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转身又对万常青道:“还有你,瞧什么热闹,你今日是不是闲得很?什么时辰了?快去正门清场,叫宾客走角门。”
万常青立刻麻溜地跑了。
陈夫人把沈禾抱起来道:“你一会儿也去坐床。”
沈禾害怕地看着陈夫人。
陈夫人哄了她几句,把她交给了嬷嬷。
沈相道:“叫莲儿也去坐床。”
陈夫人呐呐道:“莲儿已经十岁了,哪还能去坐床呢。”
沈康恰好牵着沈莲过来,沈莲仰头问道:“父亲,什么叫坐床?”
沈相蹲在地上,柔声道:“新人拜完堂,闹洞房之前,叫年幼的孩童坐在床上,寓意着早生贵子,图个吉利,你也沾沾喜气。”
沈莲不情不愿点了下脑袋。
公孙侍郎见他们站着说话,急吼吼道:“相爷夫人快进去吧,马上要拜堂了,赶紧着些。”
沈容与赵念安在正殿等了许久,吉时还未到,喜乐却奏了许久。赵念安顶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盯着沈容的鞋面看,沈容见他侧过身,下意识想去牵他的手,被周围人哄闹了一顿,只好讪讪把手收了回来。
沈容不曾喝酒,脸却红了起来,模样颇有些羞赧。
万常宁乐道:“表弟,你这样子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说完就被侯夫人打了一把,万常宁哈哈大笑,正笑着,见宋言走了进来,立刻脸色大变,死死抿着唇不出声。
宋言笑眯眯看着他,特意走到他身边站着。万常宁绷紧了神经,一声不敢吱。
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喜娘急得不行,内务府总管时不时看着门口,嘴里喃喃道:“怎么还不来呀,这可真是。”
正说着,相爷与陈夫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相爷扯了扯衣裳,走到主位正要坐下,内务府总管眼睛一黑,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扯到一旁,眼珠子一转嘴一咧,笑道:“相爷着急迎新人,给大家逗个乐。”
沈相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内务府总管‘啧’了一声道:“相爷,您糊涂了!”
正说着,外头官兵开道,御前侍卫站满了正院,圣上扬着笑带着赵北辰速速走入内殿,笑道:“朕是不是来迟了?”
内务府总管笑吟吟道:“陛下何时来,何时就是吉时。”
众人跪了下去,圣上道:“都起吧,别耽误安儿拜堂。”
喜娘立刻喊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第三拜时,沈容跪了地,赵念安只鞠躬行半礼,似当日圣上所言,即便他们成婚,他也一辈子都是赵念安的奴才。
沈容跪在地上抬头向上看,赵念安弯着腰红盖头掀起了一些,恰好可以看见他红彤彤的双颊与弯弯的眼眸。
沈容看得入迷,久久不站起来,喜娘连忙上前捂了捂红盖头,嬉嬉笑笑地说:“新郎官这可不行,还没揭盖头怎么就偷着瞧。”
众人哈哈大笑,万常宁哄笑得最厉害,笑完看一眼宋言又敛了笑容,抿着嘴不吱声。
新郎官吃喜宴,新嫁娘看坐床,等坐床仪式结束,孩子们出去之后,新嫁娘便一人坐在房里,等吉时闹洞房。
宋言是赤子,可与赵念安一起去看坐床,侯夫人便带着他们两人一起去新房,陈夫人也跟随在左右。
赵念安仍是坐着轿子回去,其他人跟在后头走着。
侯夫人今日高兴极了,一时得意忘形,主动对陈夫人道:“这位公子叫宋言,是沛国公家嫡次子,也是我未来儿媳妇。”
宋言脸涨得通红,慌张地不敢出声。
侯夫人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连忙又说:“是我们侯府心心念念想着,还不曾下定,陈夫人切莫往外说去。”
陈夫人自然应是。
宋言脸红得厉害,却也高兴,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会儿。
几人说说笑笑,走了好半天,侯夫人与陈夫人说笑般提到:“今日坐床一共四个孩子,一个是你家沈禾,还有我家兰儿,因着都是女孩儿,又请了尚书院许书吏家的儿子,还有就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许书吏家的儿子今年四岁,太子殿下的年纪小些,才过了周岁。”
陈夫人紧张道:“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岂不是皇长孙,若是磕着碰着了如何是好?”
