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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道路通畅，很快车子就驶出市区，过了两个收费站之后，墨昀终于见到此行的目的地。
“老君山？”
霍玚把车放在停车场，熄火之前回头对其他三人道：“旅游区容易被守林人看到，正门肯定走不得，我们得另寻一条上山的路，另外我的调查申请没得到上面的批文，所以不能用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条件有限，大家尽量克服一下。”
开悟之后，五感较之前敏锐不少，墨昀点头表示没问题，哮天本就是仙人之身投下的一道影子，这点夜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只有文曲星听出问题，抓住正要下车的霍玚，“什么叫做没有拿到上面的批文？”
“古时候人间管局需辅佐人皇，现在虽然世道变了，但我们依旧需要配合相关部门处超自然事件，当年绯月被抓时，上面就已经对管局私通魔族的事十分不满，前段时间绯月出逃，人间管局损失惨重，信任感被进一步削弱，现在很多行动都需要层层审批，限制颇多。”
“没有批文你还敢带我们大摇大摆地上山找人？”
文曲星气急败坏，霍玚反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坚定。
“找到岑石的灵魂，说不定能引出魔族所在，如果能将他们重新封印，以后世间有没有人间管局都是一样的。”
“霍兄好觉悟啊。”
哮天难得赞叹人一句，却只得到文曲星一道满含威慑的视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抓着自己身上的玉佩打圈圈，“我发自肺腑敬佩霍兄，人家舍命陪君子，你还在这里纠结个没完。”
“少废话，下你的车。”
文曲星啐他一句，放开霍玚的手，又拽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拉到面前，“以后再有这种事，提前和我商量。”
霍玚顺势握住他的后颈亲上来，哮天无语望天，墨昀自觉闭眼，手摸着车门迅速下车。
夜间百鸟归巢，只余虫鸣兽啼。
霍玚当先翻过围栏，又伸开双臂等着接文曲星下来。墨昀在另一边费力地爬，一低头哮天穿过围栏，感受到他的视线，哮天嘴角一翘，一个响指打出来，文曲星和墨昀只觉脚下一空，文曲星还好，有霍玚接着，墨昀就有点惨，人落到了近旁的草丛里，这点高度虽然不至于受伤，但还怪疼的。
他双手撑地坐起来，把嘴里的草和泥呸出去，哮天伸手把他扶起来，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对不住，本来想整他来着，忘了通知你。”
墨昀弯身拍土，不想和他计较，“没事，下次还请星君手下留情。”
他说完忽觉眼前亮光一闪，下意识举手遮眼，哮天也被亮光闪到，没好气地冲文曲星嚷嚷。
“你有病啊，说好了不能点灯。”
文曲星把手机塞兜里，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墨昀的状况，然后才对哮天道：“我没点灯，只是把你欺负墨昀的罪证记下来，回去好找人告状。”
哮天心虚抽气，被噎到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文曲星拉着墨昀走到霍玚身边，三人走出好远一截哮天才跟上来。
“就会告状。”
文曲星丝毫不气，甚至还有点得意。
“那是，谁让你就喜欢递把柄给我。”
“切。”
哮天不想他，霍玚却在此时驻足，“我们能缩减的范围就只能到这一片山区，至于在哪座山的什么地方，还需要星君帮忙。”
“可有什么证物线索能让我看一下么？”
霍玚点头，从衣服内兜掏出一个透明塑胶袋，里面装着一撮灰色尘土。
“这是上次他出现时现场留下带着残魂气息的土壤，不知道这个……”
“够了。”
哮天从霍玚手里抢过袋子，打开一个小口后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随后抬头看着夜色掩盖下的重重山峰。
“绕过这座山，应该有一条水路，顺着水路走到源头处，岑石应该藏在那座山的峰顶上的废弃道观里。”
“就只闻那么一下子，居然能看得这么全面？”
墨昀对哮天的寻物能力叹为观止，文曲星把袋子抢回来塞霍玚手里，环着墨昀的肩膀依照哮天所说地路线向前走，边走还不忘刺哮天的痛处。
“毕竟是六界闻名的哮天犬，这几年他能力大不如前了，过去跟二郎神君那会儿，不用闻的，看一眼就能找到目标。”
背后忽然窜起一道凉气，墨昀抖了一下，拽文曲星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文曲星撇嘴，表情不屑，“有本事来打我啊？”
墨昀心想以他对哮天极其浅薄地了解，搞不好文曲星真的会挨打，果然，他念头刚转完，耳边便有一道风声窜过，墨昀回头就见霍玚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树枝的尖端离文曲星的脑袋就差几公分。
