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天就该穿秋裤
荧惑过来做客也有好处——
不能永远都只有墨昀被中年夫妻肉麻二人组秀一脸，看荧惑一脸被狗粮喂饱的样子，墨昀被忽悠一路的不快立刻就缓解了大半，甚至还有些想笑。晚饭后他照例去烹茶，却在端着茶具出来时难得看到荧惑一脸严肃地和他父母说话。
“最近南九天频现异象，昨日南极长生大帝叫我过去，照他估摸着，陵光上神回归神位怕就在此后不久了，柳宿。”
柳宿女士闻言激动得差点将手中蒲扇扔出去，连声音都在颤。
“此话当真？”
荧惑一手支着脑袋，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玉露酒，抬眼看向对面二人。
“我从不拿陵光开玩笑。”
柳宿女士抓住墨昀爹的手，眼眶瞬间转红。
“我们七宿盼了上神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天了。”
墨昀爹面带笑意地搂过柳宿女士，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只是眼里多少有些忧虑。
“陵光上神回归神位对六界八荒都是极大的好事，只是上神回归本位之后，那我们昀昀……”
话正说到关键处荧惑抬眼看到了端着茶具站在角落的墨昀，被发现偷听大人讲话墨昀也多少有点尴尬，只能乖巧地走过为他们斟茶递水。柳宿女士表情稍显不自然，再不提陵光上神的事，只转身找了个让墨昀出门去买玉露酒的由将他支开。
这么草率的由也就是柳宿女士太过激动才想得出来，不过墨昀知道他们说的这些事毕竟涉及九重天上神，兹事体大听了也未必是幸事，于是便牵着柳宿女士的麒麟出门买酒。
南方天五行属火，四季都是炎炎夏日，此时明月当空，却无夜间寒凉。银河边的菩提树上传来阵阵蝉鸣，茶花芬芳馥郁，似是要把整个南天都浸透了才罢休。墨昀拎着酒懒懒地坐在麒麟背上，权衡着是立刻回家，还是稳妥一点等他们彻底唠明白了再回去。
想了想还是觉得做自己的事要紧，墨昀将麒麟牵到树下，拘了一捧萤火用丝巾罩着，靠着树干翻开天庭直考教程读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埋头苦读被麒麟的躁动不安打断。麒麟乃瑞兽，性情温和安静乖顺，很少有闹腾的时候。但此时它不停上下晃动脑袋，前蹄也在地上刨来刨去，见墨昀抬头立刻发出焦虑的低啸，鼻子不住喷气。
麒麟状态有异，墨昀立刻起身走到它身边查看，还未等他解开缰绳，就听到远处不知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所到之处地面剧烈震颤。麒麟顿时更加狂躁，见墨昀还在发呆，它索性用力扯断缰绳用嘴叼住他的胳膊将人甩上后背，四蹄一蹬立刻开跑。
墨昀被甩得眼冒金星莫名其妙，才将将稳住身形就见四周狂风大作，可怖的嘶吼一声更胜一声，再怎么懵逼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危险将近，墨昀抓起断掉的缰绳驾着麒麟在风中狂奔。只是天不遂人愿，没跑两步他们一人一骑就被新一轮的狂风迎面扇飞了出去，麒麟顿时鬃毛炸起，发出愤怒的嘶鸣。墨昀拍着它的后颈试图安慰，抬头却见一个巨大的黑红火团朝着他们的方向电光一般冲了过来。墨昀喉头滚动，心道不好，用力拍了一下麒麟屁股。
“大黑，走，快走！”
又是一阵妖风刮来，墨昀将灵宝伞召出才勉强挡住了些风势。随着那火团越来越近，墨昀这才看清它的具体样貌，火红翅膀上炽焰烈烈燃烧，翅膀下的身子形似猛虎。墨昀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嘴巴大张，用手指了它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发出了声音。
“穷…穷奇啊！！！”
穷奇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与四大神兽仁和慈爱相反，一句话形容就是黑暗和邪恶的代名词。关键是教科书里讲过这四大凶兽分别被镇压在四方天地间，就是怕它们重聚之后一起霍霍六界众生。照说这个东西就算活着也应该是化石级别的，却好死不死被他倒霉目击。
“知道它是什么还不快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墨昀顶着狂风艰难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挑俊逸的帅哥，美男手执判官笔，幽黑的长发被松散地绑在脑后，伴着朱红长衫被妖风吹得烈烈飞扬，黑色长靴紧紧贴合着他的小腿线条让他腰细腿长的优点更加突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
美男好像没穿裤子，即便是知道如此严肃危急的场合关注这个实在不应该，但墨昀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咬紧的唇缝间漏出了一声笑。
“我的秋裤是裸色的。”
美男警惕地盯着穷奇，在这种危急时刻不忘开口解释。墨昀捂嘴用力点头，但可能是平常的专业训练还是不够专业，忍不住就只能用咳嗽掩盖笑声，于是咳嗽声越来越响亮，间或伴随一声掩盖不成功的哈哈。
“怎么？”
美男微微侧首，剑眉微微上挑，却也不知是为了穷奇，还是为墨韵快要憋到佝偻的身形。
“没，我解，毕竟…毕竟咳咳咳…南天比较热，穿秋裤咳咳哈哈…也是应…应该的。”
