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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临仙阁也不同往日，不再是小桥流水，反化作一架画舫漂泊于星河之上，墨昀站在甲板处，听得船舱中传来悦耳琴音，不由好奇掀了帘子去望。
南天星一席银珠长衫坐于蒲团之上，纤长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音空灵，似有仙术般让墨昀的心绪平复不少。见他走进，南天星停下指上动作，一挥手古琴便化作茶台，他伸手比了下自己对面的蒲团，墨昀走过去坐下，看着窗外星河灿烂，开口问道：“你充会员啦，这个场景我看还得是太白金星级别才能解锁。”
画舫抚琴本来风雅，墨昀的话讲来多少有些煞风景，南天星正在清洗茶盏的手一顿，隔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墨昀自知失言，但也无意解释，两人对坐安静品茶，南天星轻轻吹散盏中热气，抬头看他。
“今日心情不佳？”
一句话问得墨昀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但他也知道南天星作为一位好心肠的境中友人，不应该承受他的负面情绪，只苦笑了一下并没开口。
“方便同我讲讲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忧？”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看向他的眼睛又带着关心。墨昀没绷住，开口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因是缘来境中，他将自己的身份和具体事情换了说法，说到最后人趴在茶台上，难过得抬不起头。
南天星听完眉头轻蹙，问了同荧惑一样的问题。
“你似乎没有问过你的这位长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出自他手。”
墨昀不语，默默把头转向另一边，南天星并不执着于他的回应，只招手唤来云朵飘入壶中煮水，又拿起蒲扇轻轻扇动红泥火炉，然后才再次开口。
“你言语间对这位长辈多有肯定，既然如此，又为何笃定是她莽撞不顾你的想法感受，与其自己难受，不如大方将自己的疑惑道出，即便她地位崇高，但如果是真心待你也不会想看到你如此难过。”
墨昀将脸埋在臂膀当中，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觉得没人在乎我的感受，并没有否定她的好意，但因为对象是她，我连表达不满的权利都没有。”
南天星的手轻轻盖在墨昀脑后，手掌的温度透过发丝到达皮表，墨昀怔住，热意顺着血液流到胸口，一颗心不知是被暖意烘得膨胀，跳得过分欢快，耳鼓都被暖流吹得鼓胀起来。
“并非无人在意。”
眼眶忽然也热了起来，墨昀用手背抵着眼皮，不想让湿意渗出。南天星收回手，让画舫掉头，接着叹道：“越亲密的关系越容易忽略边界，你觉得无人解又何尝不是觉得只要是亲人就一定会解你，人心即是如此，你不说便无人真正懂你。”
……
从临仙阁出来，墨昀的心情好转很多，情绪下头之后，智便重新占领高地，在横幅这件事上，他确实太过莽撞，一味地顺从自己的主观，忽略了太多细节，陵光如果真的安排横幅，至少荧惑和穷奇都该知道，昨日他们二人得知此事的反应都很意外，如此看来这件事还真如荧惑所说，是他误会了陵光。
缘来境被他收入袖中，墨昀再次站在厅堂之中，原先摆了满桌的礼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最开始流行于十字国属地的白色裱花蛋糕。
蛋糕表面用浆果酱写着“预祝墨昀考试成功”，旁边还放着一张印有松柏的贺卡。墨昀拿起贺卡打开便看到上面娟秀又不失凌厉的字体——
“我不知寻常人家如何为孩子庆祝此事，但听说你们年轻人之间现在流行送这种糕点表达祝福，祝我们昀昀旗开得胜，顺利进入姻缘司。”
墨昀看到下面陵光的签名，心里酸软又愧疚，正在此时柳宿女士和昴宿同志推门进来，三人目光相触，墨昀眼圈一红，小声冲二人道：“对不起。”
天下父母都不愿见到孩子伤心，柳宿和昴宿一边一个将墨昀抱在怀里，柳宿女士拍着墨昀的后背，轻声安慰。
“是我们一直忙着工作，没有认真考虑你的处境，你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昴宿同志也道：“考试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问过你累不累，还让你因为我们的身份遭人闲言，这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失，爸爸很抱歉。”
多年的委屈被父母解，墨昀的喉头堵得厉害，他摇头想说自己并非想要二位道歉，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柳宿回头冲门边招手，墨昀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陵光和荧惑也走了进来，荧惑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被陵光推了一把才走过来，磨叽了一会儿才开口。