侯夫人笑说:“你家沈禾性格温和,许书吏家的儿子我日前也见过,性格温吞不调皮,倒是我家兰儿有时候泼辣些,不过见了生人也胆怯,倒是还好,况且坐床不过一刻钟,又有侍女嬷嬷们看着,应该不妨事。”
陈夫人心惊胆战点了点头。
侯夫人又说:“皇长孙身份金贵,自然也是太子殿下舍得,对弟弟十分疼爱,才愿意借了嫡子来压压场面。”
两人说着话,前头就到了。
赵念安下了轿子,跟着喜娘进了房。
房里吵吵闹闹乱成一片,喜娘定睛一看,怎么五个孩子坐在床上。
陈夫人走近一看,沈莲也坐着,正盘腿坐着吃被子上的红枣。
许书吏的儿子坐在角落里,胆怯看着周围,皇长孙吃着手指头在床上爬来爬去,沈禾与兰儿坐在一起,彼此不熟悉,闷闷地不说话。
陈夫人大惊失色道:“快把莲儿抱下来。”
侍女紧张道:“她非要上去,嬷嬷说她也是沈相嫡女,奴婢也拦不住。”
侯夫人大怒道:“沈相哪来两个嫡女!”
赵念安悄悄掀开些盖头来,看着床上道:“不妨事,让他们坐着吃吧。”
喜娘急切道:“那姑娘都这般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相人家了。”
“没事,不打紧。”赵念安落下盖头,淡淡道,“念喜词吧。”
喜娘挤出些笑容来,扬声念了喜词。
双喜捧着托盘过来,宋言扶着赵念安走近床榻,赵念安站定了,从托盘上拿起一沓红纸包,侯夫人抓了一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抱起皇长孙,摇了摇他肉乎乎的手,替他说道:“早生贵子。”
赵念安往皇长孙手里塞了一个红包,侯夫人又将人放回床上,喜娘然后招呼许书吏的儿子过来。
许书吏儿子紧张看着赵念安,慢吞吞喊道:“早生贵子。”
赵念安摸摸他的脑袋,也给了他一个红包。
喜娘把姑娘们都叫过来,叫她们一个个说吉利话。
兰儿立马站了起来,走到床前,仰着头说:“表、表嫂,早、早、早、早生贵、贵子。”
赵念安笑了笑把红包给她,却听沈莲眨巴着眼睛问了句:“她原来是个结巴呀,怪不得一直不说话。”
陈夫人连忙瞪她:“别胡说。”
沈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没有胡说,你们才是胡说八道,我阿娘说了,沈容娶了媳妇之后就是断子绝孙的命,哪来的早生贵子。”
她话音一落,赵念安没出声,倒是侯夫人火气涌了上来,她想着今日是婚宴,不能叫场面难堪,忍了半晌才说:“本就是四个人,沈禾说了就结束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陈夫人尴尬极了,连忙叫沈禾开口。
沈禾怯生生正要说话,兰儿突然转过身,一巴掌朝着沈莲嘴上打了下去。
沈莲愣了愣,她哪里是肯吃亏的主,连忙伸手去打兰儿,两人扭打在一起,许书吏的儿子哇哇大哭起来,沈禾紧接着也哭声震天。
赵念安吓了一跳,连忙扑向床榻把皇长孙抱了过来,又喊双喜把姑娘们都分开。
沈莲被打了一下嘴,兰儿也被揪了头发,两人很快被分开,通通大哭了起来。
赵念安抱着皇长孙坐下,见宋言模样惊慌,连忙招呼他过来。
宋言木愣愣走过去,赵念安道:“你瞧我侄子,他们都哭了,就他在笑,不愧是太子哥哥的嫡长子,气度就是不一般。”
宋言哭笑不得道:“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赵念安嘀咕道:“小孩子家家的吵架,我才不管呢。”
侯夫人到底是没忍住,她把兰儿抱下床,叫她出去罚站,又要陈夫人领了沈莲出去。
沈莲挨了气不肯走,撒泼似的坐在地上哭闹,沈禾站在一旁也哇哇大哭。
赵念安走到沈禾旁边,把红包递给她:“刚才只有你没拿,拿着吧。”
沈禾哭哭啼啼地接过来,一边哭一边说:“早、生、贵、子。”
赵念安哈哈笑了一下:“不用说了,去吧。”
陈夫人叫了嬷嬷上来,硬拽着沈莲出去,沈禾掉着眼泪跟了上去。许书吏的儿子也叫人带了下去。
人都走光了,赵念安道:“舅母,叫兰儿进来吧,一会儿天黑了。”
侯夫人气恼道:“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敢出手打人。”
赵念安笑道:“她也是为我打抱不平。”
侯夫人无奈叹气:“她哪是为你,她是为了她自己,侯爷教她的,谁敢说她结巴就让她掌谁嘴,若不是反应慢了些,一早就打上去了。”
宋言亲自出去把兰儿牵了进来,兰儿抿着嘴擦干净眼泪,梗着脖子说:“不、不是结巴。”
侯夫人被她气笑了:“你瞧她!”