墨昀被触发了笑穴一般，一句完整话都说不连利。美男却也无心去和他计较，只回过头去继续观察穷奇的状况。偏巧此时那穷奇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落在银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带着烈焰的翅膀懒散地扇了两下收回背后，它舔舔爪子，直接趴在了身下的石头上。
“趁现在快走。”
美男瞥了墨昀一眼，压低了声音。墨昀对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有较为清晰的认知，没一点纠结，抬手抱拳聊表谢意后驾着大黑脚底抹油迅速开溜。离开一段之后他忽然觉得美男眼熟，但又想不出哪里见过，大黑经过这么一场惊吓根本顾不上管主人正在想什么，四只蹄子生生倒腾出了风火轮的架势。
麒麟狂奔动静不小，那穷奇坐起身子，湿润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转瞬间双眼便鲜红似血，墨昀只来得及看到它又复挥起翅膀，再一定睛它已悬停于自己头顶上方。反应是来不及反应的，墨昀只觉得肩膀忽然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就被穷奇从大黑背扯下来带到了半空之中。
巨爪尖利，刺入皮肉，却巧妙地避开了骨头。大黑见主人被抓，立刻调转身形冲了上来，只是它与穷奇之间差了一个饕餮的身量，墨昀担心自家这头傻麒麟受伤，伸手要将它赶走，谁料这时眼前银光一闪，穷奇捏着他的两个指甲被齐齐削断，他立刻撑起灵宝伞，这才安稳落地。
穷奇被削指甲自然怒不可遏，只这怒火没冲着削它的人去，反倒冲着墨昀来了。墨昀心里苦，但他哭不出。只能一边撑起仙障保护自己，一边咬牙切齿在心中骂街。不到千年的修为在上古凶兽面前根本不够看，穷奇第三爪拍下来的时候本就薄如蝉翼的仙障在巨大的掌风之下生出了裂痕。
眼看仙障撑不住，墨昀也不生抗，索性将罩子收了运气飞到半空，本以为能够躲它一躲，可却忽略了上古凶兽的速度和反应都是一等一的。灵宝伞被它一爪子拍碎之后墨昀避无可避，只能在心中祈祷漫天神佛能保他狗命。
眼前红影一闪而过，穷奇的利爪硬是被美男挡了下来。大黑这个时候才敢跑过来，大嘴叼着主人的衣角就要拽人跑路，两次得人援手，看着美男额间汗珠，墨昀想着放他一人御敌多少显得自己有些不仗义，一时僵在原地陷入两难。
“你先走，不用管我。”
美男说完这句话臂膀用力生生将那穷奇掀了一个跟头，穷奇连连受挫被刺激得狂性大发，仰天怒吼之后疯狂振翅，翅膀上的火焰卷着疾风瞬间便将街道两侧的事物尽数罩在了火海之中。罡风猎猎，墨昀一个不稳被吹了出去，美男上前反手将他带进怀里，两人顺着狂风撞在山壁之上。即便身后有美男作为肉垫，但墨昀修为有限又损耗过多，重创带来的冲击还是让五脏六腑剧痛不止。喉头一甜，他憋不住捂嘴咳嗽，鲜血顿时溅了满手。美男见状欲为他渡气疗伤，却不小心碰触到他的血液，脸色刹那间惨白无比。
“你是朱雀？”
光是吐血已经让墨昀心慌意乱想要哭着找妈了，美男这么问他根本没仔细听。
“哈？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儿？”
穷奇恰在此时追了上来，美男顾不上重复一遍，直接将墨昀放在于崖壁横生的松木粗枝上。
“好好待着，别怕。”
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忽逢大难能得一人如此安慰，他慌乱的心跳还是被安抚得平顺不少。
“英雄你也要注意安全！”
看着美男要再战穷奇，墨昀冲着他的背影挥手。美男没回头，也不知听没听到，墨昀只能看着空中朱红身影和烈焰火球来来回回，大黑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将他带到更远处的山顶上，他看着依旧处在恶斗当中的一人一兽，这才想到青鸟传音。
【作者有话说】
注意，这个美男是正攻
第5章 上神出关小仙遭殃
荧惑带着天兵天将赶到时，穷奇已经被红衣美男一顿收拾踹下了银河，现在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墨昀趴在大黑背上，身上还披着美男的红衣，昏昏沉沉地任他牵着麒麟。
见到荧惑，墨昀这一晚上因穷奇带来的各种复杂情绪终于崩溃，一开口差点哭出来。
“你不是说有了那个虫子你知道我在哪儿嘛，怎么才来？”
“穷奇所经一片火海，七重天到九重天的路都在戒严，我现在能到还是托了杨戬的关系，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隔着美男的衣服，荧惑看不出墨昀伤势如何，正准备掀开衣服查看的时候一旁静立许久的美男开了口。
“他肩上有伤，火毒入体不能见风。”
荧惑这才注意到墨昀身旁有人，两人目光相触眼中皆有嫌恶，只是当着墨昀的面不好发作。大黑见到荧惑也是激动异常，鼻子顶着他的手掌“呜呜”了半天，极像是在同他告状。荧惑挠挠大黑下巴，又看了一眼墨昀肩上残余青蓝色灵光，冲着美男拱手道，“多谢星君搭救。”
未等红衣美男说话，他又轻轻拍了下墨昀的脑袋。
“快说谢谢星君。”
只顾着自己难受，确实忘了同恩人道谢，此时得荧惑提醒，墨昀这才强忍着疼直起身子向对方行礼。
“墨昀多谢星君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
美男面色清冷，目光在墨昀袖口血渍处转了一下，便重新放回荧惑身上。荧惑看墨昀意识还清晰，似乎安心不少，竟还有余兴上下打量了一下美男。
“星君这身打扮倒甚是别致。”
“你说我的秋裤？”
