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众人以为万常宁高兴过了头耍酒疯,其实他贼精得很,知道会被灌酒,自己把自己灌了,中午喝痛快了,下午睡一觉醒醒酒,晚上一口不肯喝,借口头痛,以茶代酒敬了几杯,旁人见他中午那架势,也都放过了他。
沈容在侯府待了一整天,亲自把万常宁送进洞房,万常宁才肯放他离开。
侯夫人原本要留他们住一晚,可侯府里实在乱糟糟,便叫他们回去后多睡一会儿,明后两日睡舒服了再来吃席。
从侯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近子时,沈容哈欠连连,赵念安已经睡着了,沈容打横抱着他小心翼翼踩着轿凳上了马车。
沈容抱着赵念安坐在马车地垫上,后背靠着横侧椅凳,像去年年初在江南赶路时一般。
一通折腾下来,赵念安已经醒了,他犹然靠在沈容怀里不起身,沈容怕他着凉,紧紧搂着他,又去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问道:“冷不冷?”
赵念安抱着他的腰身蹭了蹭他的胸膛,闷闷说道:“你小时候落水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沈容面色微怔,他温润笑了笑,撩起赵念安的下巴,俯身去亲他,亲了半晌才说:“从小到大这么多事情,哪能一一都与你说,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
赵念安并不再问,又靠回他的胸口,淡淡说道:“睿王府似是相中了沈康,要把庶女嫁给他。”
沈容琢磨道:“贾千怡虽是庶女,但睿王只她一个女儿,对她也算娇宠,若是不清楚咱们府里情况,端这么看起来,两人也算门当户对。沈康有官位在身,若是睿王愿意扶持,将来也未必不成气候。”
赵念安道:“我瞧贾千怡今日一脸疲态,似乎是不愿意,手帕都拧烂了,睿王妃倒是一副欢天喜地,已经去与陈氏热络了,你说睿王妃怎么突然想到了沈康?也是莫名其妙。”
沈容笑了笑,叹道:“那日寿宴上闹了事,镇国公与振威大将军这两门自然是断了,镇国公本也没有这个意愿,他的嫡孙女何其贵重,哪里轮得到相府庶子,便是我也够不上。”沈容突然低下头目光盈盈看着赵念安,笑说:“你嫁我更是远远低嫁了。”
“说这个做什么,又拿我打趣。”赵念安好笑道,“你继续说。”
沈容缓缓又说:“振威大将军如今还未封爵,但也是早晚的事情,你别看他平日里嚣张跋扈,其实他心思很细腻,眼光也毒辣,他当场不给祖母颜面,也是为着把关系撇清楚,免得以后有人旧事重提,他那日在现场,瓜田李下说不清,顺道也把后路断了,今后再不会与相府相看。”
赵念安点了点头继续听他说。
沈容道:“那日之后过了月余,我听说祖母备了份厚礼送去了睿王府,说的是那日寿宴匆忙,款待不周,未来得及备回礼,如今来补上。这都是相看的门道,睿王妃懂她的意思,若是有意就借着机会,相互走动走动,若是无意收了礼也就罢了,今后再有喜宴寿宴的再回请。”
赵念安沉吟道:“过了这么久才去送,想必是祖母已经想好了,认定了是睿王家。”
沈容道:“一来也是沈康正在养身体,总得等他好了才方便走动,二来过了月余那些闲言碎语也都消停了,如此时机才最好。睿王妃只生了一个嫡子,一门心思想为他相一门好亲事,庶子庶女的婚事不在她眼里,倒是睿王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如此这门亲事睿王妃一定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睿王作何感想。”
马车到了安王府前,兆喜跳下车支了伞铤把轿凳拿出来,双喜去撩帘子,请少爷少夫人下车。
沈容先下马车,想起睿王妃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笑说:“若是相府与睿王府结亲,往后倒是有热闹看了。”
“结亲?”双喜突然出声道,“少爷,您说谁结亲?”
兆喜哈哈笑了一声,打趣他道:“难不成你也想结亲?你口袋里有几个铜板也想结亲,攒下的银子都买肉吃吧。”
双喜涨红了脸,呐呐道:“我、我,府里头有肉吃!”
沈容笑而不语,睨了兆喜一眼。
双喜扁了扁嘴,不会兆喜的戏弄,等沈容牵了赵念安下马,方才走近了小声说道:“少爷,我今日见到沈康与人鬼鬼祟祟在树下说话,提到了什么结亲,一见人过来他便紧张躲开了去。”
沈容怔了怔,忙问:“看清楚了吗?”
双喜用力点头:“看清楚了,沈康打我脸,我哪会连他都不认识?”
沈容道:“我是问你,你看清楚对方是谁了吗?”
双喜挠头抓耳半晌,摇着脑袋道:“那人躲在树下看不真切,似是鸦青色的衣裳,只露了个袖子,却看不清是谁。”
兆喜走近了骂道:“你是不是傻?这听来有什么用?”
