许琮冷战了啊?看你这两天把许琮指使得团团转,前几天你们俩不还要死要活的吗,怎么,经过生死存亡,突然发现恋爱还是没有命重要了吗?”
夏焰白了白榆一眼。
“谁跟他冷战了,”夏焰打死不承认,“明明是他单方面孤立我。”
他咬着刚刚许琮准备的果切,咔嚓咔嚓的,像个兔子。
“再说了,我指使他两下怎么了,”夏焰冷着脸,“我好歹也是他半个救命恩人吧,这家伙马上就要跑出国休假去了,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回来,我出院之前让他伺候两天怎么了,不然我这罪不白遭了。”
夏焰撇撇嘴。
他现在一想起许琮那张休假申请,不高兴就全写在了脸上。
他这两天虽然任由许琮在眼前晃悠,也理直气壮接受许琮的照顾。
但有些裂缝,一旦产生就再难忽视,他对上许琮的脸,明明有千言万语,却都很难述之于口。
白榆心想,你也就这点出息。
遭了这么大的罪,居然也就琢磨让人伺候你两天。
他有点好笑,也从夏焰的果盘里抢了一个梨子,慢悠悠地咬着。
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房间门并没有关紧,还留了一条缝隙。
但他很快又把视线放回在夏焰身上。
夏焰再怎么精神抖擞,终究也是有点伤了元气,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衬托得瘦削的脸没什么血色。
白榆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这几天他们其实都不太愿意去提夏焰的手。
谁也不知道到底最后修复的结果,到底能恢复几分。
他问夏焰:“我说你啊,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都不怕的吗?虽然现在来看,还好你帮许琮挡了那一下,不然会出更大的问题。但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我一回头看见你的血都流在许琮的身上,吓得我心脏都要停了。如果那个钢管不是戳在你手上呢?如果当时车子再滑一下,钢管戳到了你的脖子,你的腰上呢,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吃水果?”
夏焰咔擦咔擦咬水果的动作停了一瞬。
确实,以当时那个钢管的深度,得亏是插在手上,但凡是别的地方,他可能都完了,现在没准在抢救呢。
他也清楚地记得钢管刺进来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
痛得他都说不清自己是磕晕的还是痛晕的。
但他还沉默片刻,还是说道:“那又怎样呢,就算知道可能出事的是我,我也不能对许琮见死不救吧。”
他对白榆笑了笑,叹了口气:“反正我俩总得有一个倒霉,那还是我来好了,谁让我是他队长呢,应该的。”
他是真的这样想。
虽然这王八蛋大逆不道,但是他还是舍不得这个人受伤。
白榆这下真是没话说了。
他心想你俩可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人家亲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得到这样呢。
他看着夏焰满不在乎的脸,还在盘子里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突然对夏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也出过一次事故。当时我们坐的公交车和别人追尾了,我旁边坐的就是我高中暗恋的女生。可是追尾的那一刻,我根本想不起她,只是因为害怕浑身冰凉,完全忘记了还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大事,大家还是平安的。”
他说完,静静地望着夏焰,希望夏焰能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一些启发。
结果夏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点没有get到他的意思。
“卧槽,你命挺硬啊,”夏焰上下打量他,“这么小众的事情你还能遇上两次,还都没事情,牛啊。但你这家伙是不是带什么buff啊,跟你在一起就容易翻车……”
“……”
白榆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听听,这像人话吗?
他就多余跟夏焰说这些。
白痴。
活该单身这么多年。
他把银色的叉子放在了一边,拍拍衣服,也不想在夏焰的病房里待了。
“走了,懒得跟你讲话,你等许琮来照顾你吧。”
他说完就要拔腿跑路。
夏焰在后面拽他:“别走啊……你怎么都不陪我聊天的,有你这么当经纪人的吗,唉你说我要是狭恩图报,让许琮别退团,他能答应吗……”
白榆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抽走了自己的衣角。
“我看悬。”
他丢下这句话,就推开了病房的房门,这房门本来就没关死,留了一道空隙。
而他推开门后,一点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房门外的许琮。
许琮手上拎着食盒,一看就不知道在房门外站了多久,一身纯黑色的搭配,轮廓分明的脸,明明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但是此刻却像一个沉郁的影子。
白榆对上了许琮的视线,微微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往门内偏了偏头。
“夏焰,救命之恩这种事情,一般后面跟着的都是以身相许,所以我劝你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滚。”
夏焰冲他背影扔了包软绵绵的抽纸。
白榆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路过的时候,还顺手拍了拍许琮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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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焰:虽然我记得他所有喜好,会千里迢迢去给他惊喜,接受他亲吻,还舍命救他……但我跟许琮就如假包换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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