“刚才是我太过冲动，口不择言，就看在我这个舅舅看你长大的面子上原谅我一回可好啊？”
想到刚才他决然离去的样子，墨昀一吸鼻子，这下真的哭出了声。
除了孩童期，墨昀很少哭，一家人抱在一起，仔细安慰了半晌他才终于缓过来。众人一起享用了蛋糕，陵光打从进门脸上便带着小心，直到看墨昀真的露了笑脸才终于开口。
“缘来境的事情我刚听荧惑说明白，我已经叫人去处了，但是考场外的横幅并非我的手笔，说来惭愧，我对下界现在的祝仪知之甚少，即便是想为你庆祝也想不到用这样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是谁搞了这么一出我会叫人查清楚的。”
说起此事墨昀也很惭愧，自己误会了陵光不说，还要对方来向自己解释。
“是我太过主观武断，希望上神原谅我的不敬。”
他老实地向陵光道歉，陵光微笑摇头。
“你没有不敬，倒是有一件事我应该解释给你听。”
墨昀好奇抬眼，陵光坐正身体，目光向远，似是顺着回忆落入虚空。
“当年我因为一些事情受了重伤，感受到体力不支即将陷入休眠之前将自己的记忆化作三枚灵珠留在了朱雀宫，你母亲当时为了保护这三枚灵珠便将它们存于体内，她当时正怀着你，我也不知这是天道安排还是机缘巧合，这三枚灵珠当中的两枚正在你体内。”
陵光说到这里墨昀身子一颤，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扭头看向柳宿女士，柳宿女士握上他的手，声音略带沙哑：“是我疏忽大意，灵珠在你体内不会伤你，只是过了六千年它们和你的魂魄相连，取出还要等些时日。”
一下子知道自己体内存着陵光的记忆，墨昀不知该作何反应，脑子完全被这个消息炸懵了，陵光看他状态还好，接着说道：“我醒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它们应该就在那两枚灵珠当中，但我担心这两枚灵珠里带着不能让他人知晓的信息，现在天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担心有人察觉到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从而对你不利，所以对你的工作生活便过分关注了些，原本我想着这些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没想到会造成你的困扰，希望你原谅我的任性。”
同样的说辞前段时间墨昀听过一次，但灵珠之事还是给了他不小的震撼，脑中忽然闪过一片青影，墨昀张口根本不及反应。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去东方天？”
第26章 面试不用让人尴尬谢谢
东方天这三个字的敏感程度一如既往，墨昀看着其余四人各异的表情，惯性反思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但转念又觉得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可能再难得到答案。于是便坐直身体，用期待的目光环顾着面前的家人们。
荧惑和柳宿同时张口，却被陵光拦下。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
陵光冲墨昀笑笑，笑意里杂糅的苦涩让墨昀心底莫名发酸。
“我和青龙上神之间…”
陵光似是陷入回忆，语气渐低，垂首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隔了一会儿才继续给出墨昀等待的答案。
“多年前我任性不懂事得罪了他，连带着朱雀宫跟着受累，同青龙宫关系紧张。这次醒后我要处的事情太多，不想也不能和东方天再生龃龉，因为灵珠的缘故，你体内有我的气息，若是到了东方天有人因此生事，不仅你的安全没法保障，扯出旧事影响两方天的关系更加麻烦，我知道这对你来讲并不公平，所以我会尽快找到方法将你体内的灵珠取出，也会找机会同对方缓和一二，到时你便不用顾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语罢陵光抬头，慈爱又抱歉地看过来，墨昀抿着嘴，想到当时课业当中对于四神关系的描述。
传说四位神祗在四处征战的过程中配合默契亲密无间，是关系十分要好的战友和家人，多年战友兄妹反目，现在甚至连进入对方的属地都要有所顾忌。也许比起自己因疑惑产生的怨愤，陵光的内心更加煎熬。
不过……
墨昀想到青衣仙君，再联想到刚才陵光说自己任性，该不会是陵光身为神祗动了凡心，喜欢上了青衣仙君但被对方拒绝却不放弃，这件事被青龙上神知道后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如此伤害自己，企图棒打鸳鸯但最后却搞得自己和陵光不欢而散吧？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靠谱，看向陵光的眼神也带上了同情。神明之爱确实沉重，没有几个人敢轻易承接，但如果青龙上神看不过去插手她的感情的话，那其他二神呢？
“这件事我明白了，以后我如非必要不会轻易踏足东方天，这次如果考试通过的话，我可能会去北方天就职，去执明上神的属地可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先问清楚了也好做个心准备，墨昀小心的注意着陵光的表情，开口问道。
说到玄武上神执明，陵光面色轻松很多，她笑着摇头。