双喜结结巴巴道:“我、我不傻!”
兆喜冷哼道:“我看你也不聪明,都在跟前了,也不过去好好看一眼。”
两人说着又开始斗嘴,沈容不他们,与赵念安一并进府。
赵念安道:“鸦青色的衣裳今日倒是有许多宾客穿,睿王世子穿得也是鸦青色衣裳。”
“本来与人说话倒也没什么,他却闪烁,反而显得不可告人。”沈容道,“不必管他,整日折腾些小家子气的东西。”
*** ***
宋言嫁入侯府不多时,侯夫人就领着他教他管家,与他说,日后慢慢都交给他,她只管教养孩子们,等着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万常宁外头的相好给了重金打发,也都好好替他们安置了后路。至于今后万常宁是否要纳妾,且由万常宁与宋言自己说了算,若是有好的纳进门,按着规矩生了孩子抱给宋言养,当嫡子日后继承家业,若是他们一心一意,侯夫人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只等日后万常宁几个弟弟有了生养过继一个给他,也是一桩美事。
宋言从前也未曾想过这么远,只是对万常宁倾慕才心心念念想嫁给他,如今进了侯府,侯夫人对他这般真情意切,当真叫他无比感动,他越发孝顺体贴,勤勉度日,倒是叫万常宁备受冷落。
腊月里天气寒冷干燥,安王府的梅花倒是开的艳丽,尤其湖心小岛上,红梅与绿梅交相辉映,枝头沾着雪片子,稍许吹风便簌簌抖落一地。
赵念安年初才开府,还不曾好好赏过府里雪景,尤其这湖心小岛,他往日虽稀罕,却极少过去,沈容总是拘着他,生怕他坐船不安分,不小心跌进了水里。
本是不想建浮桥的,总觉得多了浮桥就少了几分趣味,可赵念安想着沈容总是怕他落水,若是建了浮桥想必也安心,便叫来了人,断断续续修了几个月,修了两道蜿蜒曲折的浮桥,小船也留着,偶尔坐着小船穿梭在绿荷中央,也别有趣味。
腊月里修好了浮桥,赵念安在湖心小岛摆了宴,叫膳房制几道精美的小菜,去岛上的楼阁摆膳。
宋言带着侯府三个妹妹一起来赴宴,侯夫人说姑娘们年岁上去了,过去都闷在后院里不见世面,今后相看时小家子气,叫宋言多带她们出去走走,只不要见外男与婶娘们。
赵念安还叫了林倩儿,都是自己人,坐着吃吃喝喝赏赏雪景也自在。
姑娘们到底还是活泼爱玩的年纪,见了小船有趣,眼热着想去坐,双喜亲自划船带着他们,沈容与赵念安走了浮桥。
沈容站在浮桥上看着,忍不住叹气道:“这寒冬腊月的天里,若是掉进了水里,舅母不得拧掉我的耳朵。”
赵念安无奈道:“就你爱瞎操心。”
沈容微微笑了声道:“她们都还好些,你若是掉下去,我才心疼呢。”
赵念安抬起眼看着他笑,忽然说道:“去年这时候我还在与你置气呢,方德子还抓烂了你的手,幸好没留疤,不然我都要气死了。”
“我当日以为你真的恨极了我,却不想你是等着我去哄你,也是我偏颇了,白白叫你伤心难过了那么久。”沈容将他的披风拢了拢,“别着凉了,走吧,他们要上岸了。”
赵念安捧着袖炉,想起往事羞赧笑了起来,两人走到岸边,姑娘们刚上岸,林倩儿笑吟吟说:“表哥,你脸好红啊。”
赵念安笑笑不她,牵起兰儿往前走。
兰儿频频回头道:“还、还要坐。”
赵念安哄她道:“回去的时候再坐。”
兰儿倒也老实,甩开他的手高高兴兴往前跑。
宋言怕她摔跤,连忙追了上去。
暖阁里已经烧上了炭炉,一进门就热得赶忙脱了披风,侍女们已经在矮桌上摆好了酒菜,一人一席,只兰儿与宋言同坐一桌。
暖阁里三面都是板棂窗,日光晒进来照得透亮,红梅枝头倚在窗前,另有绿松遥相呼应,遥遥望去窗外景色怡人,偶有鸦雀声嘹过,更添一番趣意。
这里没有外人,只沈容一位男子,侯府的姑娘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也只有李倩儿与他生疏些罢了,但李倩儿与赵念安热络,又是心直口快之人,与侯府的姑娘们也逐渐熟悉亲近。
赵念安吃着酒菜问道:“你嫁妆备得如何了?”
