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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会后悔？”
“不是后悔。”洛沉深吸一口气，“只是不公平……有时甚至会怪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主人，就像阿珂嘉和芯人萤。”
纪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像不忍心再去看洛沉。
“是我的错，但是亚特洛斯……你学会爱了吗？这世间，主仆关系本不长久，只有爱，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
风吹过纪清白色的长裙，洛沉呆呆地站在原地。
爱？
这世间，爱是什么？
之前那些被扔到12区垃圾处厂，被珀斯改造的无意识芯人，洛沉把他们藏到了绮歌山，利用黎家的飞船进行运送，加上12区的声势，反叛军人数越来越多，不过半月，从内城区到12区，到处燃起烽火。人类从没想到，自己扔掉的破铜烂铁会被珀斯收集起来，做一支“芯人”军队，那些被主人抛弃，被上层贵族丢弃的垃圾们，开始了对人类的反抗。
楼俊所带领的军队是驻地的刀锋军，算是联盟军中的精锐，曾经所向披靡。不过人类血肉之躯怎么抵得过芯人铜肩铁臂，只好另辟蹊径。但是楼俊不愧为军部司令，又与符家关系密切，对芯人也算了解颇多，他和部队一直没有正面迎敌，而是伺机而动，尝试联系8区内部沦陷区域，因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内部带领一批人，与外部的部队形成内外夹击之势，攻破反叛军。
但是高坐联盟办公室的珀斯好像根本没把楼俊他们放在眼里，而是在忙其他事情。
“楼俊手下那支长期在7区总部的部队并不好打，而且全是精锐，装备精良，虽然我们芯人可以24小时追踪消耗，但是这些芯人到底还是一些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人类赝品，只知道按照程序攻击，总归不如人类，老是中楼俊的陷阱。”洛沉向珀斯报告战况，“三小时前，军方全歼我们一只芯人小队，队长是12区来的人类，被俘。”
珀斯疲惫地抹了抹脸，问：“安隐呢？”
“你是说他的躯壳还是内核？”
“我要那副躯壳干什么？内核！内核！”珀斯突然暴躁起来，骂骂咧咧指着洛沉：“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不屑吗？对我？我还没问你，那天你放他们两个走，到底什么意思？”
洛沉垂下双目，发愣一般看着地上的一处凹陷。
左脸颊忽地一痛，洛沉踉跄了一步，这时好像才发现自己被打了一耳光，他震惊地抬眼，珀斯收回手，冷冷地说:“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你是我的芯人，要听我的话。”
洛沉不再看他，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空气中落针可闻，洛沉也不再期待珀斯会说些什么，可能是一些难听至极的话，总不会是道歉。
但是——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珀斯好像如梦初醒般，“我昏了头了，最近被军队的事搞得很是焦虑，我的政权不稳，太多事情要处，你要解我的，不能这时候再给我添堵，你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说着要过来抱洛沉，洛沉后退一步，珀斯抱了个空。
“生气了？”珀斯又恢复到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可眼睛里分明没有笑意。
“怎么会，我先去忙了。”
“等等，洛沉，洛沉！”
洛沉没回头。
“亚特洛斯！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洛沉站住回过头，想从珀斯的脸上寻找些什么，可是珀斯的脸上分明已经找不到为他起名时的一丝痕迹。
洛沉似乎觉得，那个为他起名的珀斯是不是已经早已经死去，死在实验室爆炸的烈火里。
“占星师，永远不会背叛他的神。”
可是占星师和他的神都已经面目全非。
“那我们建立主仆联结吧。”珀斯冲他伸出手。