“北方天你无需担心，我和老乌龟的关系十分要好。”
第二日缘来境中和墨昀有关的消息便消失不见，墨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问荧惑是不是陵光找人将他的信息抹去了，说到这个荧惑也难得一头雾水。
“还没等朱雀宫出手缘来境的热榜就换了一波，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天权宫那边直接授意改的，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但天权宫负责这次遴选考题，将热度抹掉大概也是担心舆论会影响到考试本身的公平性，总之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一桩，四方天这么大的地界，仙人又不知凡几，每日都有新热点，过几个月也就没人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了。”
墨昀点头，但更加好奇这次的横幅到底是谁搞出来的，荧惑耸肩。
“这件事说起来就更加奇妙，能问的我都问过了，就连当天考场当值的天兵都没放过，没有一点收获，那横幅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天权宫那边倒是派了个人过来回话，说文曲星君最近身体不适，待他康复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荧惑说完放下手中的天庭日报。
“你也不要被这次的事影响，该准备面试就好好准备，以后日子还长，不能打倒你的只会让你更强。”
他说着握拳抬起手臂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墨昀看着他上臂隆起的肌肉线条，感叹到底是武将的底子，这么多年不打仗本钱也没亏一点。
……
遴选笔试成绩发布之后墨昀看着自己的分数松了口气，笔试通过接下来就要准备面试的考题，南天星和他说过自己不善面试，墨昀也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但想着向他表示感谢，墨昀还是发出邀请让对方到临仙阁一聚。
临仙阁的场景再次变换，两人坐于高台楼阁之上，仰头便可看到在银霜素裹之下的广寒宫，俯首能将凡间昔日宫廷尽收眼底。
“你解锁的场景还挺多的。”
墨昀坐在南天星对面，新奇地看着被纤云环绕的月上丹桂，南天星不置可否，一边烹茶一边问道：“过了？”
“过了！多谢仙君相助，这次成绩超乎我的预期，今日冒然约你前来也是想要好好感…唔……”
南天星似是不愿听他客套，广袖一挥一颗茶点自盘中悬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转便冲向墨昀唇齿之间，墨昀嘴被堵住，瞪着眼睛望向南天星。
“这些客气话不必着急说，自今日起便开始准备面试相关的课题，一会儿你先休息一下，过后我会把资料给你，看完之后再来实景演练。”
明明他说过面试要靠墨昀自己努力，听现在这个意思……
墨昀连忙咽下糕点：“你不是说你不擅长面试吗？”
“不擅长不代表不会，可以一起学习。”
南天星说着递过一方手帕，墨昀懵逼的接过来，南天星看他没有动作，指着自己的嘴角。
“这儿有糕点渣子，擦擦。”
墨昀老脸一红，连忙用手帕将唇周仔细抹擦了一下，惊喜地看着南天星。
“这么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复习了？”
“嗯。”
司命从临仙阁出来就看到坐在自己办公室不知等了多久的文曲星君，见他出来这人又开始哼哼，指着自己不能弯曲打着石膏的右腿委屈得五官皱成一团。
“为了小种子你至于吗？”
石膏上还沾着各色花瓣，想来是这个人在神农医院又惹得医护仙子怜爱，司命唇角微微勾起，眼神也从花里胡哨的石膏上移开。
“这不是你自己摔的，怎么也能怨到我的头上？”
“谁让你当时表情像要杀人，我不跑路等着被你揍嘛？”
文曲星君拍着膝头，越想越冤枉。
“我也不知道人家上神真没有这个意思，今日斗姆元君还把我叫去，说我读书读傻了，七个心眼子没有一个有用，我已经很难受了，她还雪上加霜。”
对于养母的评价司命不能同意更多，对文曲星君更是半点同情都欠奉。
“本来答应上神只辅导他笔试即可，现在拖你的福，面试也要帮忙。”
文曲星君默默把眼神转开，小声比比：“我看你辅导得不是挺开心的么。”
回应他的是司命一记冷冷的眼刀，文曲星君腿还没好，为了健康着想再不敢多一句嘴。
有南天星从旁辅助，墨昀在正式面试时也从容很多，前面几个问题顺利通顺地回答完毕之后，最后一题考官直接踩中了他的痛点。
“最后一题我们轻松一点，你既然选择进入姻缘司，管姻缘情感，我倒是想请你说一下自己过往的感情经历，哦，概括总结一下就好，我们也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六千年母胎单身的墨昀：……
准备再怎么充分也防不住考官临时发挥，墨昀面上保持微笑，心里想着怎么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答考官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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