第94章
林倩儿面颊一红,怯生生道:“母亲说差不多了。”
赵念安道:“那就好,你去了之后不要再像从前那般任性,要听话懂事些,好好过日子。”
林倩儿连忙掩面喝酒,遮住她羞红的脸。
兰儿吃饱了饭,吵着要去外头看雪,宋言只好抱着她去,侯府两位妹妹也跟着一并去了外头赏梅。
待人走了,赵念安才说:“本以为你不愿意,没想到你答应得爽快,反而叫我吓了一跳。”
林倩儿叹了口气,她侧过些身子,看着赵念安认真说道:“表哥,倩儿自小什么都与你说,也不必瞒你,倩儿心里喜欢睿王世子,他也与倩儿情投意合,睿王妃虽刻薄了一些,但世子温柔体贴,与她不同。”
赵念安怔怔看着林倩儿,林倩儿见他眼神古怪,连忙摆手说:“倩儿自然与他没有逾矩,只是吃茶时说过几句话,他与倩儿说,睿王妃性格强势,婚姻大事由不得他做主,又暗示倩儿等他娶妻之后,想纳我为妾。”
沈容侧过头不说话,默默喝了杯酒。
林倩儿缓缓又道:“倩儿无论如何都不想为人妾室,且还要等他先娶妻,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林倩儿突然又红了脸,嘴角翘起一点弧度,低声说:“那日母亲叫公孙侍郎来家里吃茶,我躲在屏风后悄悄看了,他虽是模样一般,可十分风趣幽默,又讨父亲母亲喜欢。”
赵念安笑道:“我看是讨你喜欢吧。”
帘子突然被掀开,侯府妹妹们冒了个脑袋,笑吟吟唤道:“倩儿姐姐,来与我们一起玩雪吧。”
倩儿连忙答应,站起身往外走。
赵念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倩儿真是长大了,从前她娇气任性,比我还不懂事,如今也像个大姑娘了。”
赵念安半晌不听沈容回他,转过身看去,就见沈容懒洋洋倚在座位里,目光幽幽看着前方板棂窗,用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白玉瓷酒杯,余光瞟见赵念安转身,他微微瞟去一瞥视线,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蔑笑声。
赵念安连忙挪着椅子过去,趴在沈容肩背上,哄着他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你怎么还能跟倩儿吃醋呢,我如今看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你又好看又聪明,还总会哄我高兴,你每日去上朝我都巴不得跟着你一起去,就怕你被人惦记呢。”
沈容原也是装的,被他哄了几声撑不住笑开了,见四下无人,亲了亲他的脸,笑说:“倩儿脑子清醒,她与公孙也是相互有意,如此你也能放心。”
赵念安忿忿不平道:“只是那睿王世子是个混不吝,好好的和姑娘家说什么日后纳你为妾,简直一点不自重。”
沈容苦恼道:“我隐约记得有个人,两年前与我说,要纳我为妾,我当下就拒绝了他,他却时常来纠缠,还口口声声说一定对我好,只要不越过正室,顶天了对我好。”
赵念安脸涨得通红,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竟是有些眼红,声音软糯道:“我从前也不曾喜欢过谁,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怕你被别人拐了去,才会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再说你又不是女子,哪来这么多讲究,怎么如今你反倒来拿这件事情揶揄我,好似我轻薄了你一般。”
沈容见他是真的恼了,连忙又去哄他,赵念安也好哄,哄了两句就松快了,只是心里还有些生气,沈容又亲自给他剥了一盘子虾,答应以后不再拿从前糗事笑话他。
两人挤在一张椅子里吃虾,沈容凑在他身旁,叹气说:“我沈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初分明是我逾矩轻薄了你,如今想来也没什么借口,不过是对你实在喜欢,爱不释手罢了,总想与你亲近。”
赵念安忙说:“我喜欢你轻薄我。”
“你这人!”沈容无奈地笑,赵念安总是如此,无论他做错了什么犯了什么忌讳,赵念安总会袒护他,老天爷到底是公平的,给了他偏心的父亲,也赏了他偏心的夫人。
赵念安嘀咕道:“有情人本就该成眷属。”
沈容把最后一只虾喂进赵念安嘴里:“吃饱了咱们也去赏赏雪。”
*** ***
康姨娘一大早去向老夫人请安,冬日里天寒,各院里虽发了炭火,却始终不及老夫人院子里暖和,康姨娘一走进去就解了披风,款款行了礼,牵着沈莲坐到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今日心情极好,与沈莲说了许多话,又叫康姨娘给她做几件新衣裳,再过大半月就要过年了,总得添置添置。
康姨娘叹着气说:“相爷被罚了一年俸禄,沈容成亲又花了不少银子,府里头捉襟见肘,各小院也不发银钱了,哪里有新布料给她做衣裳?”
老夫人叫侍女带沈莲出去,对康姨娘笑说:“份例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与你说说正事,康儿的亲事,我如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是睿王家的庶女贾千怡。”
“庶女?”康姨娘略微有些不满意,“睿王府自然是高门大户,只是庶女......”
老夫人知道她心思,缓着说道:“睿王只有一个女儿,不管嫡女还是庶女,自然都是最尊贵的,等咱们与睿王府结了亲,康儿就是睿王唯一的女婿,他还能不帮衬着?”
65/96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