赵念安淡淡道:“是房里的嬷嬷侍女伺候的不好,本不该有这样的事情。”
喜娘连着一群嬷嬷侍女都跪了下去,赵念安把皇长孙递给宋言,自己把掀了一半的盖头落下,缓缓又说:“今天什么日子,都跪什么?起来吧。”
侯夫人叹气道:“罢了罢了,都不提了,兰儿过来,母亲替你重新梳头。”
赵念安道:“舅母别梳了,去正院吃酒吧,已经开席了。”
侯夫人迟疑道:“可今日是你的喜宴......”
赵念安笑了笑道:“小孩子哭哭闹闹的有什么。这里有喜娘陪我就够了,一会儿闹洞房舅母再过来吧。沈莲方才也没拿红包,舅母帮我带去。”
第64章
陈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正院时,沈容已经被灌了许多酒,他面色醺红坐在椅子里,托着腮微微耷拉着眼皮。
万常宁大喊一声道:“沈容装醉!我最是知道他!大家别饶他,继续灌酒!”
夏九州过来敬沈容一杯,压低声音说道:“圣上如此亲民,居然出宫参加婚宴。”
赵北辰竖着耳朵听见了,侧过身道:“我父皇南巡都去得,城南来不得?况且我父皇也不是第一次出宫参加宴席,从前沈相过寿时,父皇还带我出宫一起去吃了酒,那会儿我才六七岁。”
夏九州嗤声道:“你那会儿六七岁,你就吃酒了?”
赵北辰挺起胸膛,自豪道:“要不然我如何练出如今千杯不醉的酒量?”
沈容托着腮不他们,沈莲与沈禾嚎啕大哭地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刚擦干净眼泪的许书吏儿子。
沈莲在人群中找到沈相,啼哭着跑了过来。
今日酒席摆了圆桌,沈相与圣上坐在一起,与沈容只隔了几个座位。
沈相见沈莲满脸泪水,心疼坏了,立刻替她擦了擦眼泪,问道:“你不是去坐床了吗?怎么哭成这样?”
陈夫人赶紧跑了上去,对沈相道:“孩子哭闹也是有的,我带她去旁边吃席。”
沈禾站在一旁哭了半天,哭得喘不过气,见没人搭她,又见满桌子酒菜,饥肠辘辘下揉了揉眼睛,趴到了桌边盯着菜色看。
圣上看得有趣,亲自夹了一个鸡腿给她。
沈禾怯怯看着他,搓了搓手接了过去。
沈莲哭闹着说道:“父亲,万叶兰打我!她狠狠打了我的嘴!”
陈夫人面色尴尬道:“孩子们吵吵闹闹罢了,不曾真的动手。”
沈相却是恼怒至极,面色瞬时铁青,他本就与北远侯不睦,侯府几次三番欺负到相府头上,如今更是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叫他岂能忍耐。
北远侯今日也坐主桌,他伸长耳朵听见了,拔高声音问:“啊?兰儿打你?你骂她结巴了?”
圣上笑吟吟道:“朕倒是忘了,你家姑娘有些结巴,太医看过怎么说?”
北远侯哈哈笑道:“管他呢。”
圣上笑骂:“你这夯货!”
陈夫人一个没留神,发现沈禾正站在圣上背后啃鸡腿,她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喊道:“禾儿!你怎么回事,没规矩!”
圣上笑道:“不妨事,朕给她的,孩子也饿了,都带下去吃饭吧。”
沈禾擦擦手跟着走了,沈莲却不肯走,她抹着眼泪道:“我嘴巴疼,我不想吃,万叶兰打我嘴!”
沈相沉了沉脸,正要说话,圣上问道:“沈相,这是你女儿?”
沈相干巴巴道:“是臣女儿沈莲,陛下见笑了。”
圣上点了点头,恰此时,侯夫人带着宋言与兰儿急匆匆过来了。
兰儿头发凌乱满脸泪花,刚被侯夫人骂了几句,此刻板着脸正十分不高兴。
北远侯哈哈笑了一声:“兰儿这小嘴撅得,手里拿的什么?过来给老爹看看。”
“表、表嫂给的。”兰儿把红包递给他。
北远侯接过,当场就打开了,红纸包里裹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哟,兰儿拿这银子给老爹买酒吃。”
“给、给老爹。”
北远侯得意道:“陛下,如何,我女儿孝顺吧?”
圣上‘嗤’了一声,低头喝了口酒。
侯夫人见正院没闹出动静来,本是不想说了,拿着红纸包走到沈相身旁,对沈莲道:“丫头,你方才坐床的喜钱不曾拿,拿着吧。”
沈莲大喊道:“我才不要,你们打我嘴!我才没说错,就是断子绝孙!不是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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