霍玚随手把树枝扔到一边，回头看了哮天一眼，但什么都没说。文曲星回头冲哮天做鬼脸，又抓起霍玚的手，摸着他的手心心疼地问，“伤到没有？”
“没事，你也别闹腾了，抓紧时间赶路。”
霍玚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人往前走。
虽然在夜里能够视物，但山路走起来毕竟不比平地，四人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哮天所说地水路源头处，好在这座山并不高，抬头甚至能望到那座道观的房檐一角。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霍玚把背包卸下，从里面掏出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分给文曲星和墨昀，递到哮天面前时他抬手摇头，“我不用，不过……”
哮天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鼻翼轻轻扇动，像是嗅闻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这里有点奇怪。”
文曲星刚咬下一口压缩饼干，听哮天这么说不由抬头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奇怪动静后又看向霍玚。
“这里有东西吗，不是挺干净的么？”
霍玚没说话，但拧瓶盖的动作顿住，等着哮天说出心中所想。
“是干净，但荒山野地，太干净了反而有异。”
“哈，你是不是太久没下来了，对凡间了解不够，己丑年之后精怪数量不及往日十一，殡葬方式改变，孤魂野鬼也少了，这里干净也是正常。”
文曲星以为哮天表情如此严肃，是发现了什么被他们忽略掉的严重情况，但听完哮天总结，他觉得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哮天对现在的凡世掌握程度确实不高，被文曲星怼了脸上难得没有显示出不悦之色。墨昀从前在妖籍管处工作百余年，对山精妖族倒还有些了解，文曲星说完他也补充道：“精怪妖族都有固定的聚居区域，跨区域活动需要向妖籍管处报备，未经报备属于违规，会被消减功德或扣除福利。”
霍玚一直没说话，察觉到哮天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后才开口，“现状虽然如此，但一会儿还是多注意些，会来找岑石的也许也不只有我们。”
“说的也是，绯月和那个假冒的南天帝君是一伙的，他们肯定不希望我们找到岑石，既然这样还等什么，赶紧上去吧。”
文曲星起身收拾东西，哮天按住他的手。
“不急，我先上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哮天没有肉身，行动也不受体力所限，一步迈出瞬间便没了影。墨昀抬头望着中天残月，一时也有些不安。
霍玚掏出纸巾替文曲星擦去嘴角的饼干碎屑，转眼看到墨昀，便绕过文曲星来到他身边。
“别怕，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这种熟悉的被关爱照顾的语气让墨昀心头暖融，不由会心一笑。
“霍叔，我也不是…小孩子，不用特意照顾我的情绪的。”
霍玚微怔了一瞬，随即笑开来，“习惯了，总觉得你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文曲星把背包好，挂在单侧肩膀上，走过来时不忘抱怨哮天磨蹭，墨昀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试探着开口。
“所以，你们这是……”
霍玚握住文曲星的手，文曲星倒也不扭捏，把两人交握的手向上提，冲墨昀咧嘴一笑。
“很配吧？”
墨昀点头，“那当然，就是比我预期的晚了一点。”
文曲星大方认爱，霍玚脸上反而蕴上一抹淡淡的红。
“我不知你们那里一对男子相恋是怎么样的，但现下我们的关系也许没办法得到法律承认，等这次的事情处完了，我想和你文叔简单的办个仪式，到时候希望你能来做我们的见证人。”
“不是，你求婚了吗就见证人？”
文曲星揪住霍玚的耳朵，嘴里嫌弃但看表情应该是开心的。墨昀抿唇憋笑，默默退开给两人留出空间讨论求婚事宜。
哮天没有走很久，毕竟他回来时，文霍二人还没讨论出如何求婚才能让对方满意。但他的回归让方才旖旎的氛围瞬间散去，文曲星的笑还留在眼底，见到哮天语气都比方才客气。
“怎么样？”
“挺正常的，不过这山也是奇怪，叫老君山，结果那坡道观里供的居然是南极长生大帝。”
南极长生大帝这几个字在现下听来多少有些惹人遐想，但终归有哮天的话在前，几人并未犹豫，收好东西便动身上山。
又过了近五十分钟，几人终于来到道观门前。
这里确实废弃许久，褐色的木门底部爬满青苔，朱红的墙面也已近斑驳，门廊两侧护法神像早已看不清五官，蛛网肆意挂在墙角房梁，地上灰尘卷着落叶，一看便知人迹罕至。