美男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衣着被过分关注，但墨昀看到周围的诸位天兵大哥在听到后，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抽搐。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墨昀不想气氛如此尴尬，试图为恩公缓解一二，但受伤之后他脑子不太好使。
“我觉得这条秋裤挺好看的，显腿长。”
天兵大哥们默默地将头扭开，肩膀微弱地抖。荧惑抹了一把脸，顺便把嘴边的笑抹去，低头看着墨昀。
“你是真会说话。”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墨昀脚趾扣着鞋子，在心里疯狂合计着如何找补，美男倒是神色如常，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墨昀的书便从远处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掌心。他低头看着被烈火舔去一角的书籍封面，冲着墨昀递了过去。
“要参加天庭直考？”
墨昀接过书，担心说错话只敢点头。美男没再说什么，转身交代了天兵大哥几句便驾着祥云飞走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墨昀把书抱在胸口，看着美男决然离去的身影，不安地看向荧惑。
“说不好。”
荧惑耸肩，牵着大黑带着墨昀向人群外走。墨昀把脸埋在大黑后颈，过了许久才终于从说错话的尴尬当中缓了过来。
“我爸妈呢？”
年纪放在这里，当着天兵和美男的面受伤哭着找爸妈总归有点没面子，现在只剩他和荧惑两个人，墨昀开始好奇爸妈去哪儿了。
“穷奇惹了大祸，你爸妈要回白虎宫和朱雀宫忙应急管办法，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之后也得赶回朱雀宫去善后。”
荧惑回身替他拉好衣服，目光里带着几分抱歉。听到父母不在，墨昀心里也挺失落，不过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他倒也不意外。只是想到刚才荧惑对恩人的态度，他又有些好奇。
“舅舅你刚才叫救我的恩人星君，他是哪宫的星君啊？”
“这个嘛…”
荧惑瞥了一眼他抱在怀里的教科书，又开始不正经。
“有缘自会知晓。”
他要是不想说什么女娲娘娘再世也未必能问出来，墨昀不再他，想着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见到人，不能像今天这么丢人了，得认真地向他道谢才好。
不过，他那张脸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想了一路都没找到答案，到家之后荧惑看他躺下也匆匆离开了。墨昀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伤口疼痛在美男灵力疗愈之下倒是轻了很多，但他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漫天的火焰和穷奇尖锐的利爪。家里没人四周静得可怕，墨昀时不时便会不自主地看向窗子，怕自己睡着了穷奇又忽然出现。这一夜的经历对他一个从小按部就班生活平顺的仙君来讲实在太超乎认知，但好在墨昀是个乐天豁达的性子，怕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安慰自己这种能够直面上古凶兽的机会谁人能有，明日上工还可以和元蘅吹吹牛。
就这样自我开解着，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松缓，等他再睁开眼，窗外已经是金光万丈彩霞千里了。
撑着身子爬起来，墨昀看清时辰才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一刻有余，长久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本能地从床上弹起来，但五脏六腑每一个都告诉他“不，你起不来”。疼痛直窜天灵盖，他倒在床上，半天只有进气，五官皱在一处。
柳宿女士推门进来的时候墨筠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见到她墨昀开始委屈。
“妈，我胸口可疼。”
平日里他和母亲喊痛，柳宿女士一般都会抱臂看表，开启大招读条——“老子数到三”，今日却难得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墨昀看着柳宿女士眼眶红了，走过来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摸着他的脸，语带心疼。
“我们昀昀受苦了。”
这种展开墨昀还没见过，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实在是他记忆里柳宿女士很少为他的事情落泪，为数不多的泪珠子全都用在了怀念闭关中的陵光上神身上。平日里柳宿女士在朱雀宫不说是让人闻风丧胆也是无人敢惹，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这也是为啥她指哪儿墨昀就考哪儿，一点不敢违背柳宿女士的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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