好像被蛊惑了，洛沉握住了那只手，电光火石般，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所有芯人的内核都一样，都由k细胞建立与人类的主仆关系，但为什么会觉醒特殊能力和自我意识，这些芯人到底哪一步不一样？”
“什么？”珀斯看着洛沉自言自语，但是很快也清了思路。
“你和安隐内核我已经研究多次，载体、异形晶、k细胞和其他所有芯人都一样。我不明白，芬琳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觉醒了两个人的特殊能力、自我意识。”
“人与人的细胞也是相同的吗？”
珀斯摇摇头，“说不好。”
“芬琳到底会把研究方法藏在哪里？”
“我们可能永远找不到，但是有个人一定能找到。”洛沉从怀里拿出安隐的内核，“把安隐关进蝶笼！”
“赌一把，珀斯。”
——蝶笼
“符二少。”珀斯拍了拍阿珂嘉的脸。
阿珂嘉睁开眼睛，密室里珀斯手提一盏灯，光晕里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安隐？”阿珂嘉短暂愣了一下。
“不是迷幻剂的作用。”
虽然珀斯“友好”提醒，但阿珂嘉仍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安隐。”
他的嗓子沙哑，叫着安隐的名字。
安隐没有反应。
珀斯冷笑一声，站起来，提着灯，对密室外的洛沉吩咐道：“做好记录，宝贝，这次你可不能放他们走了。”
大门被关上，发出一声响，失去光源，很快屋内一片黑暗。
“安隐，安隐。”阿珂嘉爬着起身，向前摸索。
很快他摸到衣服的布料，柔软但冰凉，他抬了抬手，碰到了安隐的下巴。
一只手抓住了他。
第70章 反叛（五）
手心冰凉，不是人类的体温。
黑暗里，那只手顺着阿珂嘉的手腕一路向上，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安……隐……”阿珂嘉想在黑暗里看清对面的脸，但是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手是此时唯一的联结。
窒息感涌上来，阿珂嘉仍然努力睁大眼睛，“我想看看……你。”
对方好像迟疑了一下，阿珂嘉感受到了，“安隐，醒醒！”
听到自己的名字，对方呼吸变重了一些。
手上一松，阿珂嘉趴在地上咳嗽起来，他的双腿上次被失控的安隐打伤，后来又被珀斯下了迷幻剂，阿珂嘉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凭借本能扯住安隐的裤脚。
安隐没推开他，但也没有反应。
“醒一醒，我们才刚刚相逢，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失去。”
黑暗里现出一道微光，自安隐的胸口发散，照亮他尖尖的下巴。
“我还没给你糖果，我还……我给你做山楂糕，安隐，你是我最后能留下的东西了。”
阿珂嘉的眼泪流下来，安隐没有攻击，却仍然没有反应。
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失去，萤、芬琳、元央，如今符絮也是生死未卜，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命运，如果命运给予阿珂嘉的是失去，那他真的毫无办法。
安隐是芬琳留给他的芯人，他的身体里带着自己的k细胞，兜兜转转而来，如今他要死在这里了。
他愿意把命交给安隐，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你说……让我自由，没有你，我会永远身处地狱。”
安隐后退了一步，细碎的声音。
“不要走。”阿珂嘉支撑起来，他的腿上血正不断滴下，一片黏腻。
“阿……”安隐冒出一个音节。
“阿珂嘉。”
光芒四溢。
电磁能力游走，安隐晃了晃头。
“不，不要！”
安隐大喊一声，却是不受控制一般打在阿珂嘉的胸口。
是自我意识和控制器的斗争。
一口鲜血喷出，安隐只觉得手上一热，湿滑的血流下，腥气作呕。
阿珂嘉闷哼一声，却仍然准确地拉住了安隐的手。
安隐在发抖。
“没事儿，没事儿。”阿珂嘉安抚着，“平静下来，小隐，能认出我来了吗？”
“阿珂嘉！”安隐好像清醒了过来。
“是我。”阿珂嘉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幸福而疲惫的笑容。
安隐把手伸进胸口，剧痛让他头上布满汗珠，控制器熄灭，被安隐掏出来扔在地上。
采集器上数据中断，洛沉且当没看见一般，依旧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安隐感受到阿珂嘉随着鲜血和时间越累越虚弱。
“安隐。”阿珂嘉躺在安隐的臂弯，伸出手摸了摸安隐的脸，想象着他的面容。
“你的脸上，那颗小痣很漂亮，第一次见面我就见到了。”
“我知道，在记忆里，我是芯人萤的时候芬琳就告诉我长了一颗本来没有的痣，这是当时我和萤唯一的区别。”安隐感到内核好像变得滚烫起来，他紧紧抱住阿珂嘉，记忆穿过风雪，真实与幻境叠加，“芬琳教授想让我当你的芯人，你呢？阿珂嘉，你愿意吗？”安隐感到胸口被一股风吹进，昔日的梦在黑暗中中死灰复燃，梭蟹晶晶莹剔透，一如当时阿珂嘉送他那样。
“我愿意。”
流星穿过夜空，一如震碎安隐的灵魂。
大火升腾，烧尽一切，爆炸之后，只剩下一把千日红。
电磁能力凝聚在手心，晶石绚丽的火彩映照在安隐的眼睛中，四周那么黑，安隐的手心那么亮。
他们终于看见了彼此。
阿珂嘉伤痕累累，一如初见。
他握住安隐的冰凉的手，梭蟹晶融化、渗透、归结在安隐的内核中。
阿珂嘉似乎感受自己浑身的细胞沸腾起来，与自己联结的另一副躯壳同样如此。
记忆之锁开启，安隐站起身，说:“芬琳教授把秘密藏在我的记忆里，而钥匙是我与你的主仆联结。”
解封的潘多拉魔盒，灾祸之火熊熊燃烧。
珀斯把他和阿珂嘉关在一起，控制了安隐的程序，让他变成了战斗武器，珀斯要亲眼看芯人杀死人类，看安隐杀死阿珂嘉。
大门打开，阳光涌进来。
洛沉被架在一旁，珀斯志在必得。
“宝贝，你放他们离开过，我怎么可能再次相信你。”
洛沉苦涩一笑，“我以为……”
珀斯挥挥手，一只芯人走上前来，为洛沉戴上电磁项圈。
珀斯笑着向前一步，对阿珂嘉和安隐说:“原来唤醒特殊芯人不是人类的k细胞，而且异形晶石，我为什么没想到，七环异性晶才是关键，安隐，真是谢谢你了。”
“像你这样自私的人类，其实小如蝼蚁，你窥探我的记忆，得到激活方法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你会受到反噬。”
“嘲讽我没有用的，安隐，你用了那颗梭蟹晶，没有新的特殊能力诞生，说明那不是七环晶石，你和你的新主人，就由我亲手送你们上路吧。”
“砰——”
一声巨响，门口冲进一个红色的身影，直奔珀斯而来。
珀斯下意识想喊洛沉，但戴了电磁项圈的洛沉与普通人无异，等他阻挡时，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纪清走进来，手里捏碎一只芯人的内核，黑色的碎末正缓缓洒下。
“我说过，不要伤害阿珂嘉，珀斯。”纪清眼含怒火，又打碎一只冲上来的芯人。
“你觉得这些垃圾能挡住我吗？”
“你——你对符家忠心耿耿有什么用？嘉珮科技都化为一片废墟，芬琳已经失踪多年，你保护他儿子，还不如我们继续合作，我会给你一个完全平等的联盟。”
“这些话，你下地狱去说吧。”
珀斯睁大双眼，慌不择路，就要逃走，看着躺在地上的洛沉，连忙解开项圈，“帮帮我，亚特洛斯。”
洛沉把他护在身后，准备以命相搏，在他知晓纪清身份后，他就知道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亚特洛斯，你还帮他！”柏诺卡脱下红西装，盖在已经昏迷的阿珂嘉身上，对安隐吼:“走！”
第71章 反叛（六）
柏诺卡不是洛沉的对手，烟尘四起，柏诺卡且战且退，珀斯不知按了什么开关，门口有源源不断的畸形芯人涌进来，发出令人耳膜刺痛的啸叫。
“我研制的芯人是垃圾，今天，你们就会死在这些垃圾手中。”
珀斯躲在洛沉身后，狂笑起来。
记忆被窥探，魔盒里的怪物已经狰狞着爬了出来，仿佛阴云密布在联盟的晴空之上，黑暗在吞噬着土地。
“安隐，还不快带你主人走。”
柏诺卡受了洛沉一拳，转头看见怪物一样的芯人们，“啐”了一口，对着珀斯说：“这些恶心吧啦的玩意儿，也就你能搞出来。”
畸形芯人有的歪着头，有的四肢扭曲，有的甚至连脸都没有，只有密密麻麻的电路排列，让人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纪清和柏诺卡为了阿珂嘉而来，珀斯命令着芯人挡住了安隐。
安隐伸手，电磁能力漫上指尖，很快荡开一片芯人，但是这些芯人如同虫子一样，即使断手断脚，还在用躯体不断攻击着安隐。
“数量太多了，安隐，快走！”纪清开展能力，扯开屏障，把安隐和阿珂嘉护在其中。
屏障外，芯人们正不断攻击着，发出“砰砰”的声响。
珀斯站在最后，看着在身前打架的洛沉和柏诺卡，眼睛一扫，看见本来柏诺卡不离身的红西装现在披在阿珂嘉身上，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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