哮天随手挥落一片挡在自己面前的蛛网，回头看着霍玚道：“他的魂魄应该就在这里，但这里都是他的气息，魂魄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还真闻不到。”
“能确定地方就好办了。”
霍玚摘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朱砂香炉，又取了三炷香点好插进炉中。青烟上升，冲着正殿神像的方向飘袅而去。
“指魂香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起效，应该就在神像附近，我们过去看看。”
哮天点头，四人走进正殿，南极长生大帝身上金漆虽已斑驳，但塑像雕刻精巧，眉目之间威势尚存。
霍玚以外其余三人毕竟是天庭公职人员，见了长生大帝的造像多少有些不自在，文曲星抱拳冲塑像拜了一下，“帝君，今日到此寻魂多有得罪，虽然不知道您人现在何处，但若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哮天和墨昀听后亦是垂首抱拳，招呼打过，心那道坎也就算过了。这里四下无人，文曲星便也不再担心被护林员发现，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循着青烟的方向绕到长生大帝塑像背后。
地面砖石碎到没有整块，文曲星蹲下身伸手在地上叩了几下，回音坚实不像是中空之相。墨昀也打开手电，光柱所映之处灰尘萦绕，飞蛾趋光，扑扇着翅膀冲墨昀而来，他挥手想要赶走恼人的昆虫，但动作太大，竟把手机拍到了地上，手机撞到碎石，弹了两下，光柱便投到了神像背后，墨昀追着手机正要捡，忽然听到霍玚的声音。
“找到了。”
墨昀回头，手电光映到的地方贴着一张符纸，寻魂香萦绕在符纸周围，向他们示意想找的东西就在此处。
霍玚两步跳上供台，打开手电仔细查看符文，飞蛾再次寻光而来，翅膀不停拍动，霍玚挥手一赶，它们正撞上符纸，霍玚正想说什么，符纸居然就这样被两只飞蛾撞落，没等掉在地上便化作纸灰。两只飞蛾碰到符纸，瞬间即死。
霍玚跳下供台，文曲星上前拦住他的腰，哮天和墨昀也走上前和他们并排站在一起。众人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喀拉声响，手电再照上去就见神像全身都布满裂纹。
“后退！”
哮天拉住墨昀的胳膊向后急退两步，霍玚和文曲星也向后退去，但神像碎裂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残片掉落，文曲星躲避不及，被霍玚护在怀里向旁边滚去。
尘土遮蔽视线，墨昀被呛得一边咳嗽一边用手电照着找人，霍玚的颈侧被碎片擦破，文曲星伸手想要查看伤势，却被霍玚握住。
“我没事，先起来吧。”
霍玚手撑着地首先站起身，又把文曲星拉起来。哮天和墨昀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墨昀见两人挂彩不免担心，文曲星摇头道无事。
“天…天狼星君？”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墨昀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但哮天耳朵动了一下，扭头冲着神像废墟走去。
“谁？岑石？”
“您居然认得我。”
这次声音清晰许多，墨昀循声望去，但四周依旧漆黑一片，没有岑石的影子。哮天扭头指着墨昀的手机，“把灯关掉。”
其余三人依言照做，神像碎裂时屋顶不堪震颤，也跟着落下一片，此时月光正从瓦片漏洞出投下，墨昀这才看清月光下的残魂。
和上次只有一个人形轮廓不同，这缕残魂衣着五官都能看得清晰，他冲哮天拱手一拜，嘴角微微盈起一抹笑，却因光照的关系显得有些扭曲。
“这么多年，我终于将星君盼来了。”
哮天挑眉，“你一直都在等我？”
岑石摇头，“等天上的人，谁都好。”
他说完又似看到了墨昀，眼睛瞪圆几秒又舒出一口气，叹道：“上次也是你，你有朱雀之血，是你把星君带来的？”
墨昀摇头，文曲星没有耐心和他唠家常，直接切入正题。
“你说帝君被困是什么意思？”
听到帝君，岑石表情变得阴鸷，他握紧双手含恨道：“是洛长卿！他不满天庭苛待修炼飞升之人，便和魔族勾结在一起，将帝君骗下凡间囚在一处阵法当中，现在的南极长生大帝就是那魔族假扮！”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文曲星问。
岑石点头，一着急眼里便落下两道血泪。
“我身上有帝君亲自写下的血书。”
他手伸入胸口，将自己的心脏掏出，虽然魂魄无血，但见到依旧在跳动的心房依旧让人觉得后脊生寒。墨昀吞咽口水，努力压住胃里不适的感觉。
“信就在这颗心中，帝君费尽心力助我逃出阵外，但我没有能力，找不到天上的人，只能在原地苦